人生最悲伤的,莫过于死;可是,有时死也是一种解脱,最悲伤的,转瞬成了一种幸福。当人类的祖先能感受到死亡的时候,看着身边的同伴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他的内心,当是惊恐且悲痛的。

对于死,人类从没有停止过感受和思考。

有人问孔子有关死的问题,孔子直截了当地回答:未知生,焉知死?孔子是实在人,他清晰地活在当下。秦始皇嬴政却不同,当他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之后,想到的是如何长生——对于死,他是害怕的。古时候,帝王将相、豪门贵胄,因为生的欢乐,而惧怕死亡;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因为生的痛苦,死亡不失为一种解脱,以期来生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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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们以何种态度面对死亡,用什么方式思考死亡,死亡总是会在该发生的时候来临。对于死亡,我们有种种思考,有万千感受。在这些思考与感受里,西汉时期的两首有关死的诗,让我觉得是最切肤的,也是写死亡最让人深有感触的,它们便是《薤露歌》与《蒿里曲》。

薤露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古今注》里说,《薤露》、《蒿里》,出自田横门人。田横自杀,门人伤心不已,写下两首悲歌凭吊。到汉武帝的时候,李延年把两个曲子分开,薤露送王公贵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让挽柩者唱,也叫作“挽歌”。

《薤露》一诗,从薤上露珠得到感悟,写人生之痛。

所谓薤,是一种多年生植物,细长中空,叶子丛生,花为紫色,可以食用,即我们平时吃的“藠头”。

薤上的露珠,生于黑夜,死于晨光。当晚上温度下降的时候,水汽于藠头的叶子上凝结为露;可是,当早上太阳升起,温度上升之时,露珠却消失了。人生有时也不免如此,在痛苦困顿之时生发希望,却在迎来曙光之际万物皆空。

露珠虽然容易干掉,可是等到第二天,它还会继续生、继续落。可是人就不一样了,人死之后,就不能再回来了。露珠的生命虽然短暂,却可以重生;人的生命虽然相对较长,却只有一次。在这种对比中,人死的痛苦,便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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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生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我们应当认真地活。如何让人生有意义,怎么把生活过精彩,这是许多人都在思考的问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说:一个人的生命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我想这大体是正确的,只是如何才是不虚度年华,怎么才能不碌碌无为,他没说。

也有人说,人生没有完满,总有缺憾,缺憾才显得人生更美好,就像维纳斯的手臂,断了,反而美了,反而有了更多可能。

又有人说,人生并没有意义。也许人生并没有什么意义,但生活可以有意义,可以很精彩,哪怕它在有些人眼里只是虚无。

《蒿里》一诗,以蒿里所见,写人生不过如此。

诗人见蒿里杂乱,发出疑问:这葬人之地,所葬何人?紧接着便说,无论聪明的愚笨的,不管富贵的贫贱的,这脏乱的坟墓,便是大家的归宿。

死是每个人都逃不掉的,人世间有三六九等,死后却只有白骨一堆。生前的功名富贵,死后的子虚乌有。人生在世,似乎也不用追求什么,反正死后大家都一样。有钱人生前住别墅豪宅,穷苦人生前挤破烂小屋,死后都只是一块坟墓,化成白骨,那么人世间的那些追求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让人唏嘘的是,不管什么人,一旦牛头马面想要你的命了,那是一刻都不会停留。

对于死亡,人类除了恐惧,剩下的就是无奈。在诗人眼里,鬼伯是最公正的,他不计较贤愚富贵,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是人人平等。鬼伯虽然可敬,却难以可亲。

生前千姿百态,死后殊途同归,这或许可以让我们不慕名利,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却不能作为沉沦堕落的借口。毕竟人生即使毫无意义,生活却可以多姿多彩。

《薤露》、《蒿里》两首写死亡的诗,读来颇有感触,死之悲痛无奈,跃然纸上。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我们不能知道死,却能感受死;在感受死的同时,反过来可以思考生,指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