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图 明 戴进
01
话说乾隆二十九年（公元1764年）的某一天上午，隆平县张家村村民张铁锤正在家中修理农具。
忽然有个人前来报丧，声称张铁锤的女儿张氏昨夜暴亡。
张氏是张铁锤唯一的女儿，六年前嫁给了王家村男子王端。
张铁锤闻听噩耗，悲痛欲绝，立即和妻子赶往二十里之外的王家村。
到了王家后，张铁锤夫妻向王家人提出要看女儿最后一眼。
按说张氏夫妇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可是王家人坚决表示反对。
理由有两个，一是已经错过了开棺作别的时辰，二是张氏暴亡可能死于瘟疫，怕传染给其他人。
这两个理由显然不能让张铁锤夫妻满意，于是冲上前要强行打开棺材盖，看女儿一眼。
王家人当然不答应，上前极力阻拦。
争吵中，张铁锤被王家人推倒在地上，额头也被女婿王端结结实实打了一拳。
02
张铁锤眼看斗不过王家人，就驾着马车一溜烟儿返回张家村，喊来了三十几个族人，杀气腾腾赶到了王家村。
眼见张氏家族要玩命的架势，王家人只好同意开棺。
打开棺材盖，张铁锤仔细查看女儿的身体，发现女儿嘴角有血迹，脖子上有勒伤的痕迹，身体多处有淤青，显然在去世前遭到了殴打。
张铁锤由此断定女儿是被人暴打致死。
王端却辩称这些伤痕是疾病留下的痕迹。
张家人自然不信，双方争吵几句，又要便大打出手。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当地保长赶来，连忙劝阻了双方的混战。
在保长的主持下，双方暂时搁置争议，决定上报官府。
03
隆平知县袁文焕接到报案，立即派人将王端、张铁锤等涉案人员抓来讯问。
袁知县首先提审张铁锤，令其说明纠纷经过，张铁锤将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袁知县随即又命王端来到大堂，问：“你岳父说，张氏是被殴打致死的，这时真的吗？”
王端在桌案前跪下，说：“大老爷明鉴啊，前日凌晨时分，小人妻子张氏忽然腹痛难忍，随即呕吐、腹泻不止。
这显然是急性的绞肠痧症状，当时村子里并没有郎中，只得去外村请，等到郎中到了家中，张氏已然死了两个时辰了。
之后小人便派人去岳父家报丧。
谁知岳父张铁锤说王家不该派一个下人报丧，属于无礼行为，于是以此讹诈钱财。
我们当然不答应。
张铁锤因为没有得到银子，就怀恨在心，第二天就坚持要开棺，我们认为时辰不对，加之绞肠痧属于恶性传染病，不宜开棺，于是就拒绝了他。
没想到他便找来三十几个族人返回现场闹事，混乱中，张氏的尸体也遭到了损毁。
小的句句属实，请求知县老爷为小的做主。”
一旁的张铁锤听完，痛骂道：“这小子满嘴胡言乱语，他不仅阻挠我等和女儿见上最后一面，还当众把我推倒在地上，挥拳打了我的脑袋，额头现在还肿着呢！
我啥时候向你索要钱财的？
你如今反过来诬陷好人，简直是一派胡言，禽兽不如！”
王端也是不依不饶，两家人在大堂再一次吵骂起来。
袁知县一拍惊堂木，大吼一声制止了双方的争吵，随即下令派仵作去王家开棺验尸。
王端一听这话，顿时神色慌张，喊着说：“大老爷，小人妻子尸骨未寒，在大庭广众面前开棺验尸，这是令她再一次受辱，万万不可啊老爷！”
袁知县大怒：“你拒绝官府勘验，难不成真的是你害死了张氏？”
王端还在狡辩，袁知县命人将其捆绑起来，推出大堂看押起来。
随后，仵作、衙役等来到王家开棺验尸，得出结论：张氏颈部有一道勒痕，显然是窒息而亡，其前胸、后背也有多处淤伤。
04
看过仵作的验尸报告，袁知县命人再一次将王端带入大堂，按倒在地上，解开绳索，上了夹棍。
袁知县大吼一声：“动刑，若是不招，夹死勿论！”
王瑞被夹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忍受不住，全都招认了。
原来，张氏虽然出身普通农户，却因是家中独女，从小就得到父母的百般溺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刁蛮任性，脾气暴躁。
嫁到了王家之后，脾气也没收敛，对婆婆从不孝顺不说，家务活也都不干。
婆母眼看着儿媳啥都不会做，就耐着性子，劝儿媳学着做，有时候免不了埋怨几句。
王端知道后，训斥了妻子张氏。
张氏嘴上答应改正，可暗中更加怨恨婆婆。
于是，趁着王端外出干活时，张氏开始疯狂报复婆婆。
比如婆婆做好了饭菜，她不等家人上桌自己就开吃，吃饱了剩下的喂狗吃，也不给婆母留。
05
王母气得浑身发抖，等儿子回来后就将张氏干的“好事”告诉了儿子。
王端听完，气坏了，自己老娘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本想娶了媳妇，她能安享晚年，没想到是一天不如一天。
于是，王端将张氏打了一顿。
张氏打小没人敢动她一个手指头，自然无法忍受，于是嚷嚷着要回娘家，不和王端过了。
王家家境贫寒，没有能力再娶，在母亲的劝说下，王端只好向张氏低头认错。
张氏看到丈夫主动认错，以为他怕自己，自此虐待婆婆更加变本加厉。
06
这一年春季的某一天，张家村搭台子演社戏，张氏闻讯后，就想回娘家去瞧热闹。
婆婆对张氏说：“现在春耕大忙时节，家里活儿多，你就别去啦！”
见婆婆阻拦，张氏很恼火，推开婆婆就出去了。
谁知，婆婆追出门外继续阻拦。
张氏心想：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a啊？
索性一把将婆婆推倒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王端做工返回家，得知此事后火冒三丈。
于是晚上趁着张氏进门，王端抓起炕上的裹脚布带子，就勒住了张氏的脖子，张氏顿时没了气。
之后，王端买来棺材，将张氏匆忙装殓起来，而后对外宣称暴病身亡。
07
袁知县听了王端的供述，又讯问了王母及邻居，众人证实王端所言皆是事实。
袁知县随即判处王端绞刑。
袁知县将审讯结果上报上一级，其上司直隶总督认为：王端杀人，是因为妻子张氏百般虐待婆母所导致，张氏本身就是死罪。
王端杀妻情有可原，应改判有期徒刑。
直隶总督于是将自己的改判上报朝廷，乾隆帝下旨，维持其判决：将王端判处有期徒刑一年，杖责八十大板。
参考文献：《大清律例》《清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