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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国当总统是件“有去无回”的事,但文在寅原本不信这个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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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年初的时候,韩国就有不少声音呼吁赦免朴槿惠,就连前检察总长尹锡悦也在电视台公开发声:“朴槿惠已经受了很多苦,她应该回家安养晚年”。

朴槿惠在狱中的这几年,并未与外界断联,而且她的影响力也并没有消失,青瓦台曾经做过一项调查,数据中支持赦免她的人数从原本的37%上升到了44%,而前几天,朴槿惠的妹妹宣布将以新韩半岛党总统候选人的名义,参加明年3月的总统大选,谁也不知道她的意图。

在如今韩国大选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文在寅的昔日手下,那个跟他反目成仇的尹锡悦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令文在寅也身陷“青瓦台魔咒”呢?

新一轮的多事之秋,将迎来更多的动荡和变数,而这些让文在寅有些怕了。

在这时候给朴槿惠来场“大赦天下”虽说并不能消除日后所有的隐患,但主动向在野党国民力量示好,却是棋盘中不可或缺的那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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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在寅饶过了朴槿惠却不肯放过李明博,而他迈不过的那道坎,终究都是因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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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这是文在寅写在自传后记中的一句话,献给他长久以来无比思念着的老朋友:卢武铉

1981年,釜山检方以涉嫌违反“国家安全法”、“集市法”等罪名,非法拘禁了正在进行社会科学书籍阅读聚会的22名学生、教师还有公司的职员,谁也没想到,这次拘禁长达63天,期间还进行了多次严刑逼供。

最终,有19人被检方起诉并获刑1—7年不等,在他们中有一个受害学生找到了当时一位普普通通的律师,请求他帮忙,而这位律师原本是名税务律师,听了学生的遭遇之后深受触动,他找到同事金光日,想同他一起免费为这些学生辩护。

没想到正是他的好心之举,让他自此走上了“人权辩护律师”的道路。

这位律师就是已故的韩国前总统卢武铉,他出生在农村,家境不好,为了有份稳定的收入,用了十年时间、考了7次司法考试才得以通过。

没过几年,他就成立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走上了职业律师的生涯,但一直都平平无奇,直到对学生事件的成功辩护,才让他开始名声大噪。

1982年,文在寅机缘巧合下走进了卢武铉的律师事务所。

卢武铉一句:“一起做干干净净的律师”打动了他,那一刻起,因为年轻时参加过反维新的示威而不能成为一名法官的文在寅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当法官了,他要当一名律师,做一名“干干净净的律师”。

两人一拍即合,成立了以他们名字命名的法律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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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韩国社会常有人被解雇,很多人罢工,所以刑事犯罪入狱的很多。

那时,釜山市以及周边地区政治案件、劳动纠纷、人权案件,几乎都由文在寅和卢武铉负责辩护。

一位劳工组织的人回忆说,“很多劳工当时来向我求助,我让他们去找文律师,他一次也没有拒绝过我,给予穷人以帮助时,他从没有犹豫和踌躇过。”

只有做过人权律师才知道这份职业很辛苦,不仅要耐心倾听人的诉求、委屈,还要为他们解决困难。

有时会遇到很犟或不讲理的人,他们会提出过分要求,但很多受到文在寅帮助的人都说他从来没有不耐烦或生气,他总是花好几个小时倾听来者的诉求,尽力帮他们解决问题。

1987年,韩国民众几乎无人不知卢武铉,因为他在这年9月份的时候为遭催泪弹袭击身亡的大宇造船工人李锡奎辩护,虽然他因为此事被捕入狱,并被剥夺了6个月的律师权,但这些“斗争行动”和“牢狱之灾”却在一定意义上促成了他日后走上政坛。

在卢武铉被逮捕后,文在寅立即组建律师团为他辩护,在釜山的律师们听说是为卢武铉辩护,全都跑来加入辩护团,最后,这支辩护团也成为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辩护团,足足有99个人。

卢武铉就是在这一时刻,积攒了很大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1988年,由于在民主运动中的杰出表现,卢武铉被当做釜山市的杰出代表派去首尔,同年的四月当选国会议员。

对于从政,卢武铉是不排斥的,他觉得当了国会议员能更好的帮助劳动者和穷人。

初衷当然是好的,但是政治这东西陷进去之后往往身不由己。

当选国会议员后卢武铉就不再做律师了,律师事务所只剩下文在寅一个人经营。

文在寅觉得卢武铉正做着有价值的事,他无条件支持他,何况,专心打理律师事务所的事情也是他最快乐的事。

如果不是卢武铉日后的跳崖离去,文在寅大概会将律师这份令他快乐的职业走到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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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在寅曾对卢武铉说过:“请不要让我参与政治”

但卢武铉却十分期望他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2001年,卢武铉宣布要竞选总统,作为挚友的文在寅自然无法袖手旁观,他负责釜山地区的拉票工作,为了挚友想尽了办法,终于,卢武铉成功当选,文在寅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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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无意踏入政坛,但不忍挚友孤军奋战,就以“大管家”的身份站在了他的身旁。

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他,每天的工作就如同地狱般煎熬,一年时间,文在寅胖了十公斤,患上了高血压,还拔掉了十颗牙。

他说:“比年轻时坐牢的滋味还痛苦”,至少年轻时觉得朴正熙的政策不正确才会去反对,即使坐了牢,也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可政坛里永无休止、毫无根据的曝光与质疑,让他每时每刻都处在紧张的状态中。

2004年,文在寅请辞,一个人去喜马拉雅徒步旅行,有一天,他在酒店里看新闻,才知道卢武铉被弹劾,而弹劾他的主谋就是朴槿惠。

本来打算旅行回去重新做回律师,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好友身陷囹圄,那也不是他的作风。

他即刻回国组建代理人团队,准备开始反击。

“我们会彻底反驳”

文在寅帮卢武铉驳回弹劾时洪亮的声音和坚定的眼神,令许多人难忘和感动。

弹劾审判结束三天后,文在寅回到了青瓦台,重新任职,这次任职,他和卢武铉干了一件“大事”,他们在一场名为:“亲日反民族行为者财产调查”的活动里,把朴槿惠她爸朴正熙给收拾了。

在那以后,文在寅第二次请辞。

4

2007年是卢武铉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年,文在寅三进青瓦台,这次他是来替老友整理工作交接事宜的。

多年的职业习惯,文在寅力求资料的详尽和规范,何况每届总统的档案资料可以为下届政府做参考用,他尽心尽力整理了两个多月,但这份良苦用心,却成为了下一届政府搜查卢武铉的罪证。

2008年,李明博就职总统,卢武铉回到了峰下村选择做一个快乐的农民。

文在寅这时终于可以陪伴在他身边了,他选择离他很近的梁山住了下来,两个挚友时不时见见面,聊聊天。

但幸福的生活总是短暂的。

政治报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前总理、前秘书室室长等卢武铉身边的人纷纷遭到逮捕,最终蔓延至他的亲戚,包括他的兄长、妻子和侄女。

前总统秘书长向卢武铉妻子提供的100万美元成为断送他退休后想出书赚钱养家的梦想,2009年,卢武铉被捕接受调查,舆论开始了各种捕风捉影,砍掉了卢武铉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2009年5月23日,文在寅永远无法忘却的日期,卢武铉跳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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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在寅在李明博总统前来路祭献花圈的时候,难掩愤怒朝着他大喊:“政治报复,谢罪”

然而,即使路祭那天,天空出现了五彩祥云,也无法弥补文在寅痛失挚友的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回青瓦台,文在寅势必有备而来。

5

2010年8月,卢武铉逝世一年后,警察厅长赵显五在高层演讲时表示:“因为卢武铉前总统被发现了借名账户,所以才从猫头鹰崖跳下自杀”。

这一诽谤事件点燃了文在寅的怒火,他孤身一人在寒冬来到首尔瑞草洞中央地方检察院进行示威。

即使挚友已逝去,但挚友的名誉依然由他捍卫。

但残酷的现实便是:即使卢武铉已死,李明博政府并不会因此放过他,这一现实惊醒了文在寅,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只有拿刀的人才有说话的资格。

文在寅为卢武铉服丧三年,脱丧那年,他宣布竞选韩国总统。

2017年5月23日,前总统朴槿惠因贪污案出庭受审。

2018年5月23日,前总统李明博因贪污受贿出庭受审。

他永远铭记于心的5月23日,是他终其一生无法迈过的坎。

2018年10月5日,韩国前总统李明博腐败案一审宣判,法院判处李明博15年监禁,李明博对此喊出:“文在寅,是在对卢武铉之死的政治报复”

听闻此言的文在寅马上做出了回应,他说:“拿卢武铉的死说三道四,说成是政治报复,让我非常愤怒”。

卢武铉逝世八周年时,文在寅当选韩国第十九任总统。

他去了卢武铉的墓前吊唁,蹲了下来,喃喃自语,谁也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这二十分钟的时间,是他让卢武铉灵魂得以安息的时刻。

接下来,他将不再是那个孤立无助立于检察院门口的律师,而是可以为民众做些改变的“有用之人”。

6

文在寅是第一位在前任总统被弹劾后上任的总统,也是第一位没有经历“交接委员会”就直接就任的总统。

根据韩国法律规定:韩国总统在当选后可以设置活动期为45天左右的“交接委员会”,方便权力交接和内阁成员安排。不过,文在寅却享受不到这项“福利”,因为文在寅当选之前,韩国已经面临了数个月的总统缺席状态;因此大选第二天,文在寅便开始进入忙碌的工作。

这位着急上班的总统,刚开始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任仪式是韩国总统上任里最隆重的一项活动,朴槿惠的就任仪式一共有8个部分构成,并且在仪式结束后还出现了充满萨满传统色彩的“五方囊”,当时这件事受到很多民众的强烈不满。

然而,文在寅的就任仪式极其精简。

他与夫人站在国会门前向在场民众招手,他没有邀请太多的外宾,主要请来了媒体和国会议员,这场仪式没有超过一个小时,环节只有两项:就职宣誓、国民谈话。

不仅如此,到达会场的许多记者,都没有受到现场安保人员的阻拦,并且他们发现在现场手机信号也较好,似乎文在寅要求只对小范围进行了屏蔽。

文在寅就职时说:“大韩民国总统的不幸历史仍在继续,而我将以这次选举来终结这段不幸的历史”。

有人说,当今世界最危险的事情:在中国贩毒、在墨西哥禁毒,在美国逃税,在俄罗斯绑架人质,在印度开战斗机,和在韩国当总统。

韩国二战后从独立到现在所有的总统,没有一个有好结果,要么锒铛入狱,要么流亡海外,要么自杀或被杀,这种“青瓦台魔咒”。

文在寅上任后,一直想打破这个魔咒,不管是纠结于风水问题搬出青瓦台到光化门政府大楼,还是现如今对朴槿惠的特赦,他想做的,无非就是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正如和挚友约定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