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有故事的顿顿》,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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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小雅在饭桌上提出要给她姐姐家女儿阳阳捐骨髓时,全家人都不同意。

一瞬间,饭桌上的气氛降到冰点。

婆婆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摔:“都白血病晚期了,还跟着折腾啥?”

“姐是阳阳亲妈,捐了两次骨髓都没成功,你的不一定能配型成功,即使配型成功,排斥的可能性肯定比姐的更大。”

“再说,你身体体重都不够,还要猛吃猛喝至少达到100斤才行,这样对你自己身体有损伤啊。”看他妈压不住火走开了,陈大涛只能自己过来哄林小雅。

陈大涛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可林小雅死死拽住衣角,拧了一圈又一圈,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阳阳那苍白无力的面孔,满眼都是姐姐那绝望的眼神。

她已经饱尝过丧子之痛,她不能再让姐姐经历一次,她也不想第二次看到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这么在眼前消逝。

去年夏天,林小雅7岁的儿子敦敦离开了她。

原本,她这个家还算安稳。

林小雅结婚前是做话务员的,是属于活轻钱少的那种。新婚夜当晚,林小雅抱怨,那工作真没意思,还得天天早起挤公交。陈大涛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坏笑着告诉她:“以后就只在床上好好表现就行了,往后余生,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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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林小雅就当真打电话把工作辞了。陈大涛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往她屁股上捏了一把,上班走了。

知道林小雅天天在家闲着,婆婆每次进来看到她那一桌子化妆品就来气,话里话外都嫌弃她是寄生虫。

儿子敦敦出生后,婆婆这才停止唠叨林小雅吃闲饭。

只是,就这一项工作,林小雅竟也严重失职了。那天下午,从校门口接回敦敦,两人在公交站台等车。林小雅听到对面一个摆摊的叫唤,9块9换钢化膜,走过路过别错过。

正好,林小雅钢化膜坏掉了,又嫌牵着敦敦过马路麻烦,就让他坐站台等会。等林小雅回来,敦敦不见了,她急忙往家赶,看孩子是不是自己回去了。

本是稀松平常的晚上,本是一家人相聚一起吃晚饭的时间,敦敦真的找不到了。

到第二天上午11点,警方通知,在站台附近的河里打捞出敦敦的尸体。

摸着敦敦那冰凉的身体,林小雅万念俱灰,她后悔就为省几块钱,去贪那个小便宜换钢化膜。

安葬了敦敦,婆婆让陈大涛将家里敦敦的照片都烧掉,免得家里有他的鬼魂。殊不知,婆婆嘴里的鬼魂正是林小雅日思夜想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那份撕心裂肺的心痛如毒蛇般吞噬着林小雅的每个细胞,如果不是姐姐将阳阳放到她身边陪她,她还在那个黑暗不见底的洞里挣扎,是阳阳一点点唤起了她对生活的欲望。

如今,阳阳却徘徊在生死边缘,死神正一步步向她靠近,林小雅无论如何都要拽她一把。

目前,挽救阳阳唯一的办法就是移植合适的骨髓。

姐姐的骨髓和阳阳配型全相合,可还是出现了排异。目前,林小雅就是阳阳的救命稻草。

她不顾任何人的反对,还是去医院做了验血,做了基因位点配对。

正当林小雅计划着怎么增加体重,怎么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时,姐姐从医院里打来了电话,那哭丧的声音里挤出绝望的话语,林小雅的骨髓不合适。

林小雅去医院安慰姐姐,可以再等合适的骨髓,可是,姐姐哭诉着,住院费加手术费,钱如光速般消耗,已经没有钱再继续治疗了。

因为这么多年没有工作,林小雅早习惯了手心朝上的日子,陈大涛也从来没断过她零花钱,所以她从来没感觉这日子有什么不妥。

如今,听到姐姐说没钱,自己却没有一点积蓄,林小雅陡然感觉作难了。

姐姐家房子早卖了,亲戚、邻居,所有能凑的都凑了,就连水滴筹的钱都花光了。姐姐深埋着头,除了哭泣还是哭泣。

只要能在医院,阳阳就还有一线生机,林小雅咬咬牙,决定回家和陈大涛商量,能不能借给姐姐几万。

陈大涛在公司属于高层,薪水还是很高的,只是存款什么的都是在他妈手里。林小雅平时不缺吃,不缺穿的,总感觉陈大涛的就是她,她从来没想过握住钱。

其实,就是她有心想管钱,陈大涛他妈也不同意。刚结婚那会,他妈就以小两口不会过日子为借口,要替他们管理钱财,还说,她家当年也是陈大涛奶奶管的钱。

之前,林小雅开过几次口了,婆婆都没同意,她说钱借出去就是打水漂。

林小雅发信息给陈大涛,让他想办法从哪里凑5万也行,先拿给她姐姐应应急,结果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婆婆的哭声。

家门没关,隔壁的王阿姨,李奶奶都在她边上拉她。看到林小雅,她婆婆老泪纵横,哭诉着说她儿媳妇为了接济娘家,竟怂恿她儿子去犯罪。

王阿姨,李奶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林小雅。

林小雅两腿发软,嘴不停地哆嗦,她做梦也想不到婆婆会表演这出,更没想到婆婆的消息这么灵通,她是让陈大涛去筹钱,但她没让他去抢啊!

人们总是习惯同情弱者,却不知,弱者有时也是别具用心。

她无奈地看了婆婆一眼,颤抖地拨通陈大涛的电话,让他尽快赶回来。陈大涛回来,说他正在想办法。

没凑到钱,林小雅好几天没去医院,她不忍看到姐姐无助的眼神。几天后,陈大涛转给她一千块钱,说是跟朋友借的,先让林小雅给姐应应急。

这一千块也许是杯水车薪,但是,能让阳阳撑一天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林小雅去了阳阳病房,看到陌生的面孔时,她以为走错了房间,床边的护士告诉她,阳阳三天前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林小雅直接去了姐姐家,姐姐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明天,她们想带阳阳去看看西湖,还有三天就是阳阳的9岁生日,想圆她一个梦想。

阳阳的眼睛闪出一抹亮光,还扯着嘴角笑了笑。

一股莫名的不安向林小雅袭来,她知道,切断治疗对阳阳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撕扯般疼痛,她要是手里有钱该多好。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阳阳一起去西湖。

从姐姐家出来,林小雅直接去了陈大涛公司。她叫他出来,问他抵押贷款的事,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前几天是说要去抵押贷款,含糊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小雅几近哀求的口气,让他想想办法,这样,阳阳从西湖回来就赶紧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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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阳没能再进医院,也没有看到西湖,连家门都没走出去,凌晨4点走了。

林小雅木木地愣在门口,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想安慰姐姐两句,刚到嘴边的话卡在了喉咙口,泪水止不住滑落。

姐姐递给她两个玩偶,那是昨晚临睡时,阳阳交代要交给小姨的,她说,那两个玩偶,一个是敦敦,一个是她。

三天前,林小雅向陈大涛要了三百块,给阳阳订了个大蛋糕,只是阳阳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林小雅的心抽搐成一团,死亡的气息让她窒息,她逃离了姐姐家。

虽是大清晨,阳光还是肆虐地普照着大地,可是,林小雅满眼都是灰色,身体冷得不停地颤抖。

踉踉跄跄回到家,她无力地蜷缩在家门口,她不想进去,不想看到婆婆,如果不是她的阻拦,不肯借钱给姐姐,阳阳就不可能这么快死去。

“妈,你再想想办法,小雅明天从西湖回来,肯定又得闹我给她姐凑钱。”

“你不是说抵押贷款的吗?”

“那是糊弄她的,抵押贷款,都到这这个时候了,我还肯为她干那傻事么。”

“要不,你还去医院找她姐,像上次捐骨髓那样,告诉她姐,要是小雅再逼着跟你要钱,你就和她离婚。你上次不是成功阻止她献骨髓了吗?”

“对啊,如果不是我阻止,她身体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离婚的事就难办了。”

林小雅没了一丝力气,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充斥着她,一堆堆的玻璃渣子扎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她隔着门缝都能看到婆婆和陈大涛那两坨黑乎乎的心。

掉了三次钥匙,她才打开那扇门。

“小雅,你咋回来了呢,我们商量明天去看阳阳呢。”婆婆一脸的假惺惺,装善良都装得那么狰狞。陈大涛也惊奇地问咋没去西湖。

“不用再算计了,阳阳已经死了。”林小雅嘴唇都咬破了。她狠狠地摔门,借此表达她的愤怒。

“摔给谁看,有本事拿自己的钱去做慈善,养着你,还得顺带着救济你全家,不得把我们家大涛累死。”婆婆那刺耳的声音让每堵墙都产生了回音。

那晚陈大涛没有回来住,婆婆也没做饭。

原来陈大涛早就不想过了,难怪他不肯帮她。

婆婆不肯借钱,林小雅可以忍受,可陈大涛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她有难时,他不但袖手旁观,而且还卑鄙地以离婚来威胁姐姐,不让林小雅捐骨髓,这辈子她都无法原谅。

这么一个自私凉薄的男人,林小雅一刻也不想要了。

第二天,林小雅收拾了下衣服,出去租了间民房,拾掇好就发信息给陈大涛民政局见。约好的10点,林小雅早去了半个小时,到了民政局门口,一眼看到排在第一个的陈大涛。她苦笑了一下,心也似被猫抓了一把,原来他比她还着急离婚,其实离婚的真没几个人,用不着提前去排队。

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了,林小雅都没让姐姐知道。

一个月后是清明节,姐姐着急忙慌地打电话找林小雅,她原本是想找林小雅一起去墓地看看敦敦和阳阳。

她刚去林小雅家了,看到陈大涛和她婆婆两个人搀扶着一个孕妇下楼,那肚子看着最少也得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林小雅将离婚证递给姐姐,姐姐一脸错愕:“我都不让你捐骨髓了,他还……”

其实,前两天,林小雅就搞清楚了真相。离婚后,林小雅越想越不对劲,自己一时冲动,就这么裸着离婚了。她翻弄手机找到了陈大涛同事,其实,三个月前,她就想找他了。

他是陈大涛公司的网管。那次公司聚会,陈大涛带了家属,林小雅竟一眼认出他竟是她的大学校友,当场就加了微信,小伙子话很少,问一句说一句的,所以平时林小雅也没怎么和他联络。

林小雅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就试着问了问,小伙子很快回了信息,说他们陈副总和他的小助理结婚了,上周办的酒席。

听到这个消息,林小雅也没感到意外。

那次,陈大涛转给她一千块钱,说是同事借的,当晚,林小雅就查了陈大涛手机。她本想看看是婆婆转给他的还是他自己身上就有闲钱,结果看到了一条新消息,是一个卡通女孩的头像发过来的,原话是:涛哥,你挪用货款给我哥买房那事,公司查出来咋办?

看完,林小雅脑袋“嗡”的一声。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拍下了聊天记录,又将消息变成了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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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时她就火冒三丈,说好的,陈大涛会养她一辈子的,现在怎么变了心,但想到还得求陈大涛筹钱,她只能将这事缓缓。

既然陈大涛早就没了半点夫妻情分,林小雅也决定不做圣母了。

翻了下陈大涛公司招工信息,林小雅以想去陈大涛公司谋总经理助理的职位为借口,向校友小伙直接要了总经理邮箱,她发了那一份聊天记录,也顺便附了些建议。

陈大涛是公司元老级人物,公司上下无人不知,他经常说后半辈子就靠着公司给他养老了。

她想陈大涛挪用货款后,公司未必会再给他养老,他这个特殊行业,在本市就没几家,带着这个臭名找工作,估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离婚了,林小雅没感到轻松,报复了,她也没有快感。

夜晚的民房死一般的寂静,林小雅陷入了沉思。

小时候,她大事小事都靠姐姐,做错事是姐姐帮她善后,有困难是姐姐在前面给她顶着。长大后,上了个三流的大学,也没找到好工作,她把最后的赌注押在了未来老公身上。

结婚后,她终于如释重负。她一直在做攀援的凌霄花,而陈大涛却早已不愿做她的大树。

她耳边又回响起婆婆那句话“有本事拿自己的钱去做慈善,养着你,还得顺带着救济你全家”。

在这之前,她一直怨恨婆婆和陈大涛的无情自私,一直悔恨自己没能帮到阳阳,却从来没找过自身原因。

此刻,她好像醍醐灌顶,她突然从婆婆的话里悟出了什么。

是自己没有力量承接生活的风风雨雨,才苦苦乞求别人做她的救世主;是自己不够强大,才总想依附别人。

经历这一遭,她总算明白了。历来烟雨不由人,只有自渡才能经得住命运的洪荒,真正的摆渡人,永远只有自己。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相信“我养你”,她要支棱起自己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