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七杀》,作者:不详,有删减,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s市《新野日报》1998年5月31日头条:
江川大学昨日再次发生学生离奇死亡事件,初步判断死因属他杀,这是本月以来发生在该学校的第七起凶案。有消息灵通人士指出,这七名死者被害的原因跟西方宗教里的"七宗罪"有关。
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1988年5月份,也就是10年前,该大学也发生过类似的无头凶杀案,据传七名死者同样死于"七宗罪"--暴食、淫欲、贪婪、高傲、嫉妒、愤怒、懒惰。案件至今未能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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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日,深夜,江川大学。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现在已经停了,月亮在云层中恍恍惚惚,几颗星星透过云层放射着微茫的光线。
高敏醉醺醺地走在凄清的街道上,错乱的步伐使她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像一条水蛇。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紧随其后,看得出来他想伸手去扶她,却显得畏畏缩缩。
当高敏一脚踩在水洼里、险些摔倒时,男子很快地抱住了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翻了翻白眼,厌恶地说:"你不要再缠着我,我都和你说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男子没出声,但高敏的话显然刺伤了他,他垂下头,又想上前扶高敏,高敏用力地拍开他的手,踉跄了几下,手指险些戳到男子的鼻尖,异常刻薄地说:"你看看你,林帆,一点都不像个男人,我都说不要你了,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我要的是那种能供我吃喝玩乐、随便购物的男朋友,你呢,什么都没有,所以--咱俩玩完了。"说完,高敏不再理他,自顾向前走去。
林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话:"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那些人都是骗你的,他们不会真心对你的。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一边读书一边赚钱,为了你,我……"
高敏头也不回地打断他:"拉倒吧,就你那德性!别人是不是真心对我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说着,她又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那充满鄙夷的笑声混着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嗒嗒声,像利刀一样直插进林帆的胸口。林帆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变心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高敏是一个不会对感情太认真的人,同室的好友也劝过他,对高敏这种三天两头就换男朋友的女孩子只能抱着一种玩玩的心态。可是他仍然不顾一切地栽了进去,因为他相信,只要对她好,总有一天会换来她的真心的。
林帆不甘心地追上她:"敏敏……"
这下,高敏火了,厉声喝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都说我们玩完了,玩完了!你听清楚了没有?再这样的话,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林帆的心骤然掉进了冰窖,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叹了一口气,悲伤地说:"那……可以让我送你回宿舍吗?你喝了很多酒。"
高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用了,不用了!你最好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高敏的话已经说得不留余地,如果林帆再死缠烂打,就正如高敏所说,"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了。所以,他不再追她,看着她踉踉跄跄地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消失,拳头也随着自己的情绪在一点一点地收紧。
半晌,他喃喃地说了一句:"敏敏,你会后悔的!"
然后,他松开握紧的拳头,转身朝和高敏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几片树叶正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渗入尘土,消失不见。
高敏一边醉眼蒙眬地往宿舍楼走,一边还不忘在心里取笑林帆,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林帆长得帅,而且自己又和室友打过赌一定能迷倒林帆,她才懒得理他,他倒好,居然如此认真,像块口香糖一样地粘住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甩掉,真讨厌!
走着走着,突然,一股寒意像电流一样击中了高敏,她陡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身后空无一人,校园里静悄悄的。今天的江川大学比往日要安静许多,因为五一放长假,很多人都回家,或是趁假期出去玩了。高敏今天原本也是要回家的,但她最近认识了一个网友,对方声称自己是某某企业大亨的儿子,有房有车,约好今天见面,没想到见面后该男生竟然是一只举世无敌的大青蛙--两只贼溜溜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鼻孔却大得出奇,像两个黑洞一样朝上翻着,再配上一张占据了脸部三分之一的大嘴,那五官真是让人刻骨铭心。这个还不说,尤其是吃饭时悬挂在他牙缝里的那根青菜丝,让高敏倒足了胃口,独自跑到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并发誓再也不相信网恋。
高敏用手摸了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继续向宿舍楼走去,可是她感到越来越冷,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此时正有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注视她,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人躲在何处,但这种被人偷窥的强烈感觉使她全身发毛。不过,她随即便认为偷窥她的那个人是林帆,看来,这块口香糖并没有甩掉,高敏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真是个死心眼!"
然后,她干脆借着酒意扯开嗓子唱开了:"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放手!懂么,林帆!
高敏哼着曲不成调的歌儿走进了宿舍楼,很快便走进了宿舍,踢掉高跟鞋,一头倒在了床上。她晚上喝得太多了,这会儿又晕又困,刚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宿舍里空荡荡的,沉寂如山谷。
在这样的沉寂里,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那声音细微得就像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阴惨惨的月光从窗口折射进来,几片树叶正轻飘飘地落在了高敏的身上,然后又落在地上,缓缓聚拢,最后竟化成了一个人形。
那人形是如此的高大,头近乎顶到了天花板。它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躺在床上的高敏,高敏翻了个身,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什么。那人形便伸出一条又黑又长的舌头,舔在了高敏的脸上。这时候,高敏终于睁开了眼睛,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脖子就被一只粗糙如树枝的手掐住了,紧接着,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过了许久,那人形一如被风吹散的沙粒一样,渐渐地恢复成了几片树叶,风一吹,便无声无息地飘出了窗口,留下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横躺在阴惨惨的月光中……
我不认识高敏,也没去过江川大学,这个故事,是雷晓说给我听的。当时,我正抱着一个枕头蜷在雷晓那张大床上。说实话,我心里充满了疑问,树叶变成人形杀人?这可是闻所未闻啊。于是,我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的意思,高敏是被鬼杀死的?"
雷晓说:"我也不知道哦,谁也没有亲眼看到高敏是怎么死的,关于她的死,至少有10个不同的版本,我刚刚说的呀,只是其中一个比较恐怖的版本啦。"
我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说高敏是被鬼杀死的呢?难道不能是她男朋友林帆杀的吗?林帆对她死心塌地,可是她却……"
雷晓打断我的话,说道:"肯定不会是林帆,你想啊,小烟,1988年、1998年江川大学都发生过连环杀人案,而且都是在5月,距离今年,刚好又是10年,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林帆还是个学生呢,年龄也不符合啊。我敢肯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只可惜到现在也没抓到,所以那些学生就传言是鬼魂杀人啦,反正江川大学有很多灵异事件的。"
我思索着雷晓的话,她说的有道理,1988年5月、1998年5月,再到今年的5月,高敏惨死在江川大学,这绝不会是一种单纯的巧合。不过我倒不相信雷晓所说的鬼魂杀人、树叶变成人形什么的,太玄乎了!我更相信这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在以他特定的方式惩罚那些犯下七宗罪的人,就像电影《七宗罪》一样。
也许,凶手是一个基督教徒。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目标锁定在江川大学?而且还要每隔10年一次?如此有规律的作案,他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还有,今年继高敏惨死之后,屠杀真的会像10年前、20年前那样继续上演吗?
这些问题从脑子里蹦出来以后,我便坐立难安了,我知道我已经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它们就像猫爪一样,在我心里上下左右地挠着,如果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者更好地接近凶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混进江川大学。
而混进江川大学,只能去找我干爹,也就是雷晓的父亲--万鑫国际集团总裁雷近南。以他的实力,把我送进江川大学读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听完我的决定后,雷晓立刻睁大了眼睛,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惊呼道:"不是吧,小烟?你不知道江川大学发生了命案吗?你怎么还往浑水里淌?我知道你对什么事都好奇,可这是命案啊,不是闹着玩的,太危险了。"说罢,她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当我是头脑发热呢。
我躲开她的手,笑着说:"就因为发生了命案我才要去啊,咱可是正义的化身,哪里有危险就要冲到哪里去。"
雷晓不屑地撇撇嘴:"嘁!你又不是警察,搞得自己跟蜘蛛侠似的,还是正义的化身呢。"
我们打趣了一会儿,然后,我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跟你说真的,晓晓,帮我找一下你爸爸,让他把我弄到江川大学去,最好跟高敏同一个班,如果能同一间宿舍,那就更好了。"
就这样,我走进了江川大学,就读外语系,而且如愿以偿地住进了高敏生前住过的那间宿舍。
我的到来让同室的几个女生感到惊讶不已。"学校怎么把你安排到我们这间宿舍来呀?我们都想搬出去了,你怎么还敢住进来?"说话的是外语系的系花冷梦凡,这是一个漂亮得让人惊叹的女子,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心跳的力量。两条弯弯的细眉下面,是一对炯炯迫人的大眼睛,小巧的鼻梁,以及那两片红润饱满的嘴唇,就像是人工雕出来的一般,美得如诗如画。
难能可贵的是,冷梦凡并不像有些系花那样,仗着自己有一张无可挑剔的五官,就瞧不起人,高傲得像一只孔雀。相反,她个性很随和,见谁都笑眯眯的,是一个很阳光的女孩子。
我知道她刚刚的话是指高敏的死,高敏才死去一个星期,除了我,估计也没人敢住进来。
我刚准备说话,在一旁上网的叶寒把话接了过去:"冷梦凡,你就别吓唬古小烟了,人家才住进来,指不定还不知道高敏的事儿呢。"
冷梦凡说:"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然后,她又转头看向我,"古小烟,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笑了笑,点头道:"我听说了。"
听我这么一说,叶寒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诧异地问:"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敢住进来?而且还睡在……"她指了指我身下的床,接着问,"你不怕么?"
其实我是害怕的,刚开始站在床边整理东西时,我就已经害怕了,因为这张床是高敏生前睡过的,当日,她就死在这张床上。仔细闻去,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叶寒的话,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走进了宿舍,她叫关雨菲,她看起来很腼腆,长着一张极其普通的"大众脸",皮肤黝黑黝黑的,个子也不高,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此时,她满脸通红,大口地喘着气,额边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就像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似的。一进门就倒在了床上,"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啊,这都几点了。"
关雨菲的话音刚落,冷梦凡就叫了起来:"哎呀,我跟人约好了吃饭,差点给忘了。"说着,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化妆箱,开始化妆。
叶寒说:"不要单独跟人约会哦,很危险的。"
冷梦凡一边用粉扑拍着脸,一边问:"危险什么?"
叶寒轻咳了一声,故意压低了嗓音,半死不活地说:"每10年一次,恐怖的5月……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冷梦凡随手抓起一本书扔了过去,笑着瞪了叶寒一眼,嗔怒道:"去你的!我才不怕呢,我又没犯七宗罪。"
叶寒一把接住了那本书:"错!漂亮本身就是一种罪。"
冷梦凡已经简简单单地化好了一个淡妆,使她看上去又多了一份妩媚。她从床上抓起一个白色的挎包,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讨厌!你这是在嫉妒我,你也犯了七宗罪,哈哈!不跟你扯了,啰嗦婆,我约会去喽!"
我有些不解:"啰嗦婆?"
关雨菲马上把话接了过去:"你今天刚来学校不知道,叶寒是出了名的啰嗦婆,你以后别跟她说话,不然会被她气死的……"
叶寒叫道:"哈!还好意思说我,古小烟,你甭听她的,她呀,一着急起来就结巴,一句话说说说说说半天……"
闹够了以后,见冷梦凡穿戴整齐跑去约会了,叶寒忍不住托着下巴,手指轻轻敲着脸颊,无限感慨地说:"人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看看人家冷梦凡,上帝造人真是太不公平了,想我都已经20岁了,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说完,她又夸张地长叹一声,"唉--"
叶寒的样子把我逗乐了,其实她并不难看,只是因为有冷梦凡在,所以,相比之下就逊色了很多。一旁的关雨菲挥挥手,说道:"得了吧,瞧你那酸样。"然后,她一翻身坐了起来,"哎,叶寒,你跟那个网友发展得怎么样了?"
叶寒关掉电脑,站了起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运气那么好,一网就能网个白马王子?嗬!不说了,吃饭去。"说完,便懒洋洋地走出了宿舍。
关雨菲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转头看着我,"你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我说:"不用的,都收拾好了,谢谢你。"
她抿嘴一笑,说不客气,也走出了宿舍。
关雨菲刚走出去,我立刻就从床上弹跳起来,仿佛那床上正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似的,这种反应让我很是懊恼,刚才她们都在宿舍里,所以我并不是太害怕,可现在,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那种恐惧便开始从体内蔓延……想到日后要睡在这样一张床上,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也暗暗责怪自己太冲动,做什么事都不想后果,明明胆子小得要命,还要逞强跑来江川大学,而且还强烈要求睡高敏的床。
我想,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食堂里人山人海,排队打饭的人竟像在火车站排队买票的人一样,多得离谱。我心不在焉地加入了那条长龙,好不容易就快要轮到我时,一个高高大大的女孩子挤到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前面。我有些生气,这不是插队吗?更令人生气的是,我前面那个女孩子竟然主动往后退了退,一声不吭。我忍不住了,轻轻碰了碰她:"喂,她插队你怎么也不吱声?"
女孩子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紧紧咬住下唇,一张脸涨得通红,那样子仿佛我问了一句多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立刻明白了,那个插队的女生很有可能是大姐大级别的人物,于是,我也立马不出声了。
没想到"大姐大"突然转过了头,把我吓了一跳,那造型果然有"大姐大"的风范--身高绝对超过1米75,比我高出了整整一头,而且特别结实,戴着一副墨镜,留着李宇春的发型,右耳垂上挂着一个大得惊人的圆形耳环。
她伸出大拇指,自以为潇洒地摸了一下鼻子,"你刚才说什么?"
我知道她这句话是在问我的,可是我被她的气势完全压倒了,只能故作镇定地东张西望,装没听见。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更是紧张,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她在簌簌发抖。
"大姐大"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加了点力度。
我知道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个……你插队……是不对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太强壮了,我知道的,她要是打我的话,只会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我感觉到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这边,他们之中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这帮自私的家伙,全都在那看热闹呢。
"大姐大"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问站在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她是你朋友?"
女孩慌忙抬起脸,头摇得像拨浪鼓,拼命在撇清我与她根本没有关系,脸涨得更红了,突然像吃错了药一样,对我大吼一句:"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一扭头,跑出了食堂。
我靠!什么人哪!我帮她她还骂我?
"大姐大"往我跟前靠近了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你是哪个系的?"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呃……外……外语……"
没等我支吾完,她就打断了我的话,并且又往前跨了一步:"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被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一下子弄火了,喊道:"我管你是谁,插队就是不对!"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完全不经大脑思考,等到我后悔的时候,对方已经揪住了我的衣领口。我心想,完了,这次丢人丢大了。
就在我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奔了过来,是关雨菲,顿时,她的身影就像天使一样在我眼前光辉灿烂起来。
关雨菲嬉皮笑脸地拿开了"大姐大"揪在我衣领口的手,又很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呀?"不等"大姐大"开口,她又接着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虹姐,这是我的好朋友古小烟。虹姐啊,古小烟今天刚到学校来的,你就别跟她生气了,好不好?"然后又碰碰我,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向"大姐大"道歉。
我也很想向她道歉,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多没面子啊,我偷眼看了看"大姐大",她黑着一张脸,那样子确实够吓人的,看来,今天不道歉是不行的。于是,我憋了半天的劲儿,在关雨菲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对不起"三个字眼看就要冲出喉咙了,却不知怎的变成了:"插队本来就不对嘛。"
关雨菲的脸一下子白了,我也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下子真的完了。没想到"大姐大"突然一反常态呵呵地笑了起来:"古小烟是吧?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场干戈就此平息。
可事后,我还是受到了关雨菲的一顿数落:"你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刚才都快把我吓死了,你这么爱出风头,很容易出事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啊。其实也不是我爱出风头,本来就是她不对,你们干吗那么怕她?"
关雨菲说:"也不是怕她,只是不想招惹她罢了,她家太有钱了,把她惯的,整个一女霸王,反正你以后少惹她就是了。"
我连连点头,就算关雨菲不说,我也不敢再招惹她了。
我跟关雨菲刚走出食堂不远,一个女孩子就飞快地跑到了我们跟前,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刚才我帮她解围、她反而骂我不知好歹的家伙。想到刚才差点挨揍,我心里很是不悦,决定不理她,拉着关雨菲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她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笑嘻嘻地说:"刚才谢谢你啊,我叫连城,你呢?"
谢谢我还骂我?我没好气地说:"古小烟。"我和关雨菲再次绕过她向前走。
她又跟了上来,用那种让人听了浑身会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嗲声嗲气地说:"古小烟,你刚才在食堂里的样子好勇敢哦,没人敢那样对她说话的,我在门口都看傻了,你简直是帅呆了、酷毙了耶!"
她的样子看起来像花痴。
一旁的关雨菲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你以后就把她当成偶像得了。"
这本是一句略带讽刺的话,没想到那个叫做连城的女生竟极其认真地连连点头道:"好哇好哇!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崇拜过一个人呢。"然后,她又用那种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目光看着我,"要不这样,你收我做小弟吧,老大?"
晕死,她还不是一般的花痴。
我很勉强地对她笑了笑,我能想象得到此刻我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关雨菲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对她说:"收你做小弟可以,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你老大渴了,去给她买瓶冰红茶吧。"
她立即答道:"好,我这就去。"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开了,激动得差点撞在一棵树上。
关雨菲干脆笑得蹲在了地上:"哎哟,我的妈呀,她怎么这么搞笑?这品种……哇,五百年才出一个,哈哈……"
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想,笑这种东西也是会传染的,所以,我们蹲在地上笑得快断了气,一边笑,还一边挠对方痒,惹得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脸上写满了问号。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对关雨菲产生了一种很特别的感情。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我跟关雨菲这种以着快乐与笑容开始的友谊,日后会以惨痛的哀伤画上句号,注定这一辈子也让我无法释怀。
终于笑够了,我们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手挽着手向校园后面的小树林走去--关雨菲有饭后散步的好习惯。
我们一边走,一边不着边际地聊着天,她告诉我,她有一个很优秀的男朋友,是中文系的四大才子之一苏晨阳,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聊了很久以后才知道彼此在同一所学校--难怪今天叶寒会说关雨菲一网就网到了一个白马王子。说到苏晨阳,关雨菲的脸上满是幸福与羞涩。
走着走着,关雨菲突然停了下来,她扬了扬下巴,小声地对我说:"喏,那个就是高敏的男朋友。"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前面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个呆愣愣的男生。我问关雨菲:"他是林帆?"
关雨菲点点头,似乎有些同情地说:"自从高敏遇害以后,他每天都会来这里,有时候也不去上课,就在那儿傻坐一天。听说他第一次遇见高敏,高敏就坐在亭子里。其实,他对高敏很痴情的,可惜高敏那个人,太不把感情当一回事了,唉!"
说到这里,关雨菲的手机响了,当她一看到来电显示,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接起了电话。关雨菲把声音压得很低,还不时敏感地看我一眼,很显然是不想让我听见。于是,我干脆知趣地往后退了退,抬眼细细地打量坐在亭子里的林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给了我一个很苍白的侧影,虽然距离有点儿远,但我仍看得出来他很瘦很瘦,皮包骨的那种,呆滞地目视着前方,这种像石雕一样僵硬的姿势,无言地宣告着他内心的悲痛与哀伤。
当日,雷晓把高敏的离奇死亡讲给我听以后,我立刻便找到我的男朋友、刑警队的罗天,问到了高敏的真正死因--机械性窒息而死。据说高敏的后脑勺有一处严重的撞伤,脖子上有扼痕。从尸检结果上看,她的处女膜陈旧性破裂,阴部、阴道处有着明显摩擦、损伤的痕迹,初步判断是死后遭遇强暴行为。但是在她的阴道里面并无发现精液,怀疑凶手在强暴高敏时,应该使用了避孕套。
我当时听得浑身发冷,奸尸,想想都可怕。
林帆作为高敏的男朋友,又是案发当晚最后一个跟高敏接触过的人,所以被传去警察局问话,但是他有不在场的证据,高敏死的时候,他正在大排档喝得烂醉,还跟人打了一架。
关雨菲很快打完了电话,神思恍惚地说她有事,便急匆匆地走了。我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我有些纳闷,是谁打来的电话,让她如此魂不守舍?
我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向林帆走去,虽然高敏的死他被排除了嫌疑,但也许能从他这儿问到点什么,真的是10年、20年前的那个凶手干的吗?
我在林帆旁边的长石凳上坐了下来,说了一句无聊至极的开场白:"今天天气真好哈!"
他没理我,还保持着那副石雕般的僵硬造型,当我不存在。
我自讨没趣,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很友好地对他说:"嗨!你是林帆对吗?我叫古小烟,很高兴认识你。"
他仍然不理我,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好似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于他,已意义全无,如果不是他的眼皮偶尔眨动一下的话,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块石雕。
我没辙了,只好悻悻地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石雕"突然说了一句:"你……睡在敏敏的床上?"
我立马转过身,点头道:"对呀。"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我一眼,他的样子是那么的了无生气,仿佛正在蜕皮换骨一样。他喃喃地说:"如果敏敏有托梦给你,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说完这句话,他又像刚开始那样,变成了一块石雕。
不知为什么,他的话让我突然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想梦见高敏,睡在她的床上已经够恐怖的了。
从小树林里出来后,我正打算回宿舍,一眼看见在宿舍楼的楼下站着一个左顾右盼的女生,她的手里拿着两瓶饮料,貌似是冰红茶,真要命,这花痴居然来真的。我赶紧四处环顾,盘算着怎么避开她。
没想到她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立即朝我飞奔而来,还一边兴奋地大叫道:"老大!老大!"
oh,mygad!我真恨不得从地上找到一条缝钻进去。
她像鸟儿一样飞到了我跟前,冒冒失失地差点撞在我身上,把两瓶冰红茶往我怀里一塞,又从那个大得惊人的挎包里掏出一大堆零食,一股脑地全塞给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什么艰巨的任务一样,笑嘻嘻地对我说:"老大,这样够有诚意吧?"
我哭笑不得,把怀里的东西塞回到她的包里,她死活也不肯要,经过几番争执以后,我被迫留下了一包瓜子。唉,真受不了她!
是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吊扇在头顶呼呼作响,空气闷热得很,可是我却四肢发冷,仿佛躺在冰面上,寒意已渗进五脏六腑。我受不了了,只得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去关吊扇。
耳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女生们都睡得很熟,发出细微而均匀的鼾声。
当我摸索着回到床边时,却突然不敢再躺上去了。冷冷的月光从窗外折射进来,带着那些随风轻颤的叶影,投射在床单上,构出了一幅说不出来的诡异图形。
那些叶影……好像是有生命的。它们会变成人形,会杀人,会奸尸……
透过这幅诡异的图形,我仿佛看见高敏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里面是无尽的黑暗……
我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站也站不稳了,整个人踉跄到了桌子旁,砰的一声,打翻了一个茶杯。
叶寒被我惊醒了,翻了个身,问道:"嗯?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把茶杯捡了起来,支吾道:"没……没事。"
叶寒揉了揉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打着哈欠问:"都快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床铺,仍然没有勇气躺上去,高敏死在床上的那一幕,如电影中的象征性镜头一样,反复地从我脑中推出。
叶寒又翻动了一下身子,把被单踢到了脚边,又用手当作风扇,在额边扇了几下,咕哝着:"怎么这么热啊?你把风扇关了么?"
"嗯,我……有点儿冷。"
"冷?有没有搞错,这都几月份了还冷?"然后,她看了看我,轻声问,"你是不是害怕?"
"我……那个……"
"行了。"她见我支吾不出来,便把话接了过去,很体谅地说,"你去把风扇打开吧,晚上跟我睡好了,咱俩挤一挤。"
躺到叶寒身边后,我顿时觉得踏实了很多,但也暗自郁闷起来,今晚可以跟叶寒挤一挤,那以后呢?这大热天的,总不能每晚都赖在她床上吧?
叶寒见我躺下来了,便说:"其实高敏刚出事的那阵子,我也很害怕,晚上都不敢睡觉,总觉得宿舍里阴森森的,好像有人站在我床前一样,看也看不清,摸也摸不到,好不容易睡着,却做起噩梦了……你别说,那个梦还真有点古怪,梦里边,我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草原上的天空很蓝很蓝,比海水还蓝。后来,一群牦牛从远处冲了过来,我害怕极了,就不断地跑。跑啊跑啊,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树林,我就找了棵大树爬上去,那棵树好像很高很高,直入云霄,怎么爬都爬不完……我爬得很高了,往下一看,牦牛已经跑远了,这时候,我才慢慢地下来,因为爬得太高了,下来时花了很长时间,弄得衣服脏得很……再后来……"
我觉得她有点儿啰嗦,难怪关雨菲说她是出了名的啰嗦婆,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个梦与高敏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也毫无意义可言,但我见她讲得兴致勃勃,又不好意思打断她,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讲完。等她讲完后,我才问:"学校对高敏的事是怎么说的?"
"可能跟10年、20年前的事有关系吧。"
"七宗罪?"我想了想,又问,"高敏在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开朗的一个人啊。"叶寒不假思索地说。"你是不是想问问她是属于-七宗罪-中的哪一种?我觉得应该是淫欲。她别的缺点没有,就是太不重感情了,一个月可以换三个男朋友,跟谁都不谈真感情,没玩几天就腻了,典型的玩火自焚,而且虚荣得很。"
如此说来,高敏确实挺符合"七宗罪"中之"淫欲"的。"那你清楚10年、20年前的事吗?"
叶寒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说的,10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呢,20年前就更不用说了,我才出生,不过听说很可怕的。"
她往我身边靠了靠,接着说:"我刚进学校的第一天就听人说了,那天忙得要死,登记啊交学费啊找宿舍啊领生活用品啊……哎呀,说起那个登记就让我恼火了,那个老师态度很不好,办事效率又低。交学费的时候,竟然说要现金,不能直接刷卡,我只好跑到外面的银行去取钱,在银行办业务的人多得要死,起码等了两个小时我才取到钱,这么一折腾就到下午了……然后又去领取生活用品……那些生活用品,我想想就生气,被子又小又薄,颜色又土黄土黄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想换,可那个老师不肯,我还差点跟她吵了起来,你说是不是很气人?我当时心想,这学校怎么是这样的啊……"
我知道别人说话时打断他(她)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可这个叶寒实在太啰嗦了,越扯越远,最后竟扯到了她读高中时候的事情上,压根儿就把我问她什么事忘得干干净净,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实在有得一拼,我如果再不阻止的话,只怕她会说到幼儿园了。于是,我涨红着脸,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那个……叶寒,我……我问的是10年、20年前的事。"
她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到这个问题上来,说:"哦,你是说那个事啊?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听师姐她们说的,你不知道,那个师姐说得可吓人了……我以前总觉得这样的事情最多就是在电视里、小说里才会看到,哪敢想变态连环血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呀……直到高敏出了事,我整个人都吓懵了,我甚至想过转校,但想到爸爸妈妈他们也不容易,转校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现在长大了,不应该让爸爸妈妈为我操心才对,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撑着,其实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度日如年一样,生怕学校里突然发生什么事,更怕凶手会找我……你知道吗,我现在时时刻刻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可千万别犯下-七宗罪-……"
我在她接下来的那一堆废话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没有比跟一个如此啰嗦的人说话更烦人的了,说来说去始终说不到一个重点,真的很难想像一个只有20岁的女孩子,竟比老太太还要啰嗦。
算了,看来从她这里是问不到什么的。于是,我假装打了一个哈欠,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
叶寒啰嗦完以后,突然往我身边靠了靠,把我挤得就要贴到墙上去了,神经兮兮地说:"古小烟,你听……"
我被她压低的嗓音弄得全身哆嗦了一下:"听什么?"
叶寒抖了一下,将食指竖在唇间:"嘘!"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的确,在万籁寂静中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我还没有听清楚那哭声来自何处,是男人还是女人发出来的,叶寒一把拉过了被单,缩了进去。
我再听时,那哭声却又没了。
幻觉?不可能的,叶寒刚刚也听到了。
可如果不是幻觉,这三更半夜的……是谁在哭?
半晌,叶寒从被单里探出头,喘了几口大气,然后很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你听到了吗,古小烟,刚刚那是个小孩子在哭,我经常能听到的。"说着,她抱住了我的胳膊。
我顿感奇怪:"哦?怎么会有小孩子哭呢?"
她说:"嗯,你今天刚来所以不知道,咱们学校有很多很多的灵异事件,比如水房里一到晚上12点以后水龙头就会自动打开;女生浴室里经常三更半夜有人在洗澡;3号教学楼的3楼楼梯,超过晚上12点就会多出一个台阶,还有小树林后面的荷花池里的婴怨……咱们刚刚听到的小孩子哭声,就是从荷花池飘来的,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转校吧?他们都在说高敏……是被鬼杀死的,还有10年、20年前的都是鬼魂作祟,你不知道……"
见她又准备啰嗦,我赶紧接住了她的话:"鬼魂作祟?"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是啊,特别是荷花池里的婴怨,是所有灵异事件中最可怕的,当初建学校的时候,他们在挖荷花池时挖到了一具小孩子的骸骨,那副骸骨就埋在一棵很大的树旁边,骸骨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晴天娃娃,很诡异的。还有那棵树,谁也不知道它的树龄有多久,只知道在建这所学校的时候它就有了,都说那是一棵树精,以前还经常有人去荷花池那里读书啊、谈恋爱啊什么的,可后来总有些人在晚上看见一个拿着晴天娃娃的小孩子在那棵树下跑来跑去。就在去年夏天,美术系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在那棵树上吊死了,她不仅上吊,还把两只手的手腕割断了,那血流得啊……啧啧,更让人恐怖的是,在她的脖子上竟然挂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晴天娃娃……这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荷花池了。"
我听得全身发冷。我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就是别人跟我说什么,我立马就会在脑子里构想,这不,一个拿着晴天娃娃的光屁股小孩,以及吊死在那棵树上的女生就被推到了眼前,我甚至能顺着这幅画面天马行空地构想出女生上吊割脉的全部过程,想得自己毛骨悚然。我忍不住问叶寒:"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上了吊还要割脉呢?"在我看来,这种举动无疑是多此一举,还有点匪夷所思。
叶寒说:"谁知道啊,所以说是鬼魂作祟嘛。"
说了这么多,叶寒显然有些累了,她抱紧了我的胳膊,咕哝着:"不说了,再说我又不敢睡觉了。"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发出轻微的鼾声,就此睡了过去。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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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时,被一阵乱七八糟的嘈杂声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外面的走廊上传来许多急促的奔跑声和说话声,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我推了推身边的叶寒:"你醒醒,叶寒,外面出什么事了?"
叶寒不满地咂咂嘴,揉了揉眼睛,说:"我不知道,这一大清早的,再让我睡一会儿吧,困死我了。"
这时,砰的一声,冷梦凡一阵风似的推门跑了进来,她的嘴角还沾着牙膏沫,看样子是牙才刷了一半。她夸张地嚷着:"你们快起来啊,听说荷花池那边又死人了,快去看哪!"说着,她拿毛巾擦了一下嘴,又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
荷花池死人了?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关雨菲跟叶寒一听说死了人,也全都醒了,穿着睡衣、拖鞋,就那样蓬头散发地往外面跑,我也跟了出去。
待我们跑到荷花池的时候,那儿已经围满了人,全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我远远地看见在那棵很大的树上吊着一个穿绿色吊带裙的女子,我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因为此情此景竟与叶寒昨晚讲的那个上吊的美术系女孩子一模一样,"她不仅上吊,还把两只手的手腕割断了,那血流得啊……啧啧,更让人恐怖的是,在她的脖子上竟然挂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晴天娃娃……"
眼前这个被高高吊在树上的女子,她的两只手腕也被割断了,手掌鲜血淋漓,脖子上也挂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晴天娃娃……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冷梦凡突然哇的一声,弯下腰狂吐起来,叶寒赶紧扶住了她,我跟关雨菲也上前去搀住她。其实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叶寒跟关雨菲的脸色全都苍白如纸。
返回宿舍后,叶寒马上倒了一杯水给冷梦凡,嘴里抱怨着:"瞧你那点出息,刚刚嚷着去看的时候还那么兴奋,现在就吐得稀里哗啦。"
冷梦凡漱了一下口,委屈地说:"人家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嘛,跟活人还真不一样。"
我想了一下,问道:"高敏出事的时候,你没看到么?"
关雨菲把话接了过去:"高敏出事的时候,我们全都回家了。"然后她又问,"你们要不要去吃早餐啊?"
叶寒说不吃,吃不下,冷梦凡也说吃不下,胃都吐得要抽筋了,她想再睡一会儿。
听同学们说,在荷花池吊死的女生叫刘小惠,21岁,居然也是美术系的一名学生。她性格外向、好动,虽然有点爱贪小便宜,但并未与人结下私怨,因此,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然而,让人奇怪的是,刘小惠自杀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因为她家庭条件尚可,学习成绩中上,且无男朋友……
像这样一个既无家庭困扰,又无感情及学业上烦恼的女子,怎么会吊死在荷花池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鬼魂杀人。
刘小惠的死就像一颗投掷在江川大学里的定时炸弹,轰然炸开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是荷花池里的婴怨在作怪,弄得人心惶惶。
我也困惑了,像刘小惠这种死法,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很可能是有人在借助传说杀人,可是刘小惠并没有跟人结过怨,谁会杀她呢?难道她真的是被鬼杀死的?即便是如此,那高敏的死呢?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我喝了一口稀饭,问坐在我对面的关雨菲:"你相信刘小惠是被鬼杀死的吗?"
关雨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木讷地盯着面前的稀饭,就那样傻傻地坐着:"我不知道。"
我注意到她这种神思恍惚是从昨天下午在小树林里接完电话后开始的,此刻,她的眼睛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矛盾、有痛苦,貌似还有绝望。我关心地问她:"你怎么了,关雨菲?是不是碰到什么难题了?"
她皱着眉摇了摇头,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了抓,那样子像是烦躁到了极点,突然问了我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我愣了一下:"呃,有的,怎么呢?"
她的神情更复杂了,眼神也飘忽不定,好几次欲言又止,像是在斟酌怎么跟我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似的。稍过半晌,她干脆站了起来,说道:"我不吃了,先回宿舍去了。"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可是你一口都没吃啊,能告诉我……"
她打断了我的话:"喔,我减肥。"说完,她快步走到垃圾筒旁边,将稀饭倒掉了。
就在她转身离开食堂的那一瞬间,我突然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恐惧。我越发觉得奇怪了,她在害怕什么?
我想到她刚才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又联想到她昨天在小树林里接到的那个电话,她是不是跟她的男朋友苏晨阳吵架了?可想想又似乎不对,昨天在接到电话之前,她与我说起苏晨阳时,都是一脸的幸福,而且她是在看到手机来电显示后脸色突变的,很显然,那个电话不是苏晨阳打来的,也就是说,她的这种不安的情绪跟苏晨阳没有关系。可想想还是不对,既然跟苏晨阳没有关系,她干吗又无缘无故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或者……电话是她的爸爸妈妈打来的?他们反对女儿早恋,要拆开她跟苏晨阳?现在的家长就是这样,总担心早恋会影响孩子的学业。可就算是这样,关雨菲的眼睛里也不该有恐惧啊。
那么,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在我沉思之际,一个女生走过来坐在了我对面,我一看,又是那个花痴连城,我赶紧收拾了一下饭盒,准备找借口离开,但就在下一秒,我便打消了要走的念头,因为她看起来很奇怪,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倒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用手托着下巴,一脸的愁容。
我好奇地瞧着她,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她。她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小。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脸型也是小小的,像一个还没长开的小毛孩一样。
见她愁眉不展,我突然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惜,笑着问:"谁欺负你了,小丫头?"
谁知她眼珠一转,竟落下了眼泪,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了,哭啥呀?"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撇撇嘴,哽咽着说:"小惠……她不会自杀的……"
我立刻明白了,原来她是在为那个吊死在荷花池的女孩子伤心呢,从她对那个女孩子的称呼来看,她们似乎还很熟悉。于是,我问道:"你认识她?"
她说:"嗯,我们是同一个宿舍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她总会站出来帮我,就像你一样……她除了有点爱贪小便宜之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她不会自杀的。"连城越说越难过,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
我不免有些脸红,昨天帮她的时候,其实我也被"大姐大"吓得两腿发软。我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问她:"你也是美术系的?"
她点点头,说是的。然后又抬眼看了看我:"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老大?"
我忙说:"当然记得,连城,不是吗?《聊斋》里也有个连城呢,我不知道你是美术系的,是因为你没有告诉过我嘛。你刚才说刘小惠不会自杀,可她如果不是自杀的,又怎么会吊在荷花池的那棵树上呢?"
我的话音刚落,连城突然瞪大了她的小眼睛,好像我的话让她很激动似的,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不过她很快又松弛了下来,有些生硬地说:"我不知道,反正小惠是不会自杀的。"
我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她接受不了好友自杀的事实,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瘦瘦小小的女子,其实也有她刚强的一面。我继续问她:"既然你跟刘小惠是最好的朋友,那你知道她昨天晚上有什么反常吗?或者这几天,她有没有跟以前不一样?"
连城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我这么问有些不满,失望而哀怨地看着我:"老大,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老大,我才告诉你小惠是不会自杀的,你不相信我么?"刚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陡地一亮,"啊,你这么问我又想起来了,她这几天是有些反常啊,逛街的频率比以前多了很多,而且买了很多衣服。"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本以为刘小惠在死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常举动,弄了半天却只是逛街购物的频率比以往多了一些,这实在不算什么。
连城接着说:"可是,买衣服就买衣服吧,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顿觉好奇:"哦?很害怕的样子?"按理说逛街购物不是应该心情愉悦吗,怎么反倒害怕呢?这可是头一回听说。
连城看了看我,很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有时候高兴得要死,像中了六合彩一样,有时候又一个人坐那儿发呆,像是在担心什么。你知道,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所以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说完,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当时留意的话,也许我就能问到她发生什么事了。"语气里满是懊悔。
我疑惑道:"她这种反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连城想了一下,说:"就这两天吧。怎么,老大,你觉得小惠的死跟这个有关系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然后,连城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恐惧,她把声音压低了些:"老大,他们都说小惠是被荷花池里的婴怨杀死的,你……相信吗?"
我哆嗦了一下,虽然刘小惠死得有些匪夷所思,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鬼魂作祟,但我还是套用了罗天经常说的一句话来安慰连城:"不会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天空阴沉得骇人,大片大片的黑云在苍穹里翻滚。我记得方才还是万里晴空的,这天变得可真快,五月的早晨,竟透着丝丝凉意,一阵风吹来,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没来由地想到了刘小惠,突然一阵悲从中来,也许她在昨天还那么愉快地享受她的生活,可转眼间却变成了孤魂野鬼,生命,真的是太脆弱无常了。
和连城分开后,我去了一趟荷花池,现场已经拉起来一圈警戒线,警察在圈内忙活着,圈外仍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议论纷纷。我也挤了进去,东张西望着,寻找罗天的身影,可是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他的同事,于是,我又退了出来。奇怪,他的同事都来了,他怎么没来呢?
我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拨了号码以后又不知要跟他说什么,他还不知道我跑到江川大学来了,要是问起来,我还真不知怎么跟他说。想了想,便把手机装进兜里,快步走出了荷花池,这味道真让人难受,空气里全是黏稠的血腥味。
下午即将上课时,同学们依然在火热地议论刘小惠的死,这些学生确实很能侃,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刘小惠的死就被侃出了十几个不同的版本。有人说刘小惠其实是个私生女,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跑到荷花池上吊自杀了;也有人说刘小惠一直在暗恋某某老师,当得知那位老师只是把她当作小妹妹时,她一伤心就自杀了;还有人说刘小惠跟去年吊死在荷花池的女生有着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现在是那个女生的鬼魂前来报复了……
我没兴趣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人都死了,怎么说都成,反正就是瞎编。
这时候,同桌的叶寒碰了碰我:"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她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在左右地端详着。我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说:"没事。喂,你都照了半个小时了,是不是等会儿有约会啊?"
叶寒对着镜子甜甜一笑道:"你不知道么,等下要来个新老师,听说帅得一塌糊涂,所以,怎么着也要给人家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嘛。"
我打趣道:"你这是想用美色勾引新来的老师吧?"
坐在前排的冷梦凡转过头来,笑嘻嘻地说:"她呀,每次来了新老师都这样,就想着怎样勾引人家,可就是没一次成功的。上次那个体育老师在咱们班教了一个月,临走时,叶寒都哭起鼻子了,送给那位老师一支派克笔,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位老师愣没想起叶寒是哪个……"
叶寒涨红了脸,拿起书敲了冷梦凡的脑袋一记,嗔怒道:"讨厌!都说了不许再提那件事的,你个死丫头,就喜欢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说着,她站起来去挠冷梦凡的胳肢窝,两个人笑作一团。
一旁的关雨菲突然低吼一声:"别闹了!真烦人!"
叶寒跟冷梦凡立即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她,叶寒说:"干吗啊,吃错药了?"
冷梦凡也说:"是啊,你这两天怎么了?没事儿吧?"
关雨菲懊恼地摇了摇头,说了句:"对不起。"便往桌子上一趴,再不开口说话了。
叶寒跟冷梦凡面面相觑,无奈地耸了耸肩,谁也不知道关雨菲是怎么了。
随着一阵清脆的上课铃响,稍过半晌,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教室。当我看清来人时,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叶寒露出一脸花痴般的仰慕,低声叫道:"哇!比我想象的还要帅耶!"
我仍然回不过神,眼睛不眨地看着那名男子。他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遍教室,当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时,竟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作片刻逗留。他轻轻一笑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来的法律课老师,我叫罗天……"
他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进去,脑子里轰轰然然的,心道,这该死的罗天,怎么跑这儿当老师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罗天的电话,他约我去学校不远处的一间小餐厅见面。见面后,我赌气不理他,谁知他也不和我说话,点了一份蛋炒饭自顾埋头吃着,也不问我要吃什么。
我有些生气,就没见过像他这样做人家男朋友的,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人。
眼看他就快要吃完了,我终于按捺不住敲了敲桌子,打破了沉默:"喂!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罗天看也不看我,端起桌子上的汤咕噜咕噜地喝着,像饿了好几天一样,我有时候怀疑他们局长是不是虐待他,不给他饭吃了。"解释什么呀,我这是任务。"他说。
我"哼"了一声:"说的好听是任务,其实你就是在欺负我。"
他皱了皱眉,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含糊地说:"哪有啊?"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说没有,你明明可以扮成学生啊,干吗非要扮成老师?还教我这一班,摆明了就是欺负我。"

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都28岁了,扮成学生也没人信啊,再说了,我这不是想保护你吗?我听雷晓说你跑来江川大学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听话。"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就不生气了,心里暖暖的。
我也点了一份蛋炒饭,边吃边问:"你来学校的任务是什么?是为了高敏和刘小惠的死吗?"
他把面前的空盘子推到了一边,点了一根烟,说:"对。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了10年、20年前的关于-七宗罪-的连环血案吧,虽然我们现在不能确定高敏和刘小惠的死与10年、20年前的案子有没有关系,但我们怀疑凶手就隐藏在江川大学里,而且他极有可能会继续行凶,所以,局里只好派我潜入学校秘密调查。"
"那你的意思,刘小惠不是自杀的喽?"
"我也不知道,从表面上来看,我们暂时还找不到他杀的疑点,不过我们调查了刘小惠的家庭背景和在校情况,发现她根本没有自杀的可能性。"
"对呀,这个我也打听过了,她的整个背景挺单纯的,连男朋友都没有。不过我早上听她同一间宿舍的女生说她这几天有些反常。"
"反常?"罗天问。
"嗯。"我点点头,喝了一口汤,接着说,"那个女生说刘小惠这几天逛街购物的频率比以前多了很多,而且很害怕的样子,我听了挺奇怪的,逛街买衣服不是应该心情很好吗,怎么会害怕呢?还说刘小惠有时候高兴得要死,有时候又一个人坐那儿发呆,像是在担心什么。我总觉得刘小惠的这种反常并不像是自杀前的反常,你说呢?"
罗天没答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虽然他是在看我,眼神却涣散得很,像是在想着什么很远的事情一样。
见他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我拿出纸巾擦了擦嘴,继续说:"我开始也这么想过,会不会是有人借助传说杀人,但后来一想又不对,刘小惠不是没跟人结过怨么,谁会杀她?"
听我这么一说,罗天很快便回过了神:"什么传说杀人?"
我愣了愣道:"就是荷花池里的婴怨啊,你没听说么?"
罗天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地说了一声:"有。"
我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把谋杀案与鬼怪传说混为一谈,可是刘小惠死得确实太离奇了,于是,我轻声地咕哝着:"他们都说刘小惠是被荷花池里的婴怨……"
罗天打断我,眉头皱得更紧了:"我都跟你说过几百遍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我嘟着嘴辩解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刘小惠既没有他杀的可能,又没有自杀的可能,而且她的死法跟去年吊死在荷花池的那个女生一模一样,还有高敏……"
罗天摇摇头,再次打断了我的话:"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就是鬼魂作祟,只能说她们的死还有一些疑点我们暂时没有发现。我认为刘小惠吊死在荷花池是一个障眼法,她与高敏同时死于5月,仅仅相隔一个星期,她们之间肯定是有所关联的……"
我忍不住打断他:"有所关联?又是你的感觉?"
罗天的样子很认真:"是的,我的感觉从不会出错。现在,我假设她们的死与10年、20年前的连环案有关系,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么根据高敏死后遭人强暴的迹象推断,凶手是一位男性,年龄在38-50岁之间,有可能是一名基督教徒。"
我有些迷糊,便问他:"如果她们的死真的是10年、20年前的凶手干的,高敏死于淫欲,那刘小惠呢?她根本就不符合-七宗罪-,她只是有点爱贪小便宜罢了。"说实话,我认为刘小惠的死跟10年、20年前的案子没关系。
罗天沉思了片刻,轻声地说:"我想,应该是贪婪。"
把刘小惠的爱贪小便宜归于贪婪,这实在是有些牵强,不过我没有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而是耸了耸肩,说道:"好吧,就算是贪婪。凶手以前杀人都是很有规律的,每隔10年一次,时间都是5月份,死者分别犯了-七宗罪-,如此明目张胆地作案,足以证明他根本就不怕别人知道他在杀人。他不仅不怕,反而希望别人知道。再加上直到现在他仍然逍遥法外,也证明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犯罪高手,也许他早已把杀人当成了一种艺术,像他这样的人,肯定特别欣赏及尊重他的-作品-,让他模仿传说杀人简直是对他的侮辱,就像《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拨永远不可能会模仿野牛比尔杀人一样。所以,他怎么会把刘小惠的死状模仿成跟去年吊死在荷花池的那个的女生一模一样呢?这不是摆明了在糟蹋他自己的-作品-吗?"末了,我又含糊地低声咕哝了一句,"我还是相信刘小惠是被鬼杀死的。"
罗天显然没有听到我咕哝的那句话,他说:"这也是我感到疑惑的一点,所以,这两宗命案还存在着许多的疑点,以及不为人知的幕后真相。"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表情变得极其冷峻、沉重,"还有20来天……我们现在就像在跟凶手赛跑,如果不及时找出其中的线索,解开谜底,遭遇不测的人只会一个接一个……"
我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但我更多的是不忍心看到他为案子如此伤神,他就是那样,案子一天没破,他的心就一天也不得安宁。于是,我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说道:"要不这样,咱俩晚上再去案发现场看看,我总觉得刘小惠的死跟荷花池的传说有关系,如果她真的是被10年、20年前的凶手所杀,那么我相信凶手把她吊死在那里肯定有原因,指不定能查到什么线索呢。"
罗天看了看我,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同意了我的说法,然后,我们约好趁大家晚自习的时候去荷花池。
从餐厅出来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本来还想对罗天撒娇,指望他送我回宿舍的,没想到罗天却说他有任务在身,不能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说以后见面也得偷偷摸摸的。我顿时觉得没趣极了,这和地下偷情没啥区别。
他在旁边的杂货店里买了两把雨伞,给了我一把,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说:"乖,别撅着嘴。我知道现在劝你离开学校你肯定是不会听的,所以,自己小心一点,知道吗?"
我委屈地"哦"了一声,老大不高兴地看他撑开雨伞走进了雨中,待他走远后,我才慢慢地往学校方向走去。
这场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我刚走到宿舍楼下雨就停了,我收起雨伞正准备上楼,一个男声自身后响起来:"那个,请等一下好吗?"
我不确定身后那个人是不是在叫我,但我还是本能地回了一下头,只见一个全身湿漉漉的男生向我奔跑过来,站定以后,他有些局促地问:"请问,你跟关雨菲是不是同一个宿舍的?"
我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他。这是一个特别帅气的男生,两道浓黑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年轻的脸庞上焕发着光辉,前额的一绺发丝正在滴着水,使他看上去酷酷的,却又带着几分邪气。
见我点头了,他便高兴地说:"你能帮我转告一下菲菲吗?就说我一直在找她,让她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我疑惑道:"那你干吗不自己跟她说呢?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呀。"
男生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沮丧起来:"我给她打了,可是她一直不肯接我的电话。"
我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霎时瞪大了眼睛,脱口问道:"你是苏晨阳?"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仍然沉浸在沮丧当中:"是的,你能帮我跟她说一下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很难想像眼前这个如此帅气的男生竟会是关雨菲的男朋友苏晨阳,因为关雨菲太一般了,或者,连一般都算不上--命运之手将这样两个人联系在一起,那可真是太不协调了。
苏晨阳见我没说话,又问了一遍:"你能帮我跟她说一下吗?"
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想着关雨菲这两天的反常,便问他:"你们吵架了吗?"
他摇摇头说:"没有啊,昨天中午还好好的,可是到了傍晚她就突然不理我了,打她电话也不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奇怪,照苏晨阳这么说,关雨菲应该就是在小树林接完电话后便不理他了,到底是个什么电话?我问苏晨阳:"她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苏晨阳说:"没有,什么也没说过,就是很突然的。她是个处处都为别人着想的女孩子,我担心她是碰到了什么事而不愿意告诉我,所以请你一定要帮帮忙好吗?帮我问一下她发生了什么。"
我想了想,点头道:"好的,我一会儿看见了她就帮你问。"
苏晨阳立马笑了:"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然后,他又认认真真地看着我,"你跟菲菲说,不管她碰到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
看他说得如此诚恳,我心里顿时涌出了一丝感动:"放心吧,我一定会跟她说的。"
宿舍里只有关雨菲在,叶寒和冷梦凡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关雨菲正躺在床上面壁,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
我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轻唤道:"关雨菲?"
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一动不动。
"我刚刚在楼下碰到苏晨阳了,你跟他怎么了?"
关雨菲没答话,仍然一动不动。
我把苏晨阳让我转达的话说了一遍,不解地问:"其实他很关心你的,你为什么突然不理他了呢?"
关雨菲还是躺着不动,就跟死去了一样。
"别这样嘛,关雨菲,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呢?是不是昨天那个电话……"
"你别管了,没用的。"她突然打断我,仍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什么没用的?"待我再问时,她又一言不发了。
我没辙了,叹了一口气,走出宿舍,倚在栏杆上,天快要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湿湿的雨雾,透过那层雨雾,我仿佛又看到了苏晨阳那张帅气而又诚恳的脸,我默默咀嚼着关雨菲的话,"没用的",到底什么没用的呢?她心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还有,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为什么她接完以后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如此了无生气?跟苏晨阳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让我深陷进去,心,沉了又沉。
晚上的天气变得很是恶劣,风刮得很紧,夹杂着细细的雨丝,把过道两边的树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也把这片小树林映衬得阴气沉沉。我惊恐地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枝叶,心想,它们应该是有生命的吧?这么一想,脑袋就不受控制了,很快,高敏被树叶变成人形杀死的那一幕便浮现出来,紧接着,刘小惠吊死在荷花池的情景也纷涌而现。我用力甩了一下头,警告自己,不能再想了。于是,我摸了摸裸露的胳膊,往罗天身边靠了靠,轻声叫了他一句:"罗天。"
"嗯?"
"罗天。"
"嗯?"
"罗天。"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叫叫你。"
"傻瓜。"他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手,略带责备地说,"晚上这么冷,怎么不穿件长袖的衣服?"
"我不冷。"说话间,我们已经穿过了小树林,就快要到荷花池了,我用另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有些肉麻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冷,而且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特别安全。"
"真的?"
"嗯,真的,就好像现在这样,你握着我的手,我就一点儿都不害怕。"话音刚落,我一眼看见在刘小惠吊死的那棵树下,正轻飘飘地飘着几团鬼火,我一下子躲到了罗天的身后,失声尖叫道:"啊!有、有、有鬼!"
罗天也看到了。那几团忽暗忽明的火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刺眼和诡异。罗天立即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低声说:"走,咱们过去看看。"
我头摇得比什么都快,缩在他的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我、我不去。"
"你刚才还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怕的。"
"是啊,可是刚才没有看到鬼啊。"
罗天没再说话,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那棵树下跑去,待我们走近后,那几团鬼火早已灭了,罗天从兜里掏出手机照了照,这才发现刚才的"鬼火"其实是有人烧的纸钱。
透过手机屏幕淡蓝色的光,我看见罗天双眉紧锁,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抬头看着那棵树,若有所思。
他看着的那个位置,正是刘小惠吊死的位置。
我哆嗦了一下,怯怯地说:"罗天,咱们……咱们走吧。"
罗天没有搭理我,仍然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位置,眉头也越锁越紧。
他发现了什么?

这时,一阵风吹来,几片湿湿的树叶拂过我的脚踝,我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长满了老茧的粗糙大手摸过一样,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罗天……"
罗天沉吟了片刻,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刘小惠不是自杀的。"
与此同时,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我感觉那棵树仿佛也颤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