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敏今年三十五岁了,她一共生育了四个孩子,三个女儿和最小的儿子,而且个个都是刨宫产,从二十出头一直生到三十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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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敏不止一次跟老公刘立林说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用来怀孕、生育和养育孩子了,人一生中有几个十年?

刘立林是家里的独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在张玉敏刨下三女儿之后,她说什么也不想再生了,受罪不说,经济压力太大了,眼见同学们一个个都在自己打拼的城市买下房子安营扎寨了,自己一家却还风雨飘摇,像个孤魂野鬼一样这里住两天那里住一段时间。每当回想起自己一家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楼上楼下的来回跑,张玉敏都心酸不已,这满大街的房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有一扇门是为自己一家敞开的呢?

其实也怪张玉敏自己太要强了,她从内心深处其实也想生一个儿子,这样在刘家干什么都能站得住脚跟。自从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张玉敏就不怎么上班了。刚开始,在大女儿一周岁的时候,张玉敏试着把她留给在老家的公婆,自己和小刘好一起出去打工,奈何母女分别不到一个月,她便想得锥心刺骨,啥工作也不想找了,直接冲回老家又把女儿带到了深圳。当了家庭主妇的张玉敏带着女儿住在深圳也深感不安,一家三口指望小刘一个人赚钱养活,买房子基本上遥遥无期了。“唉,没有房子,总得有人气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张玉敏就开始接二连三的生了起来。

说归说,牢骚归牢骚,张玉敏还是得接着生。没办法啊,谁叫刘家就小刘一根独苗呢?如果张玉敏从此封肚,那老刘家岂不是要绝后了?在农村,绝后是要被人看不起和耻笑的。

这时,张玉敏在老家的母亲不愿意了,“玉敏,刨宫产最多三次,这太伤身体了,眼下是看不出来,等你老了后悔都来不及了,你婆家非得要个男孩吗?有三个女孩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是啥时代了?你看看那些明星、歌唱家有恁些都没有结婚更别说生子了,人家又不缺钱。你好好跟他们说说,实在不行我出面来说,你可不能再刨了,那是拿着命来开玩笑!真是个没囊气的东西。”

“妈,我知道了,以后谁说啥我也不听了,身体是自己的,别人谁会心疼!”张玉敏坐在马桶上,捂着嘴跟母亲说。

客厅里,刘母一边轻轻地晃着三孙女的小床一边缓缓地摇着扇子,南方的夏天实在太热了。吊在天花板上的风扇有气无力的转着,似乎要晕倒在这个粘的发稠的季节里。

“玉敏,这是乌鸡汤,养身子最好了,这几年你连着刨了三胎,肯定是大伤元气,趁年轻,赶紧补回来,等一两年再生一胎,我保证是最后一胎,只要是个儿子,我和你公公立马帮你们付个首付,而且孩子我们领回老家带着,保证不让他受亏,别人有的我大孙子一样也不会少!”就在张玉敏刚过百天没多久,刘母又提起了四胎这个茬儿。

“你想生你生去吧,我都刨了三次了,再刨刨还活不活,不是你的亲闺女,你是不心疼。要是你女婿让你闺女刨四次,你愿意吗?”正在给三闺女喂奶的张玉敏”呼“的一下站起来对着婆婆吼道。

“咦,你看你恶成啥了!不就让你再生个孩子嘛,那女人不生孩子干啥?你嫁到我家这些年,你挣过多少钱?不都是立林在养着你吗,你还有理了!成天吃俺们刘家的、喝俺们刘家的,连个带把儿的都领不出来,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傲劲儿?得亏你生了三个女片子,要是你生的是儿子,那不得上天了!我闺女一胎就生个儿子,你有本事你也一胎生个儿子,我保证不逼你,你爱生不生!”刘母摞下这句话,气呼呼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事没谈拢,刘母一气之下拎上包就回老家去了,说是老头在家没人照顾,怕吃不好再把身体给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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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走了之后,张玉敏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大女儿秋季要读小学了,二女儿秋季也该入园了,怀里还有个吃奶的三女儿,再想想小刘一个月那几千块的工资,头都快炸了。

再难的生活都怕一个熬字,熬过去了,说不定就会柳暗花明。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金色的秋天姗姗来迟。张玉敏的大女儿顺利进入当地小学,也不用被遣送回老家读书了,二女儿也进到了小区的一所民办幼儿园。看着已经会满地爬的三女儿,张玉敏长出一口气,“熬吧,熬吧!等二十年过去,我就会苦尽甘来的。”

决心不再靠公婆,张玉敏就在网上开了一个店铺,专卖童装。因为居住的地方紧挨着工业区,张玉敏找了两家生产童装的工厂,决定先帮他们代理发货,只要有订单产生,就让厂里帮忙发货。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等三女儿到了入园的年龄时,张玉敏的店铺也做的有模有样了,现在她也不让别人代发了,直接自己拿货来卖,帐是一月跟工厂一结。

有些东西有时候你累破头皮去想也想不来,等到你不去想彻底放弃的时候,它又贱贱地舔着脸来了。就在这年冬天,也不是太冷,风也不大,南方就是冬天舒服,虽然看不见雪,张玉敏在医院被检查出来说是怀孕三个月了。事情起因是张玉敏觉得肚子有些大了,而且里面好像有东西的感觉,明明措施采取得很好,不像是怀孕,倒像是长了一个瘤子一样。吓坏了的张玉敏和小刘一起去医院一检查,却被告知怀孕了。

流掉吧,已经三个月了,张玉敏感觉宝宝已经在肚子里乱动了;留着吧,负担太大了,真心的养活不起啊!权衡利弊之后,张玉敏决定再赌一把,她和小刘找了个能做B超的小诊所,当她花200块钱从医生的嘴里撬出是个男孩的消息时,不禁又是哭又是笑。

得知儿媳怀的是个男孩,刘母和刘父立马从千里迢迢的北方南下来伺候张玉敏了。从前的种种隔阂和不快都烟销云散了,取代的是一家人把张玉敏当稀世珍宝一样的供着。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张玉敏终于功成身退,老四就是个儿子,货真价实的儿子。

“玉敏啊,辛苦你了,你真是俺们老刘家的大功臣。你别怪我以前说话得劲啊,我老了嘴碎,你年轻又见过世面,别跟我一般见识。娃他爷说家里拿出来二十万,不够的你们再添添,咱们在老家买套房子吧,你们在外面打工也不是个长法,再说咱这几个孩子呢,要是都在这儿生活,压力也太大了。等娃一岁生日一过,我跟你爹就把他带回去,帮你们减轻一点儿负担。”刘母一边帮儿媳擦脸,一边轻柔地说。

人生在世,福祸相伴,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路口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就在张玉敏满心欢喜人到中年终于儿女双全,房子也被拿下的时候,远在老家的公公因突患脑卒中而偏瘫在床,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已经年过六十的婆婆每天不仅要照顾一岁多的小孙子,还要伺候躺在床上的老头,没有几天也倒下了。

远在深圳的张玉敏顿觉生不如死,上有老下有小,而且还不是一个小。不回去吧,家里的老人怎么办?回去吧,三个闺女都要跟着自己回去,影响大女儿的学业不说,自己还要跟小刘两地分居,而且小刘现在的工资也有快一万了,回家上哪儿去挣这么多钱呢?

人生永远都是一个选择题,没有多项选择。你既然选择了面子,那就不得不为这个所谓的面子而承担一切难以忍受的后果。

人生没有回头路,自己选择的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在经济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要学会评估一切都会发生的可能,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来解决这个缺口。

生命苦短,爱惜自己,没有人会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即便是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