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去年8月,大热天,赵兰上楼给孩子们拿冰淇淋,刚想推门,就听见荆全的说话声。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跳进她的耳朵里。

荆全好像在哄一个人,他对着电话说:“老婆,我错了,后天一定带你去逛。后天……明天真的不行……听话……”赵兰的头“嗡”地一下晕起来,他在喊什么?赵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努力屏住呼吸,心却跳得让胸膛都疼起来---没错,自己的丈夫在叫另一个女人“老婆”。

赵兰用了这一生最大的修养克制自己的愤怒,等荆全把电话挂掉,她才推门而入。荆全的脸,刷地就白了。赵兰盯着他惊慌的眼睛,想开口问:说吧,你有几个老婆?……可还没等嘴张开,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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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她能想到的,只是那年的春天,一栋租来的房子里热闹非凡,荆全温柔地抱着自己,他说:“兰儿,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最爱的人……”

嫁给他,是众叛亲离的代价。妈不同意,姐姐也不同意,荆全的文化不高,家里又穷……赵兰流着泪真诚地告诉他们:“我爱他,就是爱他的上进和勤奋。我相信,我们能用双手创造出好的生活。”

荆全知道赵兰家人不喜欢他,他默默地来到赵兰家,帮他们干活。父亲病了,赵兰急得拿着电话不知道打给谁,最后,还是荆全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二话没说,背着父亲到马路上去拦车……他用点滴的关怀让赵兰家接受了他。“爱你,就爱你全家的人。”他这样对赵兰说,赵兰感动得扑进了他的怀里。

结婚后,他们很快就有了女儿,赵兰知道婆婆不喜欢女儿,两年后,又生了个儿子。儿子的出生让生活越发紧张起来,荆全总在困难之中安慰妻子:“有我呢,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他果然是有眼光的男人,借钱租下靠近火车站的两层房子,精心装修一番,变成了简单干净的小旅馆,他们终于靠这旅馆有了一点积蓄,后来干脆就把开旅馆的房子买了下来。

这几年,荆全一直在外面打拼,做过许多生意,凭着他的聪敏和勤奋,生意一直都不错。即使工作再忙,他都会回家对妻子嘘寒问暖……现在想想,多么可笑,赵兰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

赵兰一边哭,一边问他:“你对得起我吗?荆全,你有良心吗?”

赵兰细数这十几年的婚姻生活,两人奋斗多年才有了好生活是多么不容易,赵兰骂他忘了本,有钱了就忘记了怎么做人!

荆全突然扑通跪在妻子面前:兰子,我对不起你……他流着眼泪求赵兰:你放过我吧。他居然在求赵兰和他离婚?求一个妻子把自己的丈夫送给第三者!?眼泪凝在脸上,赵兰突然意识到,荆全对那个女人一定是动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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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不想失去丈夫,他是自己的全部,即使他犯下了让自己如此绝望的错误,可赵兰怎么甘心让这个家就轻易地毁掉?她抹干了眼泪,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的爱情故事么?”

赵兰听荆全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她曾经以为只有书上杂志上才能看到的故事。

三年前,他被朋友拉去洗脚,为他服务的就是小燕。他们慢慢熟悉了。小燕是个乡下姑娘,17岁就出来打工,她曾经被人骗过,只能做了这行,每个月给家里寄钱,供两个弟弟刚读完小学,父母身体不好,全家人都靠她。

荆全先是同情她,后来“爱上了她”。半年后,他出资,在离家很远的城东为她开了一家足疗店,她终于有了正规的工作。

荆全感激涕零地说:“我以为你会和我吵闹,没想到会听我说她的故事。”

对,赵兰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安静地听荆全说完。可是自己的丈夫,永远不知道妻子在听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心里在滴血。

他仍旧在求赵兰,求妻子离婚,他着了魔似的,听不进赵兰的劝。那段日子,他每天和赵兰闹,赵兰不同意,他就打车去城东找小燕。

赵兰就是在很多这样的夜里,一边哭,一边想他们之间的问题。这些年,自己忙着照顾孩子和家,忽略了丈夫很多感受,打扮也不如从前了……可是自己是爱他的啊,他怎么能这样对这个家?

一想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赵兰的心,刀扎一样难受。半夜里,赵兰发信息给小燕:“十多年前,荆全也曾像对你说那样,对我说‘我永远爱你’。我同情你,却不能给你我的丈夫,你爱他重情重义,可是一个连老婆和孩子都不要的男人,是重情义的男人么?”

小燕很快就回了信,只有五个字:我就是爱他。

第二天一早,荆全回来了,赵兰把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我都写好了,你一个人走,什么都别带。离婚吧!”

他们沉默着来到办事处,工作人员抬眼望了望他们:“你们谁要孩子?”

赵兰和荆全商量:“我带着孩子吧。小燕才23岁,她肯定是要生孩子的,我不想女儿儿子拖累你们。以后,他们也许就跟着我到别人家了。”

荆全闷着头一声不吭,赵兰管不了他,先签下了名字,再抬头,荆全不见了。

赵兰又哭了,这次的泪,是开心的泪。他离开,说明他不想离婚啊,他舍不得这个家。那么,这个家,自己一定要保全。其实,从内心里,找了对荆全的爱一丝都没有磨灭。

回来后,赵兰决定要积极地面对问题,她相信,这十多年的爱,一定能比得过两年的婚外情,没错,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赵兰逐渐摸清了荆全的规律:每个礼拜三,他就会去城东一次,理由都是去办事。但是赵兰明白,他是去约见小燕。赵兰依旧帮他烫好衬衫,做好早饭,在他临走的时候,紧紧地拥抱他---尽管,当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外,自己都要大哭一场。至少,荆全再不和自己提离婚了。

赵兰把儿子送进全托幼儿园,女儿交给婆婆照顾,她准备全心全意地在这个家里打一次温柔的仗。

荆全彻夜不回的夜里,赵兰翻到他压在沙发底下的一件手工打的毛衣,这一定是小燕打的!他这样藏着掖着,赵兰一气之下剪成几段!

怒气发泄完,赵兰仔细看那碎毛衣片,织得那么精致。小燕是真的爱他,所以才有如此的心思吧。赵兰发信息给小燕:请你今晚给荆全盖好被子,照顾好他。

短信仿佛发给了无尽的深夜,她一个字都没有回。赵兰在思念和痛苦里,看着天一点点地亮起来。她多么想放弃啊,深爱的男人这样折磨自己,可找了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坚持把爱找回来。若是真的没有挽救的希望,那么一切,我也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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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荆全回来之前,赵兰特意去了布艺店,给家里换上了新的窗帘和桌布。他一回家,果然感叹了一番:真漂亮啊。他转头看赵兰,赵兰侧过脸去,一夜未眠的憔悴不想让他看见。

女儿刚放学回来,一进门就扑进了爸爸怀里。赵兰看着这一切,这是多么幸福的画面啊,可是在这幅画的背后,藏着那么多裂痕……自己为这个家做的一切努力,他是否看在眼里呢?

周三,他居然例外地没有去城东。深夜,荆全说:“小燕说,她要离开我。”他沉默了一会,“我会帮她把店转让出去,然后她就带着钱回老家了。”他望着赵兰,“你究竟和她说过什么?”赵兰只是颤抖着告诉他,“这个家,需要你回来。”

从知道他们的事情后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赵兰一直在忍受着煎熬。她努力做到最好,让丈夫回家,让那个年轻的女孩退出。结局她不知道,但是努力过,自己才能安心。

尽管赵兰在给荆全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拥抱,内心里却那么恨他,恨他没有责任感,恨他伤害了自己和孩子。而对于小燕,赵兰想谢谢她,她让赵兰明白,不能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漫不经心,这个世界诱惑太多,若是荆全自己不懂得珍惜,没有她,也会有第二个小燕。

2月18日,赵兰给小燕发了最后一条信息:生日快乐。你会找到属于你的爱情。

荆全一连三天没有回家。今天,他终于回来了,带着复杂的表情:我送她上了火车。“兰子,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这句话,让赵兰等了将近一年。她想哭,但是没有眼泪。汹涌的情绪就在内心翻腾,赵兰抑制不住激动,抬手,响亮地给了荆全一耳光!

这一巴掌,是为了自己这段日子的坚持和痛苦,是为了孩子的失望,是为了幸福破灭给自己的灾难。

赵兰打了他,自己却痛到了骨子里。荆全紧紧抱住妻子,他能说的,只有对不起对不起。

小燕离开一个星期了,赵兰和荆全的日子似乎真的回到了从前。荆全每天回家陪妻子和孩子,他对赵兰的关怀有增无减。幸福再次到来了么?然而,为什么自己的失眠越来越严重,赵兰的心越来越空了呢?赵兰脑子里,每天在思考无数个问题:如果几年后,再出现一个女孩,他还会这样对自己么?自己要永远这么辛苦地维持这样的宽容么?小燕还会回来吗?如果她一个电话打给他说想念他,他真的还能忠于家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