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7日傍晚,位于北戴河海滨的秦皇岛到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安宁而美好。

新婚不久的张茜穿过马路、匆匆往家中走去,准备给丈夫王东做晚饭,让她想不到的是,就在此时,她身后不远处竟有一辆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尾随着她,一直跟到小区附近。

晚上8点多,迟归的王东在路上不断拨打着妻子张茜电话,可总是无人接听,他有些纳闷,他与妻子感情一直很好、每天都通话联系,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他不知道妻子出了什么问题,就给张茜的好友打去电话,问两人是不是在一起?而得到的回答是张茜早就回家了。

王东心中有些紧张,据他后来在央视2013年《社会与法》节目中回忆:“我心中就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了。”

他匆匆跑上自己家住的楼层、想打开家门,可钥匙插进去后怎么也打不开门,他再次拨打了张茜的电话,没想到妻子熟悉的手机铃声隔着门响了起来,妻子就在家里?王东心中的恐惧感越发加深了,他低头一看,发现门前蹭鞋的垫子位置放得有点奇怪,不像以往那样平整,而是被夹到了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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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夹在门中的地垫

此时,王东下意识地狠拽了一下家门,门竟然开了!

他充满戒备地走进家门,看见妻子的背包掉在地下,旁边还有一摊血,这让他不寒而栗,感到凶手似乎还没走远,再往房里走了几步,王东看见了妻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身上到处是刀伤。

1、竟是一起灭门案

警方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赶到。经现场检验,警察发现张茜手部有伤、身中30多刀,导致她失血过多身亡,其中多处刀伤位于她的胸背部,最致命的伤口在颈部。

张茜当时32岁,她是秦皇岛本地人,工作稳定、在单位人缘不错,又处于新婚的甜蜜中,丈夫和朋友们从未听说她与别人有过矛盾或纠纷,都认为不可能是寻仇。而王东证实,他家中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家中财物一个也没丢,张茜提包里的贵重物品也没人动过,说明这也不是一起入室抢劫伤人案。那凶手会是什么人?

警方认真梳理了现场留下的痕迹,由此来还原张茜当天的行动轨迹。

张家大门没有暴力开锁痕迹,门锁未被破坏,显然,张茜是被人尾随入户后用刀残忍杀害的,而犯罪嫌疑人实施过暴行后,离开时把门掩了起来,由于匆忙和慌乱,他在关门时把脚垫压在了门中间,种种迹象都说明这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犯罪案件。

嫌疑人很可能知道张茜住的地方,提前埋伏在楼道里,等张茜开门时一把将她推进屋内,然后从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

这也是为什么王东一进门就看见了掉在地下的女式皮包和血迹,这说明:第一次侵害就发生在大门边。被猝不及防地扎伤后,张茜惊恐万分,立刻扔掉皮包、择路而逃,由于大门被嫌疑人堵住了,她下意识地向卧室跑去,是想跑到卧室窗口前大声呼救,从门口到西卧室阳台,一路上留了条大量血迹,墙上也留下张茜用受伤的手抠住地面、欲用力拉开窗户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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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张茜身后的带血脚印可以看出,嫌疑人紧跟不放,两人在卧室里扭打在一起,最终,受害人张茜在床内侧地面和柜子之间被嫌疑人控制住,嫌疑人持利刃接连砍杀了她三十多刀,也未能致命,最后,嫌疑人趁张茜失血过多昏迷之际、将她一刀割喉。

从嫌疑人施暴手段可以看出来两点:1、嫌疑人以前并没有动刀伤人的经验;2、嫌疑人务必要置张茜于死地。不是对张茜怀着刻骨仇恨,此人不会下手如此残暴。

然而,如此激烈的搏斗现场,到处都是血脚印和血手印,竟没有找到凶手的指纹,这是怎么一回事?

警方在现场又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勘查,技术人员最终提取到极少量的毛织纤维,经分析检验,这些毛织纤维是从羊毛手套上脱落下来的,当时已经是3月底,犯罪嫌疑人仍戴着手套,这说明他有反侦查意识、行凶之前就想到要不留下痕迹。

不过,卧室门口留下的血脚印却暴露出了很多嫌疑人的信息:这是一双平底鞋留下的39码脚印,脚跟宽度窄,说明嫌疑人穿的是女式鞋子,技术分析的结果推算出嫌疑人身高在1.62米左右、体重在110到130斤之间。这也就解释清了现场为何会发生激烈打斗:如果嫌疑人是一名身高力壮的男性,一进门就能控制住受害人,不会纠缠半天、更不会捅上三十多刀。这说明嫌疑人是个中等身材女性,对受害人没有足够的控制力。

血脚印

王东和警方都感到惊讶,是什么女人对张茜恨之入骨,要进行如此残忍的预谋杀人呢?

警方得知,王东以前曾经离异过,就怀疑会不会是因为感情纠葛而导致的激情杀人,而问讯之后,得知王东与前妻是和平分手的,他离婚后才与张茜结识、重新组织了家庭,他与前妻之间不存在任何矛盾纠纷、平时也很少联系。

王东说,自己和张茜都是本本分分的人,从不和别人发生矛盾。张茜的同事也证实,张茜为人随和、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可能把别人得罪到这种程度而不自知。而王东与张茜过着最普通的生活,整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与别人也不存在经济纠纷。

几种最有可能的动机都被排除掉了,线索到这里似乎中断了,现场没有指纹、生活未与别人发生矛盾,难道凶手是个疯子?

可就在这时,王东的一句话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说,半年前,妻子的父母和哥哥全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当时正是王东和张茜举办婚礼的前夕,张家是本地人,嫁姑娘这么隆重的事情,不可能不关心,可张茜回娘家时,家中只有嫂子和侄子,哥哥几个月杳无音信,父母也怎么都联系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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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茜父母及哥哥

警方顿时感到这个案子可能不是孤案、而是连环案,在张茜遇害之前,很可能她的父母、哥哥早已经遇害了!果真如此的话,这就是一起凶残至极的灭门惨案。

张茜的父亲、哥哥都是中医,张父在山海关开了多年诊所,家境殷实,她哥哥也开了家诊所,张家积累多年,置办下了好几处商品房、门面房,还收藏了一些古玩字画,算是秦皇岛当地的小康之家。

警方上门调查后发现,无论是张茜的父母家、还是张茜的哥哥家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张家另三个人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连痕迹都没留下,家中也没有财产损失。警方研究后分析:倘若张家真遭到灭门之灾,从眼下情形看来,张茜的嫂子就是最大受益人,她今后能接收张家全部家产,那她会是嫌疑人吗?

据王东说,自从家人失踪后,张茜就怀疑过是嫂子指使的,二人互相猜疑指责,关系破裂了。警方经过认真调查走访,发现张茜嫂子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这半年时间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也没有和陌生人来往过。

2、监控里的红衣女人引起关注

由于张茜嫂子的犯罪嫌疑被排除,警方再次对张茜家所住小区的监控录像进行了仔细排查。

从监控中发现,张茜在傍晚17点58分走进小区,张茜同事说,那天张茜下班前问过她蒸包子方法,因此她在18点10分曾经给张茜打过电话、问包子蒸得怎么样,可此时电话已无人接听,这说明张茜在18点10分左右已经遇害或正在遇害,于是警方调取了下午五六点钟的监控录像,对进出小区的人一个个进行排查分析。

正当下班高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17点9分走进区的一个红衣女子引起了侦察员的注意:当天的天气很暖和,大部分人穿着春装、有人已穿上了短袖衫,可这个红衣女子头戴一顶绒线帽、脸上捂着口罩、手上戴着毛线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面目。

而且,前一天傍晚,她也穿着同样的衣服骑车进出小区大门,进大门时,车筐里有一把芹菜,出大门时,车筐里还是那把芹菜,行为反常,好像在踩点。

虽然看出这个红衣女子有作案嫌疑,可录像中她面目不清,监控也未能追踪到她的最终落脚点,无法大海捞针。

就在此时,王东和侦查员忽然同时发现一个问题,张茜遇害那天,他们曾在现场闻到一股刺鼻的辣椒水气味,由于嫌疑人身为女性、行凶时对受害者没有绝对的控制力,而这种辣椒水可以让人在瞬间失去抵抗力,不过,这种辣椒水喷雾剂是警用装备,市面上买不到,只能从网购渠道非法获取。

警方顺藤摸瓜,先走访了本地实体店,没找到近期的购买记录,不久在一家网吧找到近期的辣椒水网购记录,记录显示,2012年1月,一个叫田娜的女子在这家网吧下单购买过辣椒水喷雾剂和刀具,查找网吧的监控录像,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正脸,可户籍资料显示,这个女人并不是田娜。真正的田娜说,她的身份证丢失了一段时间,肯定被人冒用了。

红衣女子依旧不知姓名、毫无踪迹,侦查员接着查询她网购收货的地址,有了令人惊讶的发现:收货者是死者哥哥的好友刘南!

刘南是个青年男性,在山海关有正式工作、经济条件不错,警方以前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但作案工具由他接收,很明显他与案情有关。

警方针对他进行调查后发现,案发当日,刘南的车曾出现在张茜单位门口,一路尾随她到小区门口,显然,他与此案息息相关,他和红衣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刘南单位领导说,案发后,刘南曾请假说要去天津、实际却去了北京,他又为什么要撒谎呢?

扑逆迷离的案情,让警方觉得此案越来越复杂了,而经过一段时间监视,却也没发现刘南身边有神秘女人出现。

不久,刘南再次请假,说要去天津陪家人看病,警方跟踪后,发现他又去了北京,在北京一家洗浴中心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返回秦皇岛,根本没和什么人接触。他去北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向单位撒谎掩饰?

警方决定暂时不惊动他,好从他身上找到红衣女子的最终下落。

3、抽丝剥茧抓真凶,真相令人意外

几天之后,刘南又开着车出门了,不过,这次他直奔辽宁朝阳市,警方秘密地跟踪着他,看到刘南走进一家小餐馆,吃完饭后,他跟一男一女同时走出了餐馆,侦查员被吓了一跳:这个女人正是网吧监控拍下的“田娜”、网购凶器的女子,很可能也就是那个红衣女子。

警方决定收网,当天晚上,办案人员兵分两路,一路回到秦皇岛擒获了刘南,另一路在朝阳市一个居民小区里抓捕了神秘女子和她的同伙。

经审讯,神秘女子叫江海蓉,今年36岁,是浙江宁波人,她也承认自己就是监控里的红衣女子,对自己杀害张茜的事也供认不讳,可张茜和她素未谋面,以前连话都没说过。张茜的丈夫王东也说,他根本就不认识江海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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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蓉

江海蓉与张茜一南一北、天各一方,几乎从来不认识张茜,她为什么要对陌生人下这样的毒手呢?

江海蓉说,2009年,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张子祥的男子,被他的温柔深情打动,一下子就陷入了热恋,此后越来越难以自拔。

张子祥自幼患有小儿麻痹症、左腿发育不良,留下了一定身体缺陷,可他身残志不残,平时特别要强,自学中医、自学周易,特别是精通易经学习,在网上有很多粉丝和崇拜者,江海蓉也是其中之一,由于经常得到张子祥的热心点拨,她对张子祥的博学、聪明佩服得五体投地,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哥”。

网上交往一年多后,张子祥终于答应了与江海蓉走入现实,不过,他却对江海蓉提出三个要求:第一辞职、第二离婚、第三与家里任何人不再联系。他说,这是考验她对自己的感情。

为了通过考验,2011年春天,短短一个月内,江海蓉不但辞去了稳定的工作,还与丈夫火速办了离婚手续,抛夫弃子离开宁波、来到了秦皇岛,与家人全都断绝了联系。

张子祥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离开妻子,与江海蓉共同生活在秦皇岛的一个小区里。

不久,江海蓉发现张子祥心事重重、整天闷闷不乐,为了让他高兴,江海蓉说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张子祥就告诉她,自己有个仇人叫张茜,张茜不死,自己内心的委屈就难平。

为了爱情,江海蓉铤而走险,她先是冒名田娜网购了刀具和辣椒水,然后蹲守在张茜家门口,趁她回家时入户行凶、往张茜身上捅了30多刀……

当王东听到凶案幕后主使张子祥的名字时,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办案人员也陷入了震惊:这个张子祥竟是张茜失踪了半年的亲哥哥!也就是与江海蓉同时落网的男子。追凶奔波了这么久,真凶竟然就在张家,是张茜的手足同胞。

而且,张子祥不但让好友刘南和女友江海蓉配合杀害了妹妹,还在半年前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父母,简直是恶魔的化身!

据张子祥交代,以前他与妹妹感情很深,他从小体弱多病、左腿又有残疾,懂事的妹妹经常照料他、保护他,因此,半年前他杀害父母时,并没有向妹妹下手。

而他对父亲积怨已深,首先是小时候他的腿脚一直不好,上学比同龄人迟了几年,还经常受到同学们取笑,张父是山海关的著名中医,张子祥梦想着有一天父亲能把他的腿彻底治好、让他健步如飞,可直至人到中年,他还是只能一瘸一拐地艰难行走。

其次,张子祥聪明好学、在学校成绩优异,可初中毕业时,其父却不准他上高中,而要他跟着自己学医,张父说,张子祥生活无法自理,如果上大学还得有专门的人在旁边跟着照顾,这是不现实的。

在张子祥眼里,专制的父亲就这样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一步步摧毁了他的人生,大学梦破灭了,残腿也未能有任何好转,虽然如今他家境富裕、有妻有子,但这全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和追求,整天守着个小诊所,也根本无法实现他心底的宏图大志,张子祥只能在哲学论坛上对粉丝们阐述指点、聊以安慰。

江海蓉的爱情让他有了打破这一切的激情,他想和江海蓉私奔,但又担心今后妻子孩子无人照料,就向父亲讨要一部分家产先留给妻子,没想到一开口就被父亲无情拒绝了,他先后去过父母家几次,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张父态度冷淡,还说了一个带有讽刺意味的故事,让张子祥觉得就是针对他的,这一下子就点燃了他内心的导火索,让他想起以往的一切不如意,索性不顾一切地向父母下了狠手……

事后,狡猾过人的张子祥制造了父母和自己失踪的假象,他想,今后就是妹妹当家了,妹妹跟自己感情好,肯定会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可没多久,他就听说,妹妹结婚后,竟将父母留下的门面房等财产全部把持在手中,而没把老实巴交的嫂子放在眼里,自己的妻子、孩子生活得很艰难。

“失踪”的张子祥恼恨万分,认为妹妹没有善待他的妻儿,不问青红皂白就动了杀心,经过精心策划,他让好友刘南尾随张茜、让女友江海蓉买凶器和辣椒水入户行刺,认为杀了妹妹后,家产就可以全部交由他的妻子支配,能让孩子过上好的生活。

案发那天,江海蓉在张茜要关门时紧跟着走进张家,一边往张茜身上疯狂地捅刀,一边说:“你为什么对你哥那样不好?为什么要伤害他?我今天替你哥哥教训教训你!”

可怜张茜就这样死于亲哥哥的猜疑心。

王东说,妻子一来担心嫂子可能和哥哥的失踪有关,二来并不相信父母就此从人间蒸发,因此要求这些财产谁也别动、等父母回来再原封不动地交给长辈支配,可没想到,她竟因这一善良的愿望而成了哥哥的眼中钉。

就连见惯奇案的警方也感到这起违背人伦的灭门案不可思议,为了争夺家产、为了排泄心中的不如意,张子祥竟然把自己的亲生父母、妹妹全都杀害了,从他精心策划、实施的过程来看,他也不属于激情犯罪,而是早有预谋。

也许,他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没有得到父母的及时安慰和关怀,因此积累了一些怨气,产生了叛逆之心。可人生本来就是不如意事十之七八,罗斯福在39岁那年因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而瘫痪,后来却成了“轮椅上的总统”,他还幽默地发明了一种办法来判断访客的个性:来客先注意他的好腿、就是乐观主者,反之则是悲观主义者。

张子祥的父母为给他人生铺路已经拼尽全力,如果他能大度地看待这一切,深研医术、敬妻爱子,肯定能继承父业,成为一个受人敬仰又生活优裕的当地名医,凭自己的聪明才华做出一番事业。

而他因内心狭隘、眼光短浅却只能看到不好的一面,只能看到阴影和苦难,最终再也走不出来,还带着女友一起走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