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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跟老孙的交情,起源于一家古董摊。

十年前,我在省城做广告挣了点钱,此后一直痴迷于鉴宝节目,学到了节目里专家讲的几大方法,信心满满地寻访起流落于民间的奇珍异宝。

东西没少往家里倒腾,却没几件是真的,不是小商小贩上周刚仿的水货玉雕,就是古董摊去年刚做旧的铜、铁、锡各种观音菩萨赝品。

为此,媳妇没少跟我吵架。

越吵我越不服气,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居家男人叛逆期”吧,那段时间,基本上我已被古董迷了心窍,一心想捡大漏,从而忽略了自己的鉴宝水平。

那是2012年秋天,我在一家古玩市场里,看到一件唐三彩,跟我所掌握的各个特征都很符合。

此后频繁往返该市场,陪老板磨了好几次嘴巴皮子,好不容易从起初的100万谈到了最后的20万。

当时我牙一咬就准备拿下,想借此一仗翻身。

老孙刚好路过,见我怀抱三彩,状若醉酒,痴迷不亚于白日飞升,故意不怀好意地问道:2000年以后的吧?

当时我就懵了。

他还认真点评了一下:胎、釉、型、工、旧这几个方面都很不错,工艺和故宫里的一模一样,但有一样无法造假,那就是手感。

这件唐三彩的氧化层,像是浮在釉面上的一层薄雾,轻佻浅薄了几分。

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我看了一眼古董摊老板,一副气得要抄家伙跟他拼命的表情,顿时觉得,就冲这20万,也得交下老孙这位仗义直言的朋友。

老孙后来跟我明说了,他说他最不见得这帮古董贩子造假,早在前两次,他就准备提醒我了。

再之后,我就黏上老孙了,后来他有事没事的,也给我科普一些古玩界的奇闻轶事。

最让我由衷敬佩的,乃是他家的古玩字画,竟然全是真品,相比我那满满一屋的假冒伪劣,简直夏虫不可语冰。

老孙手里最为宝贝的,乃是两对价值连城的唐三彩陶马。

据老孙说,他家祖传下来的唐三彩陶马,原本有三对,最好的那对,半卖半送给了一位大恩人,现在这两对加一起,也抵不上当年送出的那一对。

现在这两对,大约多少钱?

个把亿吧。

我去!

2.

这事要从老孙的太爷爷开始说起。

老孙的太爷爷当然姓孙咯。

孙太爷生于徽州,幼时家贫,吃饭都是问题,因此就被丢了出去。

“丢?那不就是弃婴吗?”我惊了。

老孙说,丢你老母,忘了一句古谚而已,说的是“前世不修,生于徽州,十三十四,往外一丢。”

老孙的太爷爷,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他父母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打了招收学徒幌子的木匠铺,却是一伙盗墓贼掩人耳目的窝点。

因此,年仅十三岁的孙太爷,就成了“摸金大学徽州学院”的后备力量,稀里糊涂就被父母给丢给了盗墓贼。

此后跟随师父师兄们颠沛流离,有活就做,没活也有人找活给他做。

几年过去了,孙太爷凭着命大福大造化大,一步步熬成了“下苦”。

何谓“下苦”?

当时一个完整的摸金团伙,要有四个以上的工种组成,根据分工不同,分别叫做“掌眼”“支锅”“腿子”“下苦”。

全班人马合在一起,又叫“一锅儿”,意思是一个锅里搅马勺吃饭的兄弟。

锅子里级别最高的是“掌眼”,又被称为大哥,绝对的灵魂人物,行动成功与否全靠大哥的眼力劲。

“支锅”是项目投资人,是金主;“腿子”则是盗墓行动中的主要成员,技术最为娴熟的人才能胜任。

至于“下苦”,那可是等级最低、干活最累之辈,跟炮灰似的,一般都由傻傻的新人充数。

探墓、识脉、定穴,封洞,每一个步骤里,都有大学问,如果没有一等一的前辈手把手教,一辈子也整不明白。

某次团伙行动中,孙太爷在墓道里捣鼓了两三个时辰,竟带出来一个最不值钱的夜壶,气得“掌眼”恨不能一泡热乎的给他呲醒。

孙太爷因为太憨,业务上不能勇猛精进,就一直干着“下苦”的活,大家都看不起他。

除此之外,“一锅儿”的脏活累活都由他干,平日还要伺候好各位大哥,说不尽的辛酸与苦辣。

3.

当时已是光绪31年,清政府向西方列强借款,启动国内的交通建设,陇海铁路由此诞生,铁路修到洛阳时,在北邙山南麓段就地取土。

结果源源不断地挖到古墓。可是出土的文物,却被鬼精鬼精的国际友人给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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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们买其实有点客气了,实际上简直就是连偷带抢,要不然还叫什么列强呢?

这让很多国内的摸金人士们开始“义愤填膺”,于是带了自己的班子,前仆后继地来到了洛阳北邙山。

准备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曲线爱国!

说起洛阳北邙山,有可能大家都知道,历史上光是有名有姓的帝王,就有24位长眠于此,历朝历代的王侯将相,更是数不胜数。

从商朝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古人,选择了北邙山上,使这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帝王将相冢”,至今仍有“生于苏杭,葬于北邙”的传说。

孙太爷他们这一伙“木匠”,也是那一年,辗转来到了北邙山附近。

他们先跟北邙山周边的老百姓们,混了个眼熟,日常干木工活收费低不说,还很舍得往外倒贴。

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先是两个经验丰富的“腿子”,用带了钻头的圆滑钢条,垂直向下,轮换用力地钻向黄土深处。

钻头带出来来的泥土,“掌眼”只需要闻一闻泥气息,就能准确判断出下面的墓里,有没有大货。

一般大墓,都有青铜器、金器、玉石乃至金缕玉衣这类宝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土壤的侵蚀,都会散发出不同的气味,这就是他判断的依据。

除了嗅觉灵敏,“掌眼”们还有不少压箱底的绝活。

比方说冬天,尤其是下雪的天气,雪花降落于地面,“掌眼”们还能根据地上积雪融化的速度,来推断下面有没有大墓。

最神乎其神的,竟还有一种雷电探墓大法。

4.

雷电探墓大法,说的是“掌眼”们经常在下雨打雷的天气里,独自上山。

按理说,打雷是不能上山的,这是常识,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雷给劈了。但为了团队生存,为了业务拓展,“掌眼”们还是蛮拼的。

打雷的时候,脚底下摇晃,还有回声。

碰到这样的情况,“掌眼”们就会欣喜若狂,因为啥呢?因为这下面极可能就是大墓甚至巨墓所在。

原因是大墓巨墓的墓室比较空,下面又有导电的金属陪葬品。

孙太爷他们这一伙的“掌眼”,那一次更是浑身绝技尽出,没多久就成功确定了墓址。

开挖之前,他们还摆了祭坛,献了祭品,拜了曹操,感谢祖师爷赏口饭吃。

大墓很快被挖开,半夜时分,大地一片死寂,借着马灯,他们看到了墓门,只要打开这扇门,就会拥有数不清的宝贝。

墓门已经有些腐蚀了,两个“腿子”用铁锥凿了一圈,就自己脱落了,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向后面的墓室。

第一位进去的这个人,当然非孙太爷不可了。

首先他是这“一锅儿”里唯一的“下苦”,其次他已经逆来顺受惯了。

盗墓贼打开了墓门,不是简单爬进去“抢钱”就了事,还得像个工兵似的,继续往里艰难探路,因为越往里才越危险。

一些达官显贵的墓穴里,还有专门的毒气层,不小心吸了一口,立马毙命。

好在孙太爷命大福大,那天他硬起头皮钻进去,一路上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墓室门口。

甬道两边,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青铜樽鼎和瓷器,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其余人见“夺宝界的败类”进去了都没事,直接一个接一个爬了进去。

他们翻翻捡捡了好几遍,发现除了几对彩绘的陶俑骆驼与马,一些铜锈斑斑的樽鼎之外,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连“支锅”下的那点本钱,可能都不够。

他们直接就往这个大墓的更深处推进了。

这次,他们却把孙太爷给直接开除了,让他滚到外面去望风。

这相当于,甬道上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全归孙太爷了,而里面的,则基本没了他的份,下苦嘛,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可能是他们觉得,前面再也没有什么危险了嘛。

孙太爷也不挑剔,打开了自己的麻袋,开始往往里面扒拉着那些“贱货”。

装好之后,又在袋口系了一根麻绳,拖了,嘟嘟嚷嚷,闷闷不乐地往墓口处倒爬而去。

他没想到,改变自己命运的,恰恰是那一麻袋最不值钱的“贱货”。

5.

孙太爷虽然摸金技术不咋地,脑子也不太灵光,但对危险却有着惊人的直觉。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大墓的壁画上,记载着各种各样表情恐怖的人,他们的目光,都惊悚异常地朝向墓室的深处。

这说明深处是有问题的,但他还没来得及汇报,就被“掌眼”给帕斯了。

“掌眼”空有绝技在身,有眼不识金镶玉,团队其他人不懂得尊重弱者,自寻死路。

这就是命呀,老孙说,花开两支,暂表一朵。

众多的摸金校尉,往更深处匍匐前进时,墓室的上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马灯的光芒打上去,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顶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新鲜的人体气息,引导着那些虫子,成群结队向摸金校尉们围了过来……

快往后退!这是尸蟞!

“掌眼”疯了一般往后倒爬狂退,但是已经晚了,墓道狭窄,竟无一人得脱。

他们被尸蟞咬过的伤口,很快就变紫发青,瘙痒不止,众人开始哭爹喊娘地往后退,最前面的“掌眼”的整张脸,都爬满了尸蟞。

排在第二的“支锅”,有只眼珠竟不见了。

等他们退到甬道时,密密麻麻的尸蟞竟主动停止了攻势,像军队似的前队变后队,潮水般往回退去。

“掌眼”和“支锅”眼看就活不成了。

剩下来几个伤势较轻的“支腿”,恐怕最多还能活个三五日。

后来,据硕果仅存的“下苦”孙太爷回忆,那个价值连城的墓室,竟便宜了当地几个起早的农夫。

不知他们用了怎样的手段,毫发无损地“消化”掉了那座古墓。

当时的孙太爷躲在草丛中,依然死心塌地的等候着里面的兄弟。

直到他看到,那几个农夫,拖了大袋小袋的宝物(孙太爷认识那些装宝的袋子),出来之后,就匆匆平了那个墓室。

显然,孙太爷他们那“一锅儿”已经全军覆没了。

经此大难,孙太爷扛了原本就属于自己那一麻袋“贱货”,金盆洗手了。

6.

历经千辛万苦,孙太爷路过苏州回老家时,碰上了一个贵人,也是他们老孙家的大恩人。

他本想摆摊把那几对陶马便宜卖了,卖点钱,衣锦还乡谈不上,多少要置办点像样的礼物,回去孝敬父母长辈吧。

结果却被一个奇怪的老头给纠缠上了。只见那老头长衫马褂,前呼后拥,敦厚儒雅,谈吐不凡。

缠了当时还不满二十的孙太爷,不停追问那几对三彩陶马的来历,嘴里还发出稀世奇珍的赞叹。

岂不知,这老头竟是著名的金石学家罗振玉,当时他正在苏州公干。

罗老学问渊博,称得上当世大儒,生前曾搜集整理过甲骨文、西夏文、铜器、简牍、明器、佚书等考古资料,对古玩也相当有研究。

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孙太爷说,傻孩子,你这都是当世珍宝,价值连城呀!随便卖一件,也可以保你下三代吃穿不愁。

孙太爷也是个实诚人,听他这么一点拨,当场、直接就送了一对最好的陶马给了罗振玉。

罗振玉也没推辞,也当场、直接就给收了。

可罗老什么人?尽管他爱物心切,可他哪是爱占便宜的小人,硬是拉了年轻懵懂不懂事的孙太爷,去往他的住所,七凑八凑,凑了五千两银票,塞给了呆若木鸡的孙太爷。

临别时一再叮嘱,此乃国宝,举世罕见,小子你往后可要好生收藏喽,乱世更要藏好不可炫耀,盛世方可重见天日,切记切记。

正是凭着罗老那五千两银票,孙太爷才得以衣锦还乡,买田置地,娶妻生子,往后薪火相传,一代传一代,才有了老孙这一脉。

老孙讲完这个故事,颇多感慨,说幸好太爷爷没有真正做过多少挖坟掘墓的坏事,要不然,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好说。

解忧君说:身怀绝技的盗墓老贼,有眼不识金镶玉。淳朴善良的受气包,却因此大发横财。故事里的“屌丝逆袭”,是我们内心的美好祝愿,希望世间的尔虞我诈少一些,坦诚相待多一些。

记得尊重弱者。

“故事不必当真,解忧世道人心”。本文作者:周公子,首发周公子异闻录公众号,欢迎关注周公子异闻录,阅读同游更多精彩灵异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