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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初,漳州平和坂仔,巷西胡同口的林家,已是张灯结彩。

这年,留学4年的林家儿郎林语堂,遵父母命回乡娶亲;在喜气洋洋的庭院中,24岁的林语堂,却愁眉不展,好似前方等待他的,是磨不开的重重难关。

林家人火热朝天的布置,吸引街头闲坐的老人,纷纷侧目感叹:

听说林家那书生留洋四年,廖家二小姐便等了四年;这样的痴情,可别被辜负了才好…

不得不说:有些看似难断的情缘,需要时间的分解和澄明。

作为近代著名文学家的林语堂,与发妻廖翠凤的甜蜜婚姻,成为民国往事的一曲浪漫佳话;但鲜有人知:纵然两人相伴白首,但“陈锦端”这三个字,却是林语堂爱而不得的遗憾。

她是他的初恋,是他难以忘却的白月光。

但恰恰是这份遗憾的情缘,让林语堂在命运的阴差阳错中,找到了真正的爱情。

【林语堂:爱上好友妹妹,却因门第落差,造就遗憾情缘】

汤显祖《牡丹亭》有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对于著名作家林语堂而言,初恋陈锦端,是他毕生难以释怀的牵念。

两人相识于1912年,正是风云变幻之际。

这年,17岁的林语堂以优异成绩考入了上海圣约翰大学;在大学期间,他凭借自己出色的学识和表现,赢得了多个重要奖项,一时间成为校园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份轰动,甚至连隔壁的圣玛丽女校都在议论他。

从此,家境贫寒、成绩优秀的温润少年,成了少女们仰慕的校园明星。

上学期间,他认识了有着同乡缘分的陈希佐;也是在好友陈希佐的介绍下,认识了陈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陈锦端。

陈锦端是学画画出身,艺术的熏陶,让她拥有着优雅沉静的气质,一颦一笑间,透露着古典清然的韵律。

一场初见,让天生浪漫的林语堂,彻底沦陷。

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惊鸿一瞥下的情定终身;气质如兰的陈锦端,早已听说过林语堂的优秀和名气,经此见面,一场美好的悸动,也在两人间慢慢发酵。

在校期间,林语堂与陈锦端两人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接触;在逐渐了解和欣然中,这份珍贵的情谊,也慢慢转化为浪漫的爱情。

对于这段往事,林语堂曾在《八十自述》中写道:

“我从圣约翰回厦门,总在我好友的家逗留,因为我热爱我好友的妹妹。”

青春懵懂的爱情,通常伴随着不计后果的执拗;也因为灿若烈焰,往往又灼伤了自己。

对于自由相爱的林语堂和陈锦端来说,他们似乎也忘记了:这场恋情从来不是门当户对,也从来不是势均力敌。

对于女儿的爱情,父亲陈天恩早就看在眼里。

他欣赏林语堂的才气,也看得出他大有前途,但他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女婿。

只因为,出生于1895年的林语堂,生长在最普通的家庭里,而父亲仅仅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基督教会牧师。

能以门第落差的理由反对这桩婚事,陈家必然也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

仔细总结,也不难发现两家的云泥之别:

陈锦端的父亲陈天恩,早年曾追随孙中山,讨袁战争失败后,旅居菲律宾;后来回国定居在鼓浪屿,开设陈天恩医药局,又创办福建造纸公司,成为远销南洋的国产名牌,是厦门数一数二的巨商。

出众的家世,也注定陈锦端成为富家子弟争先追求的名媛;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她都需要一场相匹配的势均力敌,这不仅关乎她婚姻的幸福,更是陈家需要的家族联姻。

林语堂纵然有才,可这才情究竟何时被赏识,却是个未知数。

作为父亲的陈天恩,根本无法把女儿的幸福,赌给遥不可及的未来。

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个是穷酸牧师的普通孩子;这样的悬殊家境,只得让陈天恩做出棒打鸳鸯的无奈之举。

但是出于对林语堂的赏识,陈天恩并没有以强硬的手段把两人分开,而是语重心长的对林语堂说:

“隔壁廖家的二小姐廖翠凤既贤惠又漂亮,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为你做媒,一定没有问题。”

陈天恩的这番话,也让心情忐忑的林语堂瞬间明白了:

自己的卑微出身,竟成为爱情的最大门槛。

他万般不悦,可读书人的斯文和儒雅,却也只能让他把这些情绪藏在心里。

这番谈话没有多久,陈天恩就给女儿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婚事。

得知消息的林语堂近乎崩溃,但家人听说陈天恩为儿子做媒的事情,却万分开心。

他们劝他:何不带着礼物去廖家看看呢?

林语堂不愿,最后还是姐姐出面:

“陈天恩家大势大,不顾他的面子不就得罪他了吗?即便娶了陈锦端,你能养得起吗?况且只是让你去廖家看看,人家能不能相中你,还不知道呢?”

或许是犀利的言辞,彻底戳伤了林语堂的自尊和敏感。

像是赌气一样,他穿上最破旧的长袍,提着长街买到的糕点,前来廖家拜访。

此时的林语堂正陷入悲伤的失恋中,自然对这桩婚事不抱任何期待。

可他又怎么能想到:这番故意扮丑的行为,竟然让他邂逅了此生的真爱。

【被“准岳父”安排相亲,娶了女友邻居,谱写爱情佳话】

廖家也是厦门当地的富商;不仅经营实业和房地产,还是当地知名的银行家。

而二小姐廖翠凤,虽然出生富饶的家庭,但没有任何骄纵之气;因为她与林家大姐林瑞珠是同学,所以让林家人分外喜欢。

初见廖翠凤时,林语堂的印象是:高高的鼻梁,圆润的脸庞,是个朴实端庄的好姑娘。

在林家人的建议下,林语堂邀请廖翠凤来家里吃饭。

没想到,身为大小姐的廖翠凤不仅在厨房帮忙,饭后更是主动收拾碗筷。

也是这个举动,让林语堂对这位富家千金也有了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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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年回忆录中,林语堂写道:

“她到我家去吃饭,与母亲相聊甚欢,看到她笨拙刷碗的样子,我知道,她将是我要娶回家的人。”

如果陈锦端的出现,让林语堂有了对浪漫爱情的幻想,那么不拘小节的廖翠凤,则用自己的朴实和端庄,让林语堂真正感受到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在林家人的撮合中,林语堂与廖翠凤之间,也更加熟悉和亲切。

但从古至今,每桩浪漫的爱情,都逃不过世俗有关门当户对的考量。

同为名门富商,门第之别的观念出现在陈家,自然也会出现在廖家。

对于女儿的选择,廖家母亲很是不解,她耐心劝说:

“当初接受林语堂相亲,本来是给陈家一个面子;但你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他是牧师的儿子啊,更没有钱养你,他拿什么娶你呢?”

听闻母亲的劝告,廖翠凤的回答十分坚决:

“我嫁的是他的人,跟钱有什么关系?!他对我好,穷有什么要紧!”

穷有什么要紧…这番铿锵落地的言论,让林语堂内心深受触动。

是啊,两桩婚事到头来都逃不过一个“穷”字。

同样是门当户对的考量,廖翠凤与陈锦端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一个束缚在家境的阻力中,一个却以情深不移的勇气,捍卫着爱情的自由。

也有些感叹:也许正是因为陈锦端缺乏那份勇气和坚毅,才让她与林语堂的感情,最终走向相忘于江湖的局面。

对于年轻的林语堂来说:这样的结局也有些讽刺。

他最渴望从陈锦端那里得到的答案,却是廖翠凤坚定不移地给了他。

也是因此,文人的敏感和自尊心,再次让他深深怀疑:

门第落差之大的爱情,真的能走向幸福吗?

为了逃避这让他无法揣测的感情,他最后选择了出国留学。

希望以时间来愈合伤口,也能在时间中找到关于爱情的答案。

就这样,林语堂留学整整4年,而廖翠凤便痴心等待了整整4年。

她不怕韶华易逝,不怕容颜不再,只怕最后相守的那个人,不再是他…

痴心的等待,让林家长辈深受感动;所以便发电报催促林语堂回国成婚。

四年的异国生活,让林语堂始终无法释怀失去陈锦端的遗憾,但比这遗憾更加浓厚的还有心安,因为他曾质疑的爱情,在廖翠凤那里有了答案:陪伴便是最长情的告白。

1919年的一月,林语堂和廖翠凤在亲人的祝福中成婚。

婚礼当天,林语堂当着宾客众人的面,烧掉了一纸婚书,他说:

“婚书只有离婚的时候才用得到,我们此生不会分离。”

婚后不久,林语堂带着妻子廖翠凤再次到欧洲留学。

无论生活再难,他都不愿接受廖家的资助,只因为不愿被别人说闲话:娶妻是为了廖家的钱。

廖翠凤明白丈夫的心思,自结婚后便不香家中索取分毫;在陌生国度求学,夫妻两人便靠着为数不多的助学金生活。

最难的日子:生病的廖翠凤根本不敢去医院,因为所有的钱财,都要留作日后救急。

为了省吃俭用,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廖翠凤,学会了做饭和洗衣服,这种艰苦生活的成长,却让夫妻两人的感情更加深厚。

【与发妻恩爱50多年,晚年却执意找初恋,妻子赞他最痴情】

1923年,夫妻两人从德国辗转回国。

生活彻底安稳下来后,廖翠凤为林语堂生下三个可爱的女儿,夫妻恩爱如旧。

在文杰辈出的民国时代,林语堂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要知道,在追求新式生活的民国,以打破包办婚姻为名,却行“喜新厌旧”薄情之举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文化圈中,很多稍有成就的文人,都会选择抛弃旧式婚姻的妻子,另娶新潮女性。

为此,性格开朗的廖翠凤也揶揄林语堂:

“人家西装教授一窝蜂离了黄脸老妻娶新潮女生,你就不想赶这个时髦?”

谁曾笑,向来幽默的林语堂听闻却十分严肃,他认真回答妻子:“离了你,我活不成呀。”

简单8个字,却道出多年婚姻相知相惜的默契。

但即便两人相守50多年,林语堂也闹出了场“荒唐”的笑话。

晚年时期的他总有些糊涂,甚至看到自己的女儿,也会觉得陌生。

但即便到了风烛残年,他对初恋陈锦端,却始终难以忘怀。

有一次,陈锦端的大嫂专程来看望林语堂,见到阔别多年的好友,林语堂却突然问:“她现在还好吗?”

当得知初恋仍然居住在厦门时,林语堂竟然颤抖着从轮椅上撑起半个身子,迫不及待的央求道:“快带我去见她!”

丈夫的这番失态,却没有让廖翠凤有任何气恼。

她只是耐心劝阻,苦笑道:“语堂!不要发疯,你不能走路,怎么去厦门?”

这简单的话里,也透露了两人携手50年的秘密,那就是廖翠凤给予了林语堂无限的理解和包容。

可以说:林语堂难忘初恋,已经是妻子和女儿们早就知晓的“秘密”。

当年,林语堂前往上海教书,得知丈夫的初恋也在上海时,廖翠凤还将她邀请到家里做客。

性格豪爽的她,从来不会去计较这些前尘往事,甚至还时常拿这件事打趣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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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林语堂女儿林太乙回忆:“父母亲因为感情很好,而母亲充满自信,所以不厌其烦地、得意地告诉我们,父亲是爱过锦端姨的,但是嫁给他的,不是当时看不起他的陈天恩的女儿,而是说了那句历史性的话:‘没有钱不要紧’的廖翠凤。母亲说着就哈哈大笑。父亲则不自在地微笑,脸色有点涨红。”

能够主动招呼初恋来到家中作客,这番常人难以拥有的气魄,却也显示着廖翠凤的聪慧和通透。

与丈夫相伴多年,她太了解了:林语堂难忘的并非初恋,而是那段难以回去的懵懂青春;他难以释怀的并非情缘,而是门第之差戳伤了他的尊严和体面。

因为这份懂得,她与丈夫携手50多年的婚姻,也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秘密;也因为这份通透,她能够看懂丈夫真正的失落和遗憾。

与林语堂相知相伴,廖翠凤是自豪的。

因为当年正是她执着和勇敢守护这份感情,也有了如今的幸福家庭。

因为幸福无比,她也会像个孩子般洋洋得意:

算命的说她是逢凶化吉的大贵之相,她便无比自豪的对林语堂说:

“你这些年来顺顺利利的,也许就是因为我带来的福气呢。”

是啊,没有廖翠凤的付出,就没有如今安稳的家庭;没有廖翠凤的体贴和包容,就没有林语堂不失童真与幻想的文学创造。

他依赖她,也感恩她,以至于老夫老妻多年,他仍旧索要个亲亲抱抱,甚至还跟着孩子们一起称呼她为“妈妈”,遇到任何高兴的事情,第一时间便是与“妈妈”分享。

老式的婚姻,是不恋爱就结婚,而林语堂在这段传统婚姻里,却得到了深沉的爱,也学会了如何去爱。

所以晚年的他,对后辈们自豪道:“我把一个老式的婚姻变成了美好的爱情。”

在林语堂的两段感情中,多多少少也品出些爱情的本质。

有人说:初恋都是铭心刻骨的,让人难以释怀。

的确,年少懵懂的爱恋总是不掺杂任何物质,它纯粹清澈如碧玉;但恰恰也是这份纯粹,没有现实基础的加持,才愈发不堪一击。

纵然林语堂与陈锦端才子佳人,但这段感情,却因脆弱经不起任何考验。

对于林语堂而言,陈锦端曾是他的白月光,但终究是爱而不得;而廖翠凤才是陪伴他看遍人间烟火的爱人。

50年的相知相惜,风霜岁月的携手陪伴,廖翠凤也将自己化成了一颗朱砂痣,彻底融入到林语堂的血肉中。

所以他坦言:离了廖翠凤,自己恐怕也活不成了。

想起张爱玲在《半生缘》中所说:

“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生而为人,每个人的生命中,也许都要经历些遗憾落寞的往事。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也最终会发现:真正能够被称为“爱情”的,恰恰是陪伴自己熬过岁月摧残的那个人。

就如林语堂所说:“幸福人生,无非四件事,一是睡在自家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菜;三是听爱人讲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

看似平淡无趣,却是人生真正的大自在。

【携手共白头,相约来世再续,用深情谱写民国最美佳话】

1969年,台北阳明山麓林家花园的客厅里,林语堂像个孩子般,开心将一对喜烛点燃。

这天是他与妻子廖翠凤相濡以沫50年的金婚纪念日。

他想给妻子一场浪漫,得知消息的亲朋好友们,全部赶来为他布置。

这一天,林语堂如孩子般,含羞地掏出一枚金质胸针,上面铸了“金玉缘”三个字;另外他还给廖翠凤买了一只手镯,亲自给她戴上。

他有些嘴硬,甚至有些得意,称:

这是为了表彰你这么多年对家庭的付出,以及多次的自我牺牲。

妻子哭笑不得,他索性放开了胆,当着亲朋好友的面,为妻子献上深情一吻。

陪伴是最长情的爱恋,相守是最美好的婚姻。她与他,终究是携手白头,谱写出一场世人艳羡的浪漫情缘。

10年后,林语堂病逝,葬于阳明山麓林家庭院后园。

面对爱人的突然离去,廖翠凤始终无法习惯;她会对着墓碑说话,与长眠地下的丈夫,分享遇到的新鲜事,每天做过的家务活。

语气从容轻缓,似乎那个人依旧陪在她的身边。

1987年,年迈的廖翠凤,像是期待许久般,从容地闭上了眼睛。

临终前,她仍旧戴着那年金婚仪式上,林语堂送她的金镯子。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只金镯子上,刻着若艾利那首著名的《老情人》:

“同心如牵挂,一缕情依依;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

幽冥倘异路,仙府应凄凄;若欲开口笑,除非相见时。”

这上面写得再清楚不过了:

如有来世轮回,他依旧要与她重逢,依旧要与她生死同心、不离不弃!

他当年许下的诺言,她定是知晓的。

因为知晓与期盼,所以走得格外安详,像是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缱绻旧梦。

梦中的她,一定是与那个温雅的意中人相遇了吧。

也许依旧是嬉嬉闹闹,看着彼此鬓角渐白、牙齿渐松;

也许她又揶揄他的初恋,看着他面红耳赤欲争辩,她却掩嘴偷笑。

如何的相遇与相处,已经不重要了;

若有来世,这对恩爱的佳人,必定会在平凡琐碎的浪漫中,安稳相守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