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医院著名的红会老楼
漫步在上海的医院里，一栋栋风格迥异的建筑来头不小，有的是文艺复兴经典，有的是知名建筑师手笔，更显珍贵的是，这些建筑历经百年风雨洗礼，见证了近年中国百年医学史上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刚过去的这个周末，一场名为“建筑可阅读——走进医院老房子”的人文主题沙龙在静谧的华山花园举行，建筑界、医学界、传播界等专业人士与现场和线上观众共话医院“老房子”的故事，两个小时的直播吸引“10万+”观众在线观看，令医院主办方着实意外，医院老房子“破圈”背后，让公众走近“老房子”，感受建筑之美、科学之美、生命之美。
养在深闺的百年医院建筑
许多医学“第一”在这里上演
“去医院，总是去求医问药，匆匆去，匆匆回，偶然也会因几栋建筑驻足，但没机会好好走进这些建筑，听听人与事。”如同静安区文旅局调研员张众所说，其实，上海拥有很多百年以上的医院，百年建筑更是不少，大部分给人以“养在深闺”的感觉。其间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往事，这场讲述娓娓道来。
在华山医院，一幢古典主义风格的红色建筑是“不会错过的风景”。这就是著名的红会老楼，三层砖木结构，坐北朝南。红色的砖墙坚固而沉默，正中央的“红十字”熠熠生辉，它静静矗立着，伴随华山医院走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为什么这栋楼又叫哈佛楼，与哈佛大学有关系吗？
华山医院院办副主任唐弘讲起“哈佛楼”的前世今生。追溯这座老楼，不得不提华山医院的创始人沈敦和。1904年，沈敦和发起成立中、英、美、德、法五国合办“上海万国红十字会”，时任中方办事总董。这个组织后来还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中国红十字会。
中国红十字会的诞生与日俄战争的强力催生相关，面对伤兵满地，红十字会的先辈们认识到：大众医伤救难，必须要有自己的医疗设施和队伍！
1907年，沈敦和上呈清廷的奏折在沉寂三年后终于获批，“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暨医学堂”成立。1909年，他用筹集的536400两白银购置徐家汇路（现华山路）七号土地十四亩作为院址，动工建造医院和医学堂，耗时两年建成。这座红楼便是华山医院的前身。1911年10月14日，“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暨医学堂”正式开业。自此，上海有了第一家由中国人自己开办的医院。从医院正式落成，“诊病给药只收号金”甚至“贫者则免”，到华山百年问诊4000万人群，“红会老楼”始终是华山医院空间布局上的圆心，更是全体华山人的精神脊梁。
多年来，这栋古老建筑还有另一个名字——哈佛楼。这是因为这座古典建筑在历史沿革中曾作为哈佛医学院在中国的教学基地，1913年，医院与美国在华哈佛医学堂合作办学，签约5年，由美国人胡登博士担任院长。直到1921年，与外方合约期满后，医院由国人收回自办。
在瑞金医院，同样有一栋令人过目不忘的建筑，赭屋瓦、老虎窗、清水红砖落红墙，这就是瑞金医院著名的8号楼（行政楼）。瑞金医院团委副书记陆琳说，这栋美丽的法式建筑是法国文艺复兴建筑作品。如今，走近这栋建筑，抬头仰视，还能清晰看到中文和法文写的“产科Maternité”字样。这里确实有故事。
“1922年，8号楼建成，时称25舍。这栋三层小楼建成后就用于开设产科病房。虽人手不多，但有着当时最先进的医护理念，常常可见新生儿在走廊上晒太阳，这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做法，不但可以更快褪掉新生儿黄疸，还能促进新陈代谢和生长发育。”陆琳说，1991年，25舍作为产科楼的历史画上句号，在70年的岁月里，它和许多瑞金人一起，迎接了无数新生命的降临。而今的8号楼依然挺立，几经修缮，保留了当时的风格和格局，作为医院行政办公楼使用至今。
都晓得华东医院有一栋邬达克建筑，被上海人亲切称为“红房子”的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据说也藏有邬达克的手笔。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医院党委副书记王珏前来“揭秘”。
方斜路上的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前身是西门妇孺医院，这是由美国人玛格丽特威廉逊1884年6月创建的一所美国基督教会主办的教会医院，是上海首家妇孺专科医院，对中国医学近代化产生了深远影响，因其屋顶呈红色，一百多年来，市民亲切地称其为“红房子医院”。
在邬达克建筑不完全名录中，西门妇孺医院赫然在列。许多介绍邬达克建筑的文章称西门妇孺医院是邬达克1926年设计、1928年建造。也有文章写“邬达克做了西门妇孺医院总平面设计和宿舍楼设计”。
“近年来，我们致力于对医院历史的挖掘，有不少文章称邬达克设计了红房子医院，我们也在奋力挖掘，寻找当初的设计图纸，希望挖掘这段有趣的历史。”王珏说。
“不论是否为邬达克建筑，我们在探访医院中发现，医院建筑遗产颇为丰富。”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华霞虹副教授长期深耕近代建筑的学者，是国内邬达克建筑最主要研究者。
谈及上海的医院建筑，她饶有兴致地说，上海的医院建筑可以大致分三类：第一类项目以前是医院、现在还是医院；第二类项目以前不是医院、现在是医院，比如周家花园（现华山花园）；第三类项目曾经是医院、现在不是医院了，比如沪江大学医院现为上海理工大学校园。这其中，有26个已列入市级保护名录，非常宝贵。
以瑞金医院为例，华霞虹副教授饶有兴致地谈到，“事实上，瑞金医院的建筑遗产非常丰富，除了法式建筑，还有1930年代现代风格的建筑，不同年代的建筑风格包裹着时代的记忆，体现当时最先进的技术，比如我们会发现这些建筑外表面是古典装饰风格，内部已引进中央空调。医院建筑何尝不是现代城市文明的一个方面、是社会生活现代化的象征。”
有建筑之美
更有科学之美、生命之美
建筑专家的加盟，更丰富了这场跨界讲述的层次。
嘉宾访谈环节，建筑学、历史学、传播学、文旅领域、医院文化等领域专家分享心中的医院与期许。
华霞虹从建筑学角度，结合材料结构、外内空间、功能设计解读医院老房子的美学、科技、人文价值，她认为，医院建筑都是建筑现代性的优秀代表。医院的现代性不仅体现在功能和空间组织的科学性，设备设施的先进性上，更体现在关注公共卫生和健康是社会和城市生活现代化转型最重要的标志之一。
“医院是一个看似开放，其实很多地方相当不开放的城市区域。然而医院和建筑一样是既专业又特别适合科普的领域，医院老房子有组织地成为建筑可阅读的空间，对公众尊重科学、尊重文化都将起到非凡的引导作用。”华霞虹说。
复旦大学历史系的高晞副教授是中国医学史，尤其上海近现代医院和医学教育史的研究者，高晞结合近代中国医学发展史，解读了医院老房子在不同历史阶段对社会文明发展和人群健康进步的独特贡献和社会价值。
“医院建筑不只是一个医疗实践的空间场所，不仅是近代医学概念具象化的表述，更是现代医疗科技的功能性展示。近代上海有多处上百年历史的医院建筑，它们所凝聚的历史文化特征是非常清晰的，每一所医院建筑都在述着创始人不同的价值观和医学理想。每幢建筑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科技属性和文化含义。医院建筑是城市文明的标志，从一幢建筑的结构、功能、规模和管理模式可以成为衡量一个城市文明的指数。”高晞说。
作为活动主办方代表，中国医院协会医院文化专委会常委、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工会常务副主席苏家春分享策划本次活动的初衷时感慨，“在这个深秋的午后，终于实现了一场穿越百年的对话。”
“从创意之初，到查阅资料的每个夜晚，再到今日专家解读的现场，似乎耳畔总能依稀听到这些老楼初建成时的时代回响，虽无法知晓当时的先贤说了什么，但想必‘祝愿新医院基业长青、护佑生命’的期许一定每每被提及。这种建造医院的原点初心往往是现代医院最有温度和社会责任的体现，我们活动的愿望就是唤起各家有宝贝的医院以老楼所承载的价值去赢得社会和大众的认同和敬仰，使之成为真正的医院软实力。”苏家春说，医院老房子是医疗建筑，是医院健康使命的技术标识；医院老房子是公共建筑，是社会文明进步的建筑标识，医院老房子还是时代建筑，是城市人文精神的温度标识，期待有着百年老房子的医院联合起来，一起让医院老楼“破圈”，成为城市文明的述说者和传播者。
从这个意义上讲，医院“老房子”既有建筑之美、又反映着社会进程不同阶段的科学之美、生命之美、健康之美。医院老房子“可阅读”不仅仅是为了怀旧，如华霞虹所言，如今的很多医患问题，可能也是空间问题，这也是我们建筑人需要理解、并付诸实践的，希望医院建筑“可阅读”，读出科学精神，读出人文温度。
本次“建筑可阅读——走进‘医院老房子’”人文主题沙龙由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工会、“悦读汇”社团主办，活动的最后，与会者实地探访华山花园和华山医院“红会老楼”。
作者：唐闻佳
编辑：唐闻佳
责任编辑：顾军
图源：唐闻佳、资料图、受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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