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解军

1985年2月4日清晨,浓湿的大雾笼罩着老山战区。越军在对“硬骨头六连”坚守在松毛岭区域的几个前沿阵地一阵狂轰滥炸后,恢复了难得的宁静。

这一天,无名3号阵地由该连五班班长王健根和新战士屠兴安担任警戒观察哨,负责监视敌情动向。

无名3号阵地,由于特殊的地形构造与周边阵地的复杂布局,形成了敌我各据一半的对峙态势,犬牙交错,双方夜间的潜伏哨位相距不足七米,只要稍微发出点声响,越军的手雷就会循声投掷过来……这里的阵地条件异常恶劣,随时都可能发生交战,每天都在流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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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浓雾,王健根、屠兴安悄悄进入了2号哨位。2号哨位的左前方约2米处是1号哨位。两个哨位之间斜隔着一块长约1.5米、宽0.8米、高2米的条形石笋。1号哨位是通往越军反斜面最便捷的一条道,由于与越军哨位贴得太近,白天不便于隐藏、防护,极易遭到越军的袭击。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夜间才会进入这里潜伏。因为是兄弟连队刚刚攻打下来的阵地,这里没有任何防御工事,他们只能隐藏在林立的怪石后面。

湿乎乎的浓雾挤压下来,此时能见度不超过5米。王健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仔细倾听、辨别对面发出的任何声响,不敢有丝毫懈怠。从经验上说,越军进攻、袭扰等行动,大多会选择夜色、浓雾、大雨等可以借助隐蔽接近的天气气候。

下午约2时许,王健根刚刚啃完一块压缩饼干,忽然听得1号哨位方向传来“咔哧,咔哧”的细微声响。

有敌情!王健根当即作出判断。他立即拿起两颗手榴弹,将拉火环套在右手小指上,用眼神示意屠兴安做好战斗准备,便悄悄地朝1号哨位摸过去。

贴着相隔的石笋朝前望去,只见不到1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尖下巴、满脸胡须,从头到脚都是黄泥巴的“泥猴”正蹑手蹑脚朝自己摸来,后面还有几个……

越军偷袭!与此同时,“泥猴”也发现了隐藏在石笋后面的王健根,惊慌地扭头便往回窜。王健根当即手一挥,两颗手榴弹就扔了过去。

透过硝烟,只见一名越军在爆炸中滚落悬崖。而趴在地上的“泥猴”则起身便跑。王健根端起冲锋枪就是一梭子。“泥猴”左腿中弹应声倒地,王健根正打算抓个活的。谁料,“泥猴”“伊哩哇拉”地大声疾呼……

尽管王健根一句也没有听懂,但他判定是“泥猴”呼喊同伙前来营救自己。随即,约20余名越军突然从隐蔽处蜂拥而上,形成攻击队形,向王健根猛扑过来。由于工兵正在进行开凿屯兵洞作业,为了避免机械作业声响招来越军袭击,造成阵地人员的不必要伤亡,连队安排昨晚担任潜伏任务的战友全部转移到其它阵地去休息了。这个时候,阵地上只剩下王健根和新兵屠兴安两个人。情况万分危急!

来不及细想了,他们迅速摆开了决战的架势,依仗着石笋做防护,投一颗手榴弹换一个地方。顿时,整个阵地硝烟弥漫,爆炸声响成一片。只见天空中一排排的手雷朝王健根、屠兴安投掷过来,由于他紧紧贴靠在石笋的后面,手雷大多数都飞过他们头顶,顺着陡峭的山坡滚落至山下爆炸,对他们的威胁并不是太大。

由于王健根与越军交战的距离太近,在其它阵地上的连队战友如若提供火力支援,容易造成误伤,也只能眼睁睁地焦急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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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颗冒着白烟的手雷从2米高石笋上,滚落在王健根的怀里。情急之下,他迅速用左手将手雷往外一拨,身体敏捷地朝右边就地一个翻滚。“轰”的一声,太惊险了!好在只有几块小弹片嵌入了他的臀部、背部。

正当越军步步紧逼的紧要关头,王健根抓起两颗加重手榴弹,不顾一切地登上一块岩石,居高临下地朝越军的阵形里狠狠砸下去,冲在前面的越军归西了。

这时,一班长朱勇带着战士,用轻机枪、40火箭筒朝小尖山守敌施以猛烈的力火,干扰、吸引越军的注意力。

屠兴安趁机操起轻机枪,朝越军猛地一番扫射,挡住了越军突破的通道。

王健根趁机欲上前擒“泥猴”,可三次努力,都被“泥猴”扔出的手雷给阻拦了。救援的越军正往上压。

来不得半点犹豫了,王健根判断“泥猴”身上的手雷已经使用完,便一个猛虎扑食飞身骑在“泥猴”的身上。谁料,“泥猴”怀里还藏着一颗手雷,并用力猛地拉开了保险栓!不好,“泥猴”要与他同归于尽。

王健根瞬间懵了,这里周边都是石笋,根本无法迅速脱身。他只能等待最后的一瞬间。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王健根晃晃脑袋。哈哈,自己还活着!手雷竟然没有爆炸!他当即使劲把“泥猴”的双手反扳过来,双膝将其跪压,迅速抽下自己的鞋带,把“泥猴”的双拇指捆绑住,并对其腿上的枪伤进行简易的止血、包扎后,将其拖至我方一侧的一块大石笋后面。

事后方知,由于“泥猴”慌乱,抓住手雷握片的手过早松开,使得保险栓拉了一半被卡住了,击针无法撞击火帽,无法引爆手雷,王健根与死神擦肩而过。(注:手雷与手榴弹的发火方式不同。手雷的具体操作是,先用力抓住握片,促使保险栓松动,再拉开保险栓,投掷时握片松开,击针随即撞击火冒,引爆手雷)。

紧接着,王健根带着屠兴安,继续用手榴弹抗击扑上来的越军。

惊心动魄的战斗又进行了20分钟左右,越军吃尽苦头,退却了。

王健根从“泥猴”身上搜出了军人证、家信、少量的越南盾、邮票以及印有中国制造字样的急救包1个和“虎头牌”清凉油一盒,还有5张与家人合影照片。从其军人证上可以判断,“泥猴”的军衔是少尉,职务是排长。

以一敌十!仅凭两人之力,王健根和屠兴安不但粉碎了越军一个排的偷袭企图,还抓获了越军的一名少尉排长。

王健根生擒越军俘虏的消息通过电波,迅速传遍了整个老山前线。

【人物简介】

王健根,1962年10月出生,江西赣州市南康区人。1979年11月入伍,成为“硬骨头六连”战士,历任班长、排长、副连长等职。先后获南京军区“神枪手”奖章各1枚,荣立一等功1次、三等功2次。

1984年7月至1985年6月,在老山轮战中,王健根先后7次完成进攻和防御战斗任务,摧毁越军火力点工事3个、毙敌6名、俘敌1名(系南京军区参战部队抓获的唯一俘虏)。特别是在1985年“3•8”进攻战斗中,头部、腹部、左胸部等80多处被越军炮弹弹片击中,在左眼失明、肠子被打出来的情况下,他咬牙把肠子塞回腹部,用裤腰带压住伤口,炸毁了威胁战友生命的敌火力点,荣立一等战功,参加全军英模报告团。

经过医护人员4个昼夜的接力抢救,王健根捡回一命。因左眼失明,乙状结肠被截去80公分,左肩锁骨断裂,左手部分功能受限,头部左额等部位仍留着5块弹片,被评为二等甲级伤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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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9月,王健根从副团职岗位转业,在江西省公安厅工作。他勤奋苦干,担当使命,21次被评为“优秀党员”“优秀公务员”“优秀人民警察”“最美退役军人”等,立三等功1次。2019年10月1日,王健根作为全国优秀退役军人代表,参加了国庆70周年阅兵观礼。2021年7月1日,他再次作为全国英雄模范代表参加建党百年相关活动。

(文中照片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