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出来混迟早要还。
作者 | 梁春富
编辑 | 蔡真
来源 | 野马财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11月26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简称“广东高院”）对“中科创系”实控人张伟等19人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案作出终审裁定。其中张伟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等11宗罪名，数罪并罚，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罚金1217万元。
张伟是上市公司禾盛新材（002290.SZ）的实控人，还一手掌控“金融帝国”中科创集团，巅峰时管理资产规模达到312亿元。
张伟在资本市场上的成名作是其2014年期间凶猛举牌新黄浦，以及插足天目药业股权之争，还豪掷5亿购买私人飞机，风头无两。
往日风光无限，一朝大厦倾覆。
法院查明张伟等，非法集资149亿元
2019年4月10日，深圳市公安局的一纸公告，将曾经叱咤资本市场的百亿“中科创系”背后的黑幕揭开。根据通告，中科创集团实控人张伟等44人因涉黑、敲诈勒索、诈骗、非法集资和非法持枪等罪名被执行逮捕。通告中，网贷平台88财富网被特别点名。
事实上，中科创集团有着庞大的金融版图，88财富网是其中重要板块。从2004年11月开始，张伟通过控股深圳中科创资产、中科创金融控股集团两家公司，间接控制深圳中科创财富通网络金融有限公司、深圳中科创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深圳中科创财富管理有限公司、深圳威廉金融控股有限公司、深圳中科创融资担保有限公司等，涉足了担保、金融创新、网络金融、小额贷款等大部分民间金融业务。张伟曾在2015年接受《投资时报》专访时称，整个中科创集团的累计管理资产规模达到312亿元。
2013年10月，中科创集团进军互联网金融，上线网贷平台88财富网，运营主体即为深圳市中科创财富通网络金融有限公司。
2015年是88财富网最辉煌的时期，当年是国内唯一一家受邀参加APEC峰会的互联网金融企业，并签约钢琴家郎朗为其代言，风光一时。其对外宣传的数据是：“迅速跻身行业前十，交易金额已近22亿元，注册会员客户约16万，服务企业超百家”。也正是这时，张伟花费了3550万美元购买了一架空客A319-115公务飞机，型号为Princess，还计划在十年内再买下5架空客飞机，以进一步服务高净值人群。
不过，2017年2月份，88财富网就突然宣布停运，并相继关闭新用户注册和投资功能。据“网贷天眼”报道，截至2018年12月，88财富网未兑付本息共计约7.53亿元。而中科创给出的理由是集团战略转型，停止网贷业务。
2018年12月，88财富网发布公告称，已基本完成标的兑付，网站将关闭。在88财富网关闭的两个月前（2018年10月26日），张伟就被广东监察委留置调查。
据二审判决书，张伟以公司或者个人名义通过88财富网、私募基金、向社会借款等方式，2011年至2017年非法吸收公众存款149亿元。其中，包括从88财富网获取的近32亿元，涉及集资参与人账户63543个；张伟以自己名义，或者以深圳威廉金融控股有限公司、深圳中科创融资担保有限公司作为借款担保人，通过对外宣传，以借款的名义，向社会公告、银行等金融机构吸收资金约62亿元等。
另外，从2014年起88财富网就被质疑是中科创集团的自融工具，原因是该平台上部分产品的借款人、担保方、P2P平台都由中科创金融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控制，且质押物存管机构与借款人地址在同一个地方。而中科创集团从该平台吸收的巨额财富，还有相当一部分流向了资本市场。
二审被判无期，张伟等将提请再审
出生于1972年的张伟，于1994年退伍后，从老家黑龙江鸡西孤身闯深圳，在写字楼当过保安，做过白酒推销，然后成立公司，一步步成长至“中科创系”实控人，巅峰时实际控制167家企业，还在121家公司任职过高管。
根据判决书，张伟等人以公司运营为纽带，通过笼络乡邻、招揽小弟、聘用员工等方式，逐步形成以张伟和王涛（张伟妻子）为首，韩作纪和王栋为主要骨干成员，以及“马仔”黄彬等人参加的黑社会性质组织。
通过架设“88财富网”网络融资平台等方式，张伟的涉黑团伙非法攫取了巨额财富，其中一部分非法所得通过民间借贷等方式出借他人，多以“套路贷”的方式攫取巨额利益，并收取高额“砍头息”，造成很多借款人无力偿还。
在催收环节，张伟等人以摆场收数、非法拘禁、寻衅滋事等暴力手段逼迫催收，甚至在借款人无力偿还时采取敲诈勒索、强迫交易的方式把借款人公司股权或土地、房产据为己有。
据二审裁定书，生意人梁某荣在深圳经营着四家连锁餐饮店，为拓展业务多次向张伟借款，共计4135万元。在借贷过程中，张伟通过签订虚假借款合同、虚构流水等各种形式，将高达1950万元的“砍头息”计入借款本金，并要求以梁某荣实际控制的国某公司59%股权作为债务担保。
相当于梁某荣4135万的借款，只到账了2千万左右。
梁某荣到期还不上钱后，张伟等人还指使数十名“马仔”上门催债。这些“马仔”不仅霸桌占座，还明目张胆地驱赶客人、吃霸王餐，甚至强拿收银台现金，严重影响四家餐厅的正常营业。
为了让四家餐厅恢复营业，梁某荣不得不以极低价格将某投资控股公司90%的股权、国某公司余下约40%股权转让给张伟，而这两家公司股权在当时分别价值1.38亿元、2913万元。
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二审裁定书还指出，为了省下85万元工程费，非吸上百亿元的张伟团伙殴打胁迫梁某杨以低价装修办公室、低价承接两处装修工程；张伟手底下的“马仔”李某在收债过程中私吞还款，导致张伟认为还款人李启某没有按数还钱，联合韩作纪对李启某进行殴打，在得知实情后，张伟等人又将拳头挥向了“马仔”李某，并将其非法拘禁……
经查明，以张伟为首的犯罪集团自2011年至2017年诈骗4起共4亿余元、敲诈勒索5起共4.1亿余元。
2021年5月31日，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张伟涉黑案一审宣判：被告人张伟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强迫交易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诈骗罪、敲诈勒索罪、聚众斗殴罪、寻衅滋事罪、容留他人吸毒罪、行贿罪共11项罪名，数罪并罚，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罚金1217万元；
团伙骨干成员韩作纪、王栋分别被判刑25年、12年，分别并处罚金207万元、2万元；团伙成员其余16人均获刑并处罚金；4家被告单位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处罚金。
张伟及辩护人认为一审判决认定的罪名，约一半与张伟无关，其余为各被告人个人实施的活动，没有形成稳定的组织。
张伟及辩护人认为本案不存在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层级结构及组织纪律，原因是张伟与所谓“骨干成员”王栋、韩作纪之间只是同乡关系，并不存在领导与被领导关系，其他张某燕等“马仔”彼此之间不熟悉等。
辩护律师称，王栋在内蒙古开煤矿，与张伟数年没通过电话，韩作纪在深圳开足浴店，也做催收，曾因催收工作压力太大跳过河。
辩护意见还提到，在梁某荣等涉嫌诈骗的多起案件中，双方合同白纸黑字，而商事交往中本就存在的巨大风险。至于梁某荣案中的“摆场收数”，无证据证明摆场闹事，报警记录显示现场平静，无人闹事。
而88财富网的运营起始时间远远早于监管政策出台时间，且监管政策出台后及时关停，并全额兑付投资者，故不构成非法吸收存款罪。
据此，张伟及辩护人向广东高院提起上诉，二审仍为张伟等人作无罪辩护。
辩护律师认为，当年暴雷跑路的P2P平台遍地都是，但没有几家能像中科创集团的88财富网一样在完全清退本息后关闭。至于涉黑，张伟案没有一起杀人、重伤和轻伤等故意伤害行为，仅有的两个轻微伤也跟张伟无关，所谓“非法持枪”、“保护伞”在相关判决书上根本没有认定，把张伟归为“黑社会”有些冤。
11月26日，广东高院对张伟等19人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案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认为，原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遂作出前述裁定。
对此，张伟的辩护人表示，二审裁定已经下达了，张伟正在准备收监服刑。家属在安排律师会见，准备申请再审，“先向广东高院申诉，如驳回再向最高法院申诉”。目前张伟的妻子王涛还在国外。
值得一提的是，一审、二审中张伟及辩护人做的均是无罪辩护。但法律界对此种辩护策略有不同意见，有律师认为做罪轻辩护对当事人更为实际和起作用。
多家上市公司面临中科创资本清退难题
中科创管理的3百多亿资产，一部分用于民间放贷，还有相当一部分流向了资本市场。
中科创集团巅峰时，号称管理资产规模达到312亿元。2013-2016年，“中科创系”在资本市场频频出击，这一时期恰好是88财富网上线并开始大量吸收公众存款。
张伟在资本市场上的成名之作是其2014年凶猛举牌新黄浦。当年，中科创曾四度举牌新黄浦（600638.SH），一度成为新黄浦控股股东。但中科创也受到了当时新黄浦控股股东华闻投资的猛烈回击。经过一年争夺，2015年初中科创开始减持新黄浦，宣告“败退”。
此外，中科创还曾在2013年涉足天目药业（现*ST目药）股权争夺，2015年还曾有意借道港股公司粤首环保（已退市）登陆港交所。
2016年，张伟入主中科新材的前身禾盛新材，并将中科创集团的多个金融子公司装入了上市公司，让本是国内家电用复合材料主要生产厂商的禾盛新材，由此转型涉足供应链金融。不过张伟操盘禾盛新材后虽然营收利润表现尚可，但上市公司股价却从2015年底的40元/股左右，一路下跌到现在的7元/股左右。
截至目前，张伟全资控股的中科创资产仍持有禾盛新材7766.7917万股，占总股本的31.34%，目前这笔股权不仅处于质押状态，而且被司法冻结。未来，公司存在实际控制权的变动风险，同时张伟手中的股权亦有可能被司法拍卖。
除此之外，张伟实控的境外公司China Create Capital Limited（中科创资本有限公司），是中科创集团极为重要的境外投资并购运营平台，曾多次在A股、港股市场出手，成为诸多金融机构和地产公司的机构投资者。
来源：罐头图库
据不完全统计，2016年-2019年间，“中科创系”相继投资了九台农商行、天津银行、中原银行、甘肃银行、山东国信等金融机构，且均为港股上市公司。不仅是金融机构，“中科创系”还投资了河北建设、长盈集团、隆基泰和智慧能源、达瑞生物等港股和新三板公司，涉及房地产、清洁能源、石油天然气和医药。
截至2021年6月 30日，中科创资本有限公司仍是九台农商行、山东国信、长盈集团、隆基泰和智慧能源的前十大股东之一。
对这些上市公司逐一筛查后，不难发现张伟还与一些耳熟能详的资本大佬意外汇聚在一起了。张伟硕大“金融帝国”的触角延伸或许比想象的要深。
“先锋系”旗下的中新控股（已退市，8207.HK）曾牵头成立了中新（黑龙江)互联网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下称“中新小贷”），彼时其官网资料显示该公司是“联合多家上市公司及合作伙伴，于黑龙江省发起成立的一家全国性牌照的互联网小额贷款公司。”
中新小贷的股东包括“先锋系”、“中科创系”、中国华融、汇源果汁、东方银座等，他们背后的老板都有着各自的“起伏命运”，或深或浅也都与金融挂钩。
此外，中国华融和中科创资本是东北首家上市农商行——九台农商行登陆港股市场时，唯二引入的基石投资者。九台农商行股东之一地产公司阳光100，也与张伟有过一段“恩怨”：2019年7月，阳光100发布公告称，公司及集团向8家企业提供了21份、合计15.47亿元的贷款，但由于担保人失联，决定计提约9.47亿元应收账款和其他应收款项损失拨备。
这位担保人就是张伟，借款的上述8家企业中，多家企业与张伟存在关联。随着张伟“金融帝国”的彻底崩塌，阳光100今后的讨债路恐怕不太好走。
看似偶然，但背后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金融真是一个圈子，圈子好像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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