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琳神魔小说《封神演义》中的封神之战,可是说是一个赤裸裸的角斗场,成王败寇就是最好的注解。神仙杀伐临身,人间道也未能幸免。封神,封侯,有人欢喜有人忧。其中令人印象深刻,同情哀叹的,也不乏其人。闻太师稳重算一个,另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比干。

无论从正史记载,还是从神话传说中看,比干都是一个正直的忠厚长者,于家于国,堪称楷模,万世流芳。一个忠臣孝子的形象跃然纸上,美名美誉永传后世,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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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在封神大战大背景下,神人仙佛都纷纷选择站队,形成两个势不两立的山头,作为阐教大佬元始天尊一手策划,亲自布局、主持封神榜和灭商兴周双重计划的执牛耳者姜子牙,却干了一件与他的立场和身份完全不匹配的事情。

九尾狐苏妲己迷惑君王,纣王对嫡亲的王叔比干痛下杀手,挖腹剖心,要拿比干的所谓七窍玲珑心来煎汤熬药,救美人一命,博取苏妲己的欢心。此事,神机妙算的姜子牙早已料到,留了救命符给比干,说是可以保他周全,性命无虞。结果,比干还是挂掉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比干有姜子牙给的保命符,姜尚又一副诚意满满的样子,信誓旦旦,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哪个环节掉链子了呢?是姜子牙的法术修为不够,是玉虚宫的符召不灵光,还是出在这个卖无心菜的老妇人身上?这个女子又是何人,竟然能轻松破解这道救命符?

长公子扶小苏认为,透过现象看本质,比干之死,直接的表现,就出在卖无心菜的女子身上,但这远不是真相的全部。说到底,姜子牙所谓救比干,既有一定的恻隐之心,更是他背后的高人元始天尊布局的结果。这个事件的终极指向,并不是比干,而是闻太师闻仲,以致商纣王帝辛和商汤640年的基业。换言之,殷商必须覆灭,比干必须死,没得选择,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

具体怎么说,我们来看个究竟——无心菜、玲珑心与殷商王朝的树倒猢狲散。

第一、事件背景:情由所起,姜子牙奉元始命下山扶周灭商与交好亚相比干。

一个事件,我们把它放到更大的背景中,往往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与惊奇。比干之死,姜子牙之救,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姜子牙的主观意图:他下山是为的什么?做宰封侯,一套贵不可言的人间富贵。方式就是,辅助周文王姬昌,协助封神榜计划,灭了殷商,是第一要务,头等大事,也是终极目标。

姜子牙投奔宋异人,不过是权宜之计,被纣王封为下大夫,也是机缘巧合,率性而为,走一步看一步。

姜子牙烧死轩辕坟三妖之一的玉石琵琶精,侥幸被纣王看中,官拜朝歌城的下大夫。其中间接引荐他的命中贵人,就是亚相比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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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干是殷商王朝的亚相,纣王的王叔,属于商汤王族重要成员,光环加身,姜子牙也不得不高看几眼。我们来看下比干有多大分量,他的存在,对朝歌城,对纣王乃至整个殷商王朝意味着什么。

纣王的股肱大臣,首先是文武双雄,闻太师闻仲和镇国武成王黄飞虎,然后就是宰相商容和亚相比干,所谓三公,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纵观整个封神大战,能够与殷商、与纣王和朝歌城共存亡,生死与共的,主要就是闻太师和比干这两位了。一个是三朝元老,帝王师,掌军的首席,一个是跟纣王一家亲,家事国事不分家的比干。

换言之,闻太师和比干,就是朝歌城的心脏,如果这两位倒下了,商纣王也就玩到头了,黔驴技穷,完蛋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姜子牙结交比干的原因就很清楚了,一目了然。姜子牙就是奉命来砍殷商的大动脉的,深入了解比干,这个殷商的心脏,就好对症下药,见机行事,为未来伐商打下基础,埋下伏笔。

姜子牙是为求富贵,可他的眼界高,下大夫对一般人来说足够尊贵,位列公卿士大夫,对他来说,远远不够。所以,他不会真心效命纣王,也不会待得太久。渭水边上钓王侯,才是他要干的大事,正事。

姜子牙与比干的关系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志同道合的同事,也说不上有多大交情,如果有,他欠比干的。

第二、事件真相:救命符与补命刀。姜子牙也许有心救比干一命,比干却没这个好运气——元始天尊要一锅端,索命比干和闻太师这两颗殷商的“心”。

(一)姜子牙的“好意”——救命符。

比干的遭遇,被九尾狐苏妲己和纣王联手挖心,姜子牙是早就预料到的。

姜子牙出手相助,留给比干救命符,也许是真心的。不过,奥妙就在于,这个救命符来自昆仑山玉虚宫,出自阐教教主元始天尊之手。没有心肝的人都能救活,还能叫姜子牙信服,这样的高人哪里找去?灵珠子哪吒又是塑金身,又是化莲花身,起死回生之术,有这样修为的神仙,屈指可数。凡人没心都能治好,当然是元始天尊说给姜子牙听的。至于是不是真有效,真管用,如实说,姜子牙本人也不好说,没有十足把握。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姑且信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元始天尊的面子是不能反驳的。

姜子牙都要走了,离开朝歌城,投奔西岐了,比干的生死,关他什么事?既然元始如此吩咐,密授符召,传给他一道救命符,他也乐意接受,好歹,人家比干待他不薄。于是,临走之前,姜子牙就传了比干这道救命符。

(二)元始天尊的“真心”——生死符。

姜子牙单纯理解为救命符,比干也信以为真。不过,对元始天尊来说,他给予他们的,实际是一道生死符。是生是死,看缘分,天机不可泄露。元始要主动出击,他要的是殷商王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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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派出了轩辕坟三妖,元始天尊则选中了申公豹,思路新奇,别出心裁。女娲的办法,是叫九尾狐狸精、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惑乱中宫,迷惑纣王,乱他的朝纲,元始则是顺着申公豹的脾性,利用封神榜引起申公豹和姜子牙之争,暗中叫申公豹挑拨离间,送上截教和殷商的人头。

这一次,就是其中一个优秀表现,秀了很多人一脸。

第三、事件现场与勇敢的心:救命符与比干之死,闻太师班师回朝。

轩辕坟群妖宴饮摘星楼,酒后露真相,原形毕露,露出了狐狸尾巴。比干率领黄飞虎火杀轩辕坟,一锅端,把九尾狐苏妲己的子孙都给烧死了。这还不算,比干把各种兽皮做成一件貂皮大衣,冒死献给纣王,意在羞辱九尾狐,给她个警告。

兔死狐悲,伤及其类。九尾狐勃然大怒,怒火中烧,她要报复比干,还以颜色。

装病,设计。胡喜媚出面下钩,要纣王取比干的七窍玲珑心来给苏妲己治病。

十二道金牌传进来,比干一脸懵。情急之下,想起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姜子牙送他的一道救命符。焚烧,服用,然后在王宫大殿里,挖出了心肝献给纣王。随后,一路狂奔,扬长而去。

我们来看下比干之死的整个过程,寻找蛛丝马迹,按图索骥,来看下为什么救命符会失灵。

(一)比干心如死灰。

昏君听信妲己有疾,欲取吾心作羹汤,岂有生还之理!——《封神演义》

比干去之前,已经交代后事了,安抚夫人与儿子。他自己也很清楚,挖心剖腹,人怎么能继续活下去。

心者一身之主,隐于肺内,坐六叶两耳之中,百恶无侵,一侵即死。心正,手足正;心不正,则手足不正。心为万物之灵苗,四象变化之根本。吾心有伤,岂有生路!——《封神演义》

这是比干在大殿上对纣王讲的一段话。说的也是一个道理,人没心没法活。

(二)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比干挖去七窍玲珑心,一路狂奔,出了午门,转身上马,直奔北门而去。

当时子牙留下简帖,上书符印,将符烧灰入水,服于腹中,护其五脏,故能乘马出北门耳。——《封神演义》

我们来看下姜子牙给比干的这道救命符的真实功效。

比干服用之后,可以扬鞭十里,老命还在。按姜子牙的交代,比干跑出去十里地,谁也不要跟他搭腔,完事,就性命无虞,稳保安全。可惜,姜子牙没完全搞明白元始天尊的意思。元始天尊赐给姜子牙这个神奇的救命符,只说十里无事,可真没说十里之外也没事。换言之,这个救命符是暂时的,只能保一时,并不能保一世。

比干也是撞运气,并没有十足把握。

(三)半途而废:行百里者半九十。

比干快马加鞭,出北门,一路狂奔。按姜子牙的交代,比干谁也不搭理,一句话没说。

见卖无心菜的,比干问其因由,妇人言“人无心即死”,若是回道“人无心还活”,比干亦可不死。比干取心,下台,上马,血不出者,乃子牙符水玄妙之功。——《封神演义》

北门七里地,比干遇到一个卖菜妇人,卖的还是无心菜。姜子牙指明的安全区是十里地之外,七里地正好就出现个勾引比干说话的人,比干没心,她卖的菜也没心。要说是巧合,恐怕是圆不过去的。

这个卖无心菜的人是谁呢?她就是申公豹所化。申公豹为跟姜子牙抢功劳,争夺封神榜,不成,反过来处处跟姜尚作对。你往东,我就偏往西,这就是申公豹的道理。

听说你姜子牙有师尊给的救命符救没心的比干,我申公豹偏偏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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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公豹也是个修炼了数千年的人,至少,各方面神通都比姜子牙要犀利得多——打神鞭除外。申公豹化作一个妇人,一拍后脑门,一股邪气冒出来。紧接着,比干就上当了。一问一答,白菜无心可活,人没心不能活。结果,比干就挂掉了。

(四)比干之死与闻太师凯旋:七里与十里,北门,元始天尊要的是比干和闻仲俩人的“七窍玲珑心”,赤子忠心。

比干前面刚死,尸骨未寒,热血未干,北伐凯旋的闻仲闻太师后脚跟就到了十里地之处。然后就是闻太师问罪于纣王,陈十条,要纣王改过自新,重塑殷商气象。

到这里,比干之死的所有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老臣虽死不惜,只是社稷坵墟,贤能尽绝。今昏君听新纳妖妇之言,赐吾摘心之祸;只怕比干在,江山在;比干存,社稷存!——《封神演义》

比干其实已经大致知道了一些玄妙,人家要的不仅仅是比干的老命,而是剑指纣王和商汤二十八代六百四十年基业。比干七窍玲珑心,确实也是真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元始天尊赐给姜子牙玉虚宫昆仑宝符,究竟是何用意呢?并不是姜子牙揣测的那么简单,单单是救比干一命的。实际上,元始是要挑唆殷商内斗,拿比干之死说事,叫闻仲跟纣王反目成仇,搞内斗,君臣刀兵相见。如此这般,可比女娲的手段要高明多了。

好,我们一起来还原元始天尊的这个设想。

比干拿着姜子牙给的救命符,并不能彻底解救他,而只能保他跑出朝歌城十里地。十里之外,比干还是要挂掉。因为,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神仙能保一个没心的凡人能继续存活的。请注意,比干走的是北门,是按姜子牙救命符交代办的。十里地之处,正好就是闻仲班师回朝的地方。闻太师跟比干相遇,殷商王朝的两颗心脏终于汇到一起了。闻太师眼看着比干倒下去,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如此,闻仲怒火中烧,怒不可遏,一怒之下,挥剑直指纣王,君臣刀兵相见,或是废旧立新也未可知。如此,祸起萧墙,商汤天下命不久矣。

千算万算,元始天尊也没料到,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申公豹截胡,提前报废了比干。闻太师虽然怪罪纣王,却又回心转意,革陈布新,继续死心塌地保纣王。这也是为什么元始天尊要拿申公豹填北海眼的一个重要原因所在。

比干死了,闻仲挂了,纣王完蛋的日子也就快到头了。

奉元始天尊法旨,燃灯道人接替姜子牙主持封神大局,云中子用通天神火柱,在绝龙岭烧死了闻太师。闻太师是龙吗?他们烧的哪里是闻仲,实在是要绝了纣王和殷商的气数。

至此,比干和闻仲,朝歌城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山雨欲来风满楼,殷商覆灭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纣王被挖了“玲珑心”,自己也成了一颗无心菜,最终自焚摘星楼。西岐兴起,商汤覆灭,截教惨败,阐教和元始天尊得偿所愿,收获了幸福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