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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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洪学智将军

2003年,退休后的洪学智完成了有关自己一生经历的著作《洪学智回忆录》。

就在书成功出版以后,洪学智吩咐身边的人:

“一定要给长春的老郑头送去一本。”

“长春的老郑”全名叫郑国良,早年在战争年代,郑国良曾经干过洪学智的司机,载着司令员漫山遍野地跑,甚至还几次救过洪学智的命。

郑国良的老伴儿赵国荣回忆:

“老首长在长春住的时候,老郑每周都要到老首长那坐坐。后来,郑老每次去北京,必去探望。老首长也惦记他的这个部下。”
“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这本书都将会像“家宝”一样珍藏。”

“洪司令,你好”

1960年初春,北方大地尚且不是那么温暖的时候。洪学智携妻子以及两个女儿悄悄地登上了前往长春的列车。

洪学智家里有8个孩子,除了年龄已经大些的,生活上能自理的孩子留在北京读书外,洪学智只带了两个小女儿。

另外他还决定,等小儿子洪晓狮上完这个学习后,也跟着转学到长春读书。

尽管心里有很多酸楚,但洪学智与张文都没有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

图|1941年任抗大五分校副校长兼盐城卫戍司令员时的洪学智

越是在如此环境下,越是能显示出一个老一辈儿革命家的气概,洪学智坦言:

“人这一生很漫长,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你们要学会辩证地看待人生的起落。好的时候,要想到不好的情况,不好的时候也不要沮丧,人生的这个过程,有起就有落,有好就有坏。现在你们都在上学,这是很重要的阶段,不管在什么境况下,你们都要好好学习,既要学习知识,也要学会与人相处,学会独立生活,要能够自立。”

5月21日,根据国务院的批复,吉林省农业机械管理局改称吉林省农业机械厅,洪学智任厅长。

虽然面临着许多生活上的困难,但洪学智还是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工作当中去。

一天下午,洪学智正在家中调研材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洪学智起身走到院子里打开门,来人虽然穿的是一身便装,但洪学智还是看得出,眼前这个人当过兵。

见到洪学智后,来人立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洪司令,你好。”

洪学智的记忆力一贯很好,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你好啊,任荣主任。”

一听首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任荣显得十分激动:

“首长您还记得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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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42年10月,洪学智在阜宁县陪同陈毅检阅部队

任荣早年曾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是志愿军总部政治部组织部部长,还曾负责过总部政治部的防空工作,当时洪学智担任志愿军副司令期间,曾到政治部视察防空工作,还曾表扬过他。

洪学智后来担任志愿军后方勤务部司令员时,负责志愿军的后勤工作,任荣都曾亲历过,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年,但谈论起来,任荣还是感到由衷的钦佩。

1960年,任荣任某军政治委员,驻地在吉林通化,他听说了洪学智被安排到了吉林工作,对老首长的情况十分担心,趁着这次来长春开会,任荣打听到了洪学智的住处,于是不揣冒昧,亲自上门拜访。

尽管在那个年月,任荣上门看望,也是要承担相当的风险。

洪学智看着熟人上门,心里也十分高兴,两人就这么坐着聊了一下午,本来任荣来之前,其实心里就已经准备了许多话,可是到了门口以后,准备好的话却被硬生生地噎住了,说不出口。

老首长的住处是日治时期的老房子,空间狭窄,连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到了傍晚,任荣起身告辞,并到厨房去和洪学智夫人张文告别,这才明白,老首长一直绝口不提留他吃饭是为什么。

厨房里根本就没有像样的蔬菜,只有半袋子高粱米、一把小葱,什么也没有。

图|抗美援朝时期,担任志愿军副司令员、后方勤务司令部司令员的洪学智

洪学智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就是在几天前,上幼儿园的孩子还嘟着嘴跟他抱怨,这里的幼儿园不如北京的好,尽管洪学智嘴上劝说女儿要吃苦耐劳,可心里还是产生了许多异样的情愫。

任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默不作声地离开。

时隔半个月,一辆军用卡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两个战士,从车上扛下来一个沉甸甸的麻袋,送进院子里。

洪学智伸手一摸,原来是一袋子黄豆。

“谁让你们送的?”

两个战士一听首长问,赶紧跑过来敬了个礼说:

“报告首长,我们首长说,这是军事秘密,不能透露。”

洪学智一听也乐了,故意板着脸问了一句:“那你们是谁?”

“报告首长,我们是我们首长的兵,我们首长说了,我们是他的兵也就是您的兵。”

见到老战友的好意,洪学智也没法推辞,况且当时确实情况艰难,于是就留下了这袋子黄豆,事后洪学智将黄豆分成好几份,给在北京的孩子们寄去了一些,又把大部分黄豆分给了厅里一些生活困难的家庭,自己只留了很小的一部分。

虽然送黄豆这件事仅仅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也可以看出,不管洪学智如何变化,他当年的那些老战友、老部下,对他的爱戴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刚领到工资,洪学智便拿去接济同事

1962年7月,洪学智任重工业厅厅长。

上任之初,洪学智就发现了同事吕占山的情况,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刚刚调来在重工业厅工作。

因为是单身,所以被分配到一栋筒子楼里居住,筒子楼没有厨房,家家户户都是在楼道里生煤炉,因为没有烟道通气,所以做饭的时候,整个楼道都是烟熏火燎的。

当时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有洪学智发现了端倪。

图|洪学智将军全家福

一次中午,洪学智到筒子楼去,一进去就是烟熏火燎的景象,吕占山的母亲正围着煤炉子侍弄,洪学智上前问:

“老大娘,怎么这么大烟?”

也许是烟熏火燎间,老大娘没认出来眼前这人就是厅长,于是回答:“煤炉子不冒烟,那能叫煤炉子。”

洪学智细致地问了情况后,回去就把基建处处长给找来了:

“你们那个基建处还有没有钱?咱们单身楼里头有几户人家没有煤气,用的是煤炉子,做饭的时候直冒烟,有老有小的,那不把人呛坏了吗?再说也不安全。你想办法解决一下。”

基建处处长一下子为难起来:

“筒子楼是多年前修建的老楼,没有修建煤气管道。”

洪学智亲自协调了有关部门,给筒子楼装上了烟道,第二次再去视察,楼道里烟雾缭绕的情况就好转了不少,而且还又碰到了吕占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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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50年夏,洪学智将军全家福

吕占山后来回去以后告诉母亲:“那两次和你说话的就是我们厅长。”

老人家懊悔地拍了拍大腿:

“那么大的领导来咱们筒子楼,我们也没跟人家好好说话,儿子啊,你这个厅长是好人啊,你可得好好工作,人家对我们有恩,咱们一辈子也不能忘啊。”

洪学智当重工业厅厅长时,组织给他配了一辆车,司机名叫张守信。

张守信为人老实,平常时候沉默着不是很愿意说话,可实际上家里的生活很困难,尽管张守信没有说,但洪学智私下里还是打听清楚了张守信的实际情况。

有一次,张守信替洪学智领了工资,洪学智拿到手以后看也没看,就从里面拿出20元钱交给张守信:

“拿着吧,这是带给你家属和孩子的,孩子们还小,用得着。”

洪学智还告诉张守信:

“以后,每个月都从我工资里拿20元钱出来,你拿回家去补贴家用。”

张守信感动得热泪盈眶,需要指出的是,当时20元并非是一个小数目,足够张守信半个月的工资,让张守信感动的是,首长自己家里也不富裕,还时时刻刻想着要接济自己。

无论是张守信,还是吕占山,对洪学智的好始终铭记在心。

图|1955年授衔仪式(第二排右二为洪学智)

尽管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洪学智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但在他的身边,始终有这样一些人,悄悄地保护着他、关心着他。

当年在长春时,还有一个洪学智是新四军时期的警卫员,名字叫苏柏,当年复员后,苏柏回到了老家

洪学智刚到长春的时候,苏柏就打听清楚了老首长住的地方,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洪学智下班。

之后隔三差五,苏柏都要去老首长家里一趟。

苏柏为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却替老首长把心思操在了实处。

洪学智刚到长春时,身边也没有一个警卫员帮手,苏柏自己就承担了警卫兼秘书的任务,时不时地帮着家里劈柴、拉煤。

尽管后来苏柏不能再去老首长家里,但苏柏总是时不时地在不远处张望,一如当年在首长身边干警卫时候的样子。

洪学智对这个老部下更是心知肚明,有些时候两人虽然说不上话,但彼此总是牵挂着对方。后来离开长春时,苏柏之又前来相送,面对老首长的询问,憨厚的苏柏之说了一句话:

“我要跟着车,看着老首长回去了我才放心。”

洪学智完成回忆录后嘱咐:送给长春的老郑一本书

2003年,退休后的洪学智完成了回忆录,顺利出版后,洪学智曾嘱咐身边的人:

要送给长春的老郑一本书。

图|1955年国庆节,洪学智、萧华、粟裕、陈赓在天安门城楼上合影

老郑也是洪学智当年的老部下,本名郑国良,抗美援朝时,郑国良负责给洪学智开车。

说起来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郑国良原来是“解放军战士”。

所谓的解放战士,其实就是解放战争时期,被俘的国民党军士兵通过教育后,参加了解放军的人。

1947年5月,郑国良所在的新一军112团被洪学智率领的6纵全歼,当时郑国良所在的112团汽车连,自连长以下,包括所有汽车都被我军缴获。

郑国良因为本身出身贫苦,加上拥有开车技术,因此洪学智专门选他来给自己开车。

就这么的,洪学智坐着郑国良开的汽车,参加了辽沈战役,从东北一直跟着部队下到了广州,后来还跟着洪学智一起到了朝鲜战场上。

洪学智肯定与在国民党旧军阀队伍中的长官不同,平易近人不说,郑国良曾几次受过洪学智的照顾,这也让郑国良心中十分感激。

凭借出色的开车技术,郑国良几次救了洪学智的性命,还救过洪学智的妻子张文与洪虎。

郑国良一直很感念洪学智的恩情,朝鲜战争结束后,郑国良复员回了东北长春老家,后来被分配到了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工作。

图|1955年7月洪学智(第三排左五)参加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洪学智到长春以后,郑国良就成了洪学智家中,继苏柏以后的第二位常客。后来洪学智回到北京,郑国良还时常前往探望。

郑国良的妻子赵国荣时隔多年后,回忆起当初的事儿,仿佛还历历在目:

“老首长在长春住的时候,老郑每周都要到老首长那坐坐。后来,郑老每次去北京,必去探望。老首长也惦记着他的这个部下。“

2003年,洪学智特意让家人从北京送来一本刚出版的《洪学智回忆录》。

赵国荣说:

“不管过去还是将来,这本书都会像“家宝”。”

2006年11月20日,洪学智在北京因病去世,享年94岁。

洪学智的去世,也牵动着郑国良的心。

其实到洪学智去世这一年,郑国良也已经79岁高龄,而且他本身就患有很严重的脑血栓和老年痴呆后遗症,缠绵病床已达五年之久。

尽管已经忘记了许多的前尘往事,甚至连老伴儿和女儿都不记得,但在郑国良的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老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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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87年洪学智与邓小平合影

当洪学智逝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郑国良躺在病床上,竟然罕见的老泪纵横,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11月30日,记者专程赶赴长春,采访这位被洪学智称为是“长春老郑”的老人家里。

因为长期病痛的折磨,郑国良已经没有多少语言和表情,更长的时间,他也只是呆呆着凝望着远方。

老伴儿赵国荣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郑国良从床上抬到了沙发上,用了几个枕头夹着,郑国良才能稳稳地坐着。

“如果老郑不是这样,我们说什么也要去北京送老首长。”

谈到了这些年的辛苦,赵国荣脸上也露出难过的神色:

“老郑病了五六年,加上快80岁了,病情格外重。这些年他没说过一句话,别说我,连他的儿子和孙儿都不认识了。全家人都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听不见了。“

图|洪学智将军

奇怪的是,当21日这一天,老郑的外甥从北京打来电话,说老首长已经去世的消息,老伴赵国荣特意趴在丈夫耳朵边上,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老郑一开始没什么反应,老伴儿的心里也忍不住一阵难过,心里还想着:

如果老郑还有意识,不知会多伤心。

然而意外的是,就在说了这个消息几分钟后,老郑忽然间有了反应,他的脸颊忽然开始抽搐,眼泪也簌簌地往下掉,接着竟张开嘴呜呜地哭起来。

老伴儿赵国荣既震惊又难过,他对记者说:

“我知道他是个刚强的人,我和他生活了大半辈子,不管遇到多大的难事,没见他掉过一滴泪,况且他都痴呆成这副样子了,咋还能哭得这么伤心?看来,他可以忘记自己的亲人,也忘不掉老首长啊!”

也就是在洪学智去世后两个月,郑国良也在家中去世。

出奇的是,还是在长春。

洪学智将军当年在新四军时期的警卫苏柏,人生也走到了最后时刻,其实早些年的时候,苏柏的身体就已经每况愈下,生死线上也不知道挣扎过几会,却始终能安然无恙的挺过来。

图|洪学智将军与妻子张文

可听说老首长洪学智病逝以后,老兵苏柏在病床上不由得失声痛哭:

“老首长,我想你,我想你啊!”

仅一个月前,苏柏因病去世。

而在哈尔滨,洪学智将军另外一位老警卫孙久环也是疾病缠身,沉寂多年,听说老首长病故以后,孙久环大哭了一场,仅仅一周便在老家哈尔滨因病去世。

洪学智将军带走了他贴心的两个警卫一个司机。

有人感慨,这些原来曾在洪学智将军身边工作过的人,其实都是在等老首长,现在他们都追随老将军去了。

洪学智将军去世后,有不少的百姓自发地前往送别,一位从长春星夜兼程赶到北京的市民,直接拉起了横幅:

“老将军一路走好,给您磕头了”

图|洪学智将军与妻子张文

还有一位从山东骑自行车赶到北京的志愿军后代,在洪学智雕像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许许多多更平凡的普通人,在洪学智将军去世后,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对老将军的缅怀哀悼之情。

洪学智去世以后,依照老将军生前嘱托,骨灰不入八宝山革命公墓,而是回到了家乡安徽金寨县

2008年10月,在安徽金寨县烈士陵园里,建成了洪学智将军纪念碑,包括纪念碑在内的,还有勋章廊柱、纪念广场以及长城墙,总占地面积840平方米,生动再现了一位两次荣膺上将军衔,无论是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在新中国建立后,都是功勋赫赫的民族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