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道森”走了。
12月1日，浙江舟山市公安局发布：
7时许在朱家尖东沙附近海域发现一男性遗体。经家属辨认，遗体系近日失联的网名为“鹿道森”的微博博主周某（26岁，贵州人）。
两天搜寻、上万条转发消息，最终却未能挽回他的生命。
这个25岁的少年（虽然警方发布里写的是26岁，但鹿道森的遗书里写自己是25岁，为尊重逝者，全文以25岁的年纪为准），在生日那天，留下一封长长的遗书后，和世界告别了：
我也曾满眼星光地看着这世界，如今双脚陷进淤泥里，走一步陷一尺，无法动弹。
荆棘丛中过，早已满身荆棘。
很多人可能还不认识他。
鹿道森，本名周鹏，95后，生于贵州，毕业于贵州大学。
常在浙江，是名独立摄影师，也是在微博上小有名气的摄影博主。
他有15万粉丝，常发一些摄影素材。
照片拍得很美，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作品还曾被Vogue官网收录。
但在美好的背后，是他孤立无援的悲惨遭遇。
“这是最后一次这么介绍自己了，今天是我出生的日子。
我呢，农村，留守儿童，山区孩子，校园霸凌经历者，摄影创作人，独居青年，追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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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封5000字的遗书里，他说，念小学三年级时，父亲给他出了道四年级的数学题。
他答不出来，便被狠狠踢了一脚。
回到老家读书，因为长得白净，和同学们格格不入，遭到了校园霸凌。
同学给他起外号，对他进行殴打，还逼着他当众下跪。
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寄住亲戚家里，他不敢反抗，也不知道从何反抗。
等到父母回来，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结果，父母每天都在争吵、离婚、拿别人的孩子和他比较。
有一次中考没考好，也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是各种埋怨。
零花钱更不用想，因为父母喜欢对他哭穷，他每花一分钱都觉得愧疚。
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父母的控制欲更强了。
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关心他是否幸福快乐，“得不到治愈，只能在寒夜里行走。”
最终，在生日当天，他选择了自杀。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母亲曾给他发了个生日祝福红包，他选择了拒收。
但回复了一句“谢谢妈”。
有人说这是他最后的温柔善良。
有人说，他已经决定自杀，红包已经没用了。
也有人说，从遗书上看，红包就像个催命符，如果领了还不知道又会被盘问什么问题。
其实类似的事在三个月前也发生过。
就是那个刷屏的遗书。
写遗书的14岁女孩说，父母爱的并不是她，而是成绩好的她。
如果考不好，平时在外人面前温柔的父母，就会羞辱殴打她。
还让她只穿着拖鞋，站在屋外向外人示众。
于是，女孩给家人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的遗书，和自己的3万元零花钱放在一起。
然后自杀了。
遗书中说，这些零花钱留给父母用，榻榻米用鞋踩过，记得用抹布擦干净。
同时不愿让家里的房子变成凶宅，所以选择死在外面。
童年，成绩，霸凌经历者，温柔的人......
14岁小女孩和25岁的鹿道森有着如出一辙的遭遇。
尤其是两封遗书放在一起，心彻底揪住了。
为他们的经历，为他们的选择，为他们的绝望。
这些从小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拼命想要去治愈。
只是，有一些能自愈，有一些一生无法摆脱。
鹿道森和小女孩，都是后者。
身前是捉摸不清的未来，身后是千疮百孔的原生家庭。
活着，变成痛苦的事。死亡，成了他们眼中的解脱。
如他所说：“压垮我的不是一根稻草，而是无数的沙粒”。
对于这样的选择，我们无力苛责。
这个世界上没有生来就坚强的人，刀子插在谁身上，谁都会感觉疼。
更何况，他并不软弱。
在鹿道森的微博里有一些经常被使用的词组：追着灵魂、不要屈服。
“我正在做的，无非就是追着自己的灵魂奔跑。”
“不要屈服，不要依据潮流而修改你的灵魂。”
他也写下了“请停止校园霸凌吧”、“何以为家？”、“请你此刻开始爱你的孩子吧”等等超出遗书范畴的“官方呼吁”。
甚至他还把行李打包寄回家，房子提前退租不影响房东再租，摄影设备送给朋友，最喜欢的书也捐给图书馆。
要知道，绝大多数轻生者到最后是不怎么关心现实世界的。
甚至还不忘报复一下欺负过自己的人。
自己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这些后事？鹿道森在乎。
所以，相较于他命运结果的丧气，他的行为透着清醒。
就像有人说的，周鹏自杀了，但鹿道森还在渴望。
而清醒和渴望就意味着求索，他的控诉其实是想求一个答案。
所以，在悲痛之余，我想，我们也需要给他一个答案。
家庭关系、校园霸凌、年轻人择业，这些标签不止是鹿道森的个案，也是这些年整个社会的高频话语。
他呼吁“请停止校园霸凌吧”，他希望父母能多给子女关心、减少“语言的暴力”，也是整个社会努力的方向。
如果这些问题求而不得，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就像鹿道森提及自己“留守儿童”的经历，这对当事人来说，绝对是命运的不公，问题的根源。
但另一方面，没有哪个父母想背井离乡，都是生活所迫。
再有，他的父母在采访时说了一句“曾贷款支持他创业”，现在已经被骂上了热搜。
留言的年轻人、“孩子们”纷纷痛骂，这时候还在乎钱。
这个时候，还试图用钱来当作爱孩子的借口。
而已经为人父母们的人则表示理解，给他钱，支持他创业，这不就是爱孩子的方式吗？鹿道森的父母还挺好的。
谁对谁错呢？可能都没有错。
只是各自的立场不同，尤其是现在的人都有自己的一个价值观。
决定一个人命运分量的，也就不再是向上或向下的大开大合，而是一个个关键的细小关节。
《被判幸福》中曾说过一句话：“存在主义在我头脑中加设了一个世界的概念，遇到困境的时候，我会觉得这是我与世界的矛盾。
所以，如果他们可以早点找到一个出口，或者说，纠正矛盾，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比如学会和自己和解。
鹿道森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没有错，但一个人太执着精神追求，就会变得苛刻。
就像他攒了很久的钱，却最终没能救回那只猫。
这不是他的原因，但是他的性格惩罚不了别人，只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因此有时候，我们要学会跟自己握手言和。
既然我们没有错，那就不必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更不必和生活置气。
再比如，幸福的人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非常遗憾的是，鹿道森的父母没有给孩子完整的童年，却奢望孩子有优秀的少年和青年。
这就引发了很多悲剧。
其实真正的爱，不需比较，不用控制，更不能强迫。
而是尽可能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给孩子一个明确的归属感和一份能和生活保持连接的爱。
就像鹿道森问的：人的一生究竟要经历多少才能见到阳光？
不用经历多少，真正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不是一时的善意，而是用行为影响他们的人生。
让他明白，这世界，总有一个人在等你，让他们感受到这份生的能量。
这就够了。
可能这些问题的答案，鹿道森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但我们，我们的孩子，那些像鹿道森一样在寻找救赎道路的人可以知道。
最后，鹿道森离开后，微博上很多人呼吁#拯救身边的鹿道森#。
我也想发起同样的呼吁，如果你身边有像鹿道森一样的朋友，请告诉他：
生活免不了磨难坎坷，可能无法回避“内卷”，也会有想“逃离”的时候。
但逃离可以解脱，解脱不代表解决问题。
在“以生为重”的观念里，能活下去才是勇者。
很多年后再看这一天，其实就只是在和生活赌气。
你永远是值得被爱的，即使现在的你没有感受到，未来有一天，你一定会被温暖包围。
因为人性之善，终究是在场的。
也希望每个人都能坚强，那些艰难终会过去，你们面临的问题，也并不是没有人聆听。
因为我们终究会在同一条奔涌的河流上，一起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所以，无需立碑，活下来，玫瑰终将开放。
-完-
图片及资料来源：
《失联摄影师鹿道森确认身亡！渔民收网时发现遗体》，红星星闻，2021.12.01
《“鹿道森”离世令人唏嘘，愿每个年轻人都被善待 》，新京报，2021.12.01
《25岁青年鹿道森遗体被找到了，他的长篇遗书看哭了无数人……》，北美留学生日报，2021.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