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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岁失联摄影师“鹿道森”(周鹏)被确认身亡,就此再看他留下的公开遗书,总让人觉得他的离去牵动着陌生人,而非只是跟他的家人有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鹿道森”属于典型的“完美自杀者”:就是在自杀前尽可能地处理好身后事(遗书中强调:提前把行李包好寄回家;朋友提到:前段时间“鹿道森”送给他一些摄影材料;遗书里写道:遗书反复修改很多次。)。

不过这里所强调的“完美自杀者”,主要是基于自杀者离去前的心路而言(不仅尽力处理好物质世界,也尽力处理好精神世界,起码他(她)们自认为已经尽力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她)们的自杀行为才会让亲友痛不欲生,甚至连陌生人也会被触动。

要知道,绝大多数轻生者到最后是不怎么关心现实世界的。说到底,自己连命都不要了,自然也就不太会关心身后事。就此而言,大概“完美自杀者”还对现实世界抱有期待,只不过自己没办法拯救自己。换言之,世间的美好跟自己无缘。

这一点上,“鹿道森”在遗书中显现的很充分,不仅道出世间对他的“恶意和苛责”,也道出他对世间的“期待和不舍”。毫不夸张地讲,写遗书的过程也是“鹿道森”挣扎的过程,而之所以写下,他大概也是希望人们能透过遗书,看到自己,也看到别人。

就比如“鹿道森”在遗书中特别提到原生家庭的不幸,在很大程度上可能并不是为控诉什么,而只是希望家人在看到他的遗书时能有所触动,并且能更好的活和爱。这样的假设如果成立,那么家人在看到“鹿道森”冰冷的遗体时,大概十之八九会痛彻心扉。

只是回到“鹿道森”的“死亡轰动”上,撇开事情的琐碎因果和道德评述,我们还需要从遗书和自杀的关系中寻找更本质的推动。因为无论是“人类中心主义的转向”,还是“个人主义的转向”,其实始终是没有明确界线的,两者从来都是并行交织的。

一般来讲,遗书没有定式。就“鹿道森”的遗书而言,显然是相对文艺和浪漫。因为其中不仅包含个人书写,也透着共鸣叙述。所以回到“鹿道森”的自杀上,就需要从两个层面去审视:其一、他对亲密秩序的失望和绝望;其二、他对外部世界的无奈和期待。

就“其一”而言,“鹿道森”的理解和感受我们无从考证,但是回到他的亲密秩序中,到底是他的原生家庭真的很糟糕,还是他自认为很糟糕,这其实并不是一回事儿。因为糟糕即便是消极的,但是更在于感受者怎么看。

而“其二”来讲,无论是“鹿道森”提到的校园霸凌经历,还是朋友们提到他的事业遇到瓶颈,就算都是基于“鹿道森”展开的,但是落脚点却指向世间中万千的“鹿道森们”。毕竟类似的经历并不是“鹿道森”独有,而“鹿道森”只是顺着死亡的序曲,把世间的不堪直戳人心的讲了出来。

另外,遗书虽然是“鹿道森”生前写好的,但是人们在读到遗书时,“鹿道森”已经不在世或正在离世的路上。这种情况下,无论“鹿道森”写了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很重要的信息。尤其对于“鹿道森”的家人来讲,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反复读遗书,并不停地抹泪哀伤。

在这个事情上,虽然就遗书的观感中,“鹿道森”对家人很不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她)们之间真的没有爱。普遍来讲,国内的亲缘关系都不怎么顺畅,虽然亲人之间都怀有朴素的爱,但是在具体的实践上,却总是充满艰涩。

当然不排除有些亲人之间恨意更浓。因为世俗的人情中,总是布满自私和偏见,只能看到对方的问题,不能审视自己的错误。如此之下,越是交互的频繁,到最后就只剩下仇怨,而那些所谓爱意只有在生死离别的时刻,才能瞬间涌上心头。不得不说,“他(她)人确实就是地狱”。

只是就“鹿道森”的自杀来讲,其实也反映出“个人主义”的困境。我们虽然对个体本真性的绝对追求是鼓励的,并且还称其为道德理想,但是过分的强调本真性,就会滑向消极的义愤。正如泰勒所称:“对本真性理想的追求和实践要求某种超越自我的背景和条件(包括对自我之构成有一种更深刻的认识),如果无视这些条件,将会陷入一种幻觉性的自主性从而导致个人的自我沉湎与放任,最终背弃了本真性的理想。”

也如萨特从“存在就是虚无”出发,推出人在根本上是自由的结论。这使得自由的命运意味着人总是可以有所选择,而且必须做出选择。只是自由选择看起来很美好,并且也意味着人具有掌握自己命运的主体性,因此而获得作为人的尊严。但是类似自杀这种自由选择却是很沉重的负担。

换句话说,你自己就是自己的立法者,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承担绝对的责任。就此再去审视“鹿道森”的悲剧性,到底是他要为自己的不幸负责,还是这个世界要为他的不幸哀伤,这确实值得玩味儿。因为从“存在就是虚无”推出“人的绝对自由”,而“人的绝对自由”又推出“绝对责任”,如此来看,绝对自由怎能不让人感到沉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