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明白,什么叫消极,什么叫积极?

消极、积极是一对相互依存的概念,就好比有无、难易、高下、前后、是非、贵贱一样,必须依靠对方的衬托,才能赋予自身意义。没有比较,就没有区别,就没有意义。

老子开篇就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意思就是要你摈弃这些“名分”“名义”“意义”,摈弃自己的区别心,不要强行赋予它所谓的“消极”或“积极”意义,不要用人的眼光去看待,而要用道的眼光去看待

打个比方,如果我说姚明很高,你完全可以不认同,因为你可能比他更高;但如果我说姚明二米二六,你就不得不认同。高不高是观点,不必求同;有多高是事实,无需争辩

这就叫“一而二,二而一”。如果真的站在老子的角度来解老,就不会存在“消极还是积极”这样的问题了,因为没有意义,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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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仅仅这样回答,难免有些投机取巧之嫌。所以,我们不妨索性就用世人的眼光来解一解老。

第一个问题依然是:何谓“消极”“积极”?

我们通常把“消极”理解成退缩、懦弱、逃避、保守、被动一类的概念,是带有贬义色彩的。“积极”自不必解释,正好与消极相反。

既然带有感情色彩,就难免让人产生情绪,还没讨论先站队。情绪会影响人的判断力,感性思维不利于展开讨论,这一点是妨碍我们理解老子的最大原因之所在。如果我们能用更加客观中立的态度看待“消极”“积极”这对词,会减少许多争论。但这几乎不可能,人毕竟不是纯粹的理性动物。

好吧,言归正传。

如果你要问的是:老子是否具备这种通常意义上的消极属性,那我认为是有的。

首先,老子心中的理想社会是“小国寡民”的原始部落,这比孔子所追求的“三代时期”更早。可以说,不管是道家还是儒家,他们都一致认为以前比现在好,都主张要退回到从前的状态,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们都是保守派。只不过他们的方法路线不同,道家是直接性地返璞归真,对一切非原始的事物持完全否定态度;而儒家是古为今用,企图把以前的社会形态嫁接到现在的社会上来。

他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意思就是说,只要世界上没有圣智、仁义、巧利,那老百姓一定会更好。或者说,老百姓现在之所以过得不好,就是这些个玩意儿在捣鬼。然而仔细想想,知识、道德、技术,人类文明不正是这些东西构成的吗?所以老子所追求的,是一种非文明的低欲望社会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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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吾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什么叫“不敢为天下先”?也就是不要犯大过,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要搞什么改革、革命,保持原样就好。放在人身上,就是不要搞事,不要当出头鸟,安心做个逍遥自在的屁民就好。由此可见,老子是反对积极作为的,没有“发展”的概念,更不可能追求创新。因为他要的是原始状态,创新发展只会破坏原始状态,这就是一种故步自封的思维。

他说:“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为无为,则无不治。”这种统治手段与养猪无异,说到底,还是一种“维稳”的思想。他认为,人活着的最佳状态应该是混沌蒙昧、无知无识,如同婴儿一样。就像山里的一朵野花,开了又谢,无人问津,没有谁会关心它是否来过。在老子看来,人生不需要意义,也不需要理想,更不需要自我实现,他对于人的高级需求是持否定态度的

只是后人在解读老子时,常常喜欢穿凿附会,生搬硬套,明明字面意思说得很清楚,非要拐着弯去理解,最常见的就是以儒解老。说到底,读的是自己心中的老子。

其实,“消极”“积极”本身并好坏之分,它们只是客观地描绘某一种状态而已。

就算老子的本意可能是消极的,但他的思想却在客观世界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这正是阴阳相生之理。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本身是积极的,本身就不安分。正如老子所说,“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一杯浑浊的水,你放那儿不动,它自己会变清;一杯清澈的水,你给它一搅,它自然会变浑。

不愿甘于现状,是世界的本性,用现在的话说,这叫“熵增定律”

就好比太阳,东升西落,古人以为这是亘古不变的,但实际上即便是太阳,也终会有熄灭的一天。它不会一直保持原状,天生就具有走向毁灭的倾向。

就好比一个公司的管理制度,自从诞生之日起,它就一直在被发展壮大。因为有管理就一定会有漏洞,有漏洞就一定会有补丁,有补丁就一定会有新的漏洞……如此循环往复,漏洞越来越多,管理越来越难,公司所面临的系统性危机越来越大。

就好比你每解决一个问题,就会产生更多新的问题。问题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解决。如果你总是安慰自己“把这件事做完就好了”,那你的生活大概率是不会幸福的,因为你的幸福来源于未来。幸福未来,琢磨下吧。

在这种背景下,保持原始状态、甘于现状就成了一种必要的对抗措施了。作为一种平衡,我们需要老子,不然这个世界的熵就会增长过快,死于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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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极,也是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