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时候,正是生产队大集体。

有句话不是说:“分,分,社员命根”吗?社员都靠工分吃饭,大家都把工分看得很重,不但大人去地干活一晌不落,我们学生娃子在星期天、节假日也都争先恐后去挣工分。

我干农活,首先从生产队开始。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骆淑景| © 撰文

西瓜| © 版式

01

分,分,社员命根

那时一个男劳力每天是10分,一个女劳力每天8分。

我们这些学生娃子,最初只给3分,以后慢慢长到4分、5分、6分。还没有争到7分时,生产队就不存在了。

人六劳四,吃粮靠工分,花钱也要靠年底分红。

有一年队里劳力最多的文约家,年底一下子分了123块,把人羡慕得不得了。而我家那一年分了74块,就这,还感觉很满足呢。

生产队有男队长,还有妇女队长。男队长带领壮劳力担粪、割麦、打场、犁地等,妇女队长就带领妇女们干些锄地、摊场、拨芽打杈、摘棉花、给谷子、玉米间苗等稍微轻一些的活。

遇到农忙季节,还有冬季修大寨田,就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大家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苦中作乐,消解了许多疲劳。

我最初参加生产队劳动,就是和几个老婆在一起打粪。

说是老婆,其实不过四十多、五十来岁。那时人衰老的早,四、五十岁就弯腰打躬、豁牙露齿了,相当于现在的六、七十岁。

我们拿个小镢头,在牛圈窑门口,把一大堆堆成方形的牛粪,用镢头搂一下,然后用镢头背面打一下,把粪疙瘩打碎,再搂再打碎。

这样打碎的牛粪才能担到地里上庄稼。牛吃草,牛粪相对不那么臭。但是搂到粪堆中央,也会有稀牛屎脏兮兮的流出来,让我不由得嘴咧多大。要是打的是人粪,那就更臭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虽然夹带着土、灰、草,时不时还会露出一块黄拉拉的东西,这时小孩嫌脏,就会捂住嘴,做呕吐状。

大人就会说:“你起过,我来!”小孩总是受到优待。

02

一年四季,

和农活打交道

春天里就是跟一群妇女锄麦,大人领两行、三行,小孩领一行。

锄麦用漏锄,锄玉谷用板锄。这时春风拂拂地吹着,绿油油的麦田里,穿红戴绿的女人们,一人一把漏锄,长长的锄把往前一伸,夹杂在麦苗行间里的米米蒿、面条菜、麦秸籽等草就被锄掉了。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叽叽叽,嘎嘎嘎。

夏天麦子熟了,割麦、拾麦,都不在话下。妇女们还有一样重要的活就是摊场。

要把担到场里成捆的麦子一把一把折歪散开,虚虚拢拢摊满一场,让午后毒辣的阳光把麦子曝晒后,然后才能用碌碡碾。麦子若不干,就碾不下。

那时什么都是人工,麦子碾了后,若天气好,有风,扬场、晒麦、集麦秸集,都不成问题。若是下雨了,或者没有风,碾过的麦子堆在场里,妇女们还得拿着簸箕去簸麦。

秋天是一年中农活最多的季节。仅一个棉花,从种籽拌药,到出土间苗、打药、拨棉花芽子、给棉花打顶到摘棉花,一棵棉苗要从手里过多少遍。

给棉花打药,是青年妇女专业队的事,而拨棉花芽子、打顶,这些轻活,就是老弱病残包括我们这些女孩子在内的事。

大家进到棉花地,一人领两行,一边拨着芽子一边聊大天。

秋天摘棉花,是妇女们一项重要活计。暖暖的秋阳下,棉花朵朵白。要一遍两遍地摘,摘许多遍。摘棉花论斤挣工分,有时4斤一分,有时3斤一分,谁的手快谁挣分多。

摘棉花时,腰里绑一个大包袱,弯腰摘一把棉花,塞到包袱里,包袱摘满了,塞得实夯夯的,再掏到地头的箩头里。有时包袱塞得太满了,腰都弯不下。

这时我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包着包袱,很像一个大肚子孕妇。一到下工,迫不及待取掉包袱。

摘棉花时,有的人手快,左右开弓,抢着往前跑,但棉花朵子往往摘不净,棉花上还带叶腥子。这时妇女队长就要把关,让她勾回来再摘。

到了晌午,扛上满满一箩头或担上两箩头棉花,到保管院去过秤,过了秤,再扛到保管楼上倒下。棉花堆里有许多虫,咕咕蛹蛹往人身上爬,你得不时用手拨拉。

还有掰玉米,也是一项重要活计。农历九、十月,早上气温低,地上一层霜,去搬玉谷还冻手呢。来到玉米地里,男的在前面拽,妇女在后边掰。等到晌午快下工时,又燥热难耐,要脱掉一层一层衣服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修大寨田,在三亩坡子,大人推架子车,小孩铲土装车。小北风吼着,工地上却车来人往,热火朝天。

有几个冬天,还到别的队里搞大会战,人更多,场面更宏大。红旗招展,喇叭震天。

除了以上这些农活外,还有架柿子,打核桃,刨红薯,挖萝卜,拽豆子,担水劈柴,淘粮磨面,无所不干。

03

在地里干活时间长了,

就想办法偷懒

农活没有一样好干的,不论干什么活,都不好受。

锄地时前腿蹬,后腿弓;割麦时,一遍一遍弯腰,腰酸背疼膀子困;摘棉花时,手被棉花壳子挂的一道一道,手指背后长出许多肉签。

我后来参加高考,“上穷碧落下黄泉”,多方寻找出路,都是想跳出农门,不愿当一个原始的体力劳动者。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经过时间的过滤,只剩下快乐的回忆了。

村里有一拨20几岁的女子,是妇女中的主干力量。专业队、突击队、民兵训练啥的,都少不了她们。不论干什么活都跟上,很成气候。

在地里干活时间长了,枯燥乏味,就想办法偷懒。比如锄玉谷,锄一节,停下来,拄着锄把说开了闲话。

你一句她一句,只怕话把掉地下。时间长了,队长就喊 ,“哎,快干吧,小心把下巴拄掉了。”大家哈哈一笑。

有时她们要求队长歇一下,队长想干活,就说把这块地锄完再歇。队长不让歇,她们就说要去厕所。

一个去了,另一个也跟去。半天不见回来,终于来了,队长就说,“哎,你们是屙黄河尿长江去啦?去这么大一会子。”或者说“真是懒驴拉磨屎尿多啊。”又引大伙一片哄笑。

她们就起哄,编顺口溜骂队长,一个说咱是“挣球分”,另一个接“干球活”,第三个说“看球脸”,第四个说“受球管”。

队长岁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给这群女子应哥有点大,应叔有点小,实在没法回应她们,就半天不吭声,气得脸吊多长。

女孩子却高兴了,嘻嘻嘻,哈哈哈,在打骂逗笑中消解了许多疲劳。

由于整天在大田里劳作,姑娘们一个个粗皮糙肉,脸晒得黑红,就像宣传画上大寨铁姑娘那种。互相调笑时就说,“咱就是修理地球的命。”

也不知道是缺乏营养,还是干活早挣的,普遍个子都不高,我们班女同学没有超过1.60米的,都是1.5米或者多一点点。

那时城里知青下乡,有一个口号,叫“滚一身泥巴,炼一棵红心”,而天生是农村孩子,没有什么想头,就一个字,干吧。

越到后来,生产队越不行了,社员们终日辛苦,却缺吃少穿,大家和生产队就越来越离心离德了。干活时抱着“长工活,慢慢磨”的态度,出工不出力,好像是给队长干的一样,避开队长就想磨洋工。

记得有一年,门前一块麦子割了一星期。为什么?人都跑了,到岭上拾麦,给自己拾。上山打洋槐籽挣钱。

不是说“三夏大忙,龙口夺食”吗?但夺回的粮食都交公粮了,反正也分不到自己手里。干脆,就跳猴,就调皮捣蛋。

时间到了1982年,全国学习小岗村,土地终于承包到户。同样的土地,同样的人,打下的粮食却翻了几倍。

历史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生产队成了记忆。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