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会暴露智商。

文 / 巴九灵

新冠病毒有很多变异株,其传播性、发病率、致死率、避开检测/免疫/治疗的能力各不相同,按照危险性从低到高,世卫组织将它们分为:

◎ VUM(Variants Under Monitoring,监测中的变异株);

◎ VOI(Variants of Interest,值得关注的变异株);

◎ VOC(Variants of Concern,值得关切的变异株)。

上周五(11月26日),世卫组织紧急通报了第五种VOC,以希腊字母Omicron(奥密克戎)命名。

Omicron的前辈Delta(德尔塔),于2020年12月在印度被发现,2021年4月升级为VOI,6月进一步升级为VOC,一共用了半年时间。

而Omicron,于今年11月24日由南非上报世卫组织,两天后就被列为V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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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世卫组织如此紧张?因为Omicron携带大量突变。

Omicron的刺突蛋白(S蛋白)上有30多处突变,其中受体结合区域(Receptor-Binding Domain,RBD)有15处突变。相比之下,目前占全球统治地位的Delta的受体结合区域只有2处突变。

RBD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人体细胞的门锁,让病毒进入并造成破坏。感染过新冠,或接种过疫苗之后,体内的中和抗体就会记住病毒,形成保护。相当于生成另一把锁,可以占用病毒的钥匙,病毒就没有多余的钥匙来入侵细胞了。

但是,如果病毒的RBD突变过多,中和抗体认不出面目全非的钥匙,保护效果就消失了。这一过程称为“抗原漂变”导致的“免疫逃逸”。

流感病毒就是一类免疫逃逸能力很强的病毒,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接种新的流感疫苗,而且每次接种的往往是三价或四价疫苗(同时防范三到四种流感)。

由于Omicron的RBD突变数量远超其他新冠毒株,所以医学界担心——只是担心,尚未证实——它有很强的免疫逃逸能力。

如果这一点得到证实,就意味着我们此前接种的疫苗防护效力大打折扣,需要再研发、接种新的针对性疫苗。

Omicron在极短时间内取代Delta成为了南非的主导毒株,骇人听闻。但是南非的疫苗接种率并不高,不足以说明问题。新毒株终究太新了,我们知之甚少,它究竟有多强,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Omicron(蓝色)在南非的占比飙升

如同张文宏医生所说:

如果(南非)这种情况今天出现在以色列,那么可以说毫无疑问,全球抗疫要面临从头再来的风险。

以色列显然没打算亲自验证这种可能性。这个加强针接种率都已经超过40%的国家,在Omicron出现后的11月27日,果断宣布禁止所有外国旅客入境,为期两周。

日本紧随其后,11月29日宣布全面禁止外国旅客入境。摩洛哥也将在未来两周内禁止所有入境航班——不仅包括外国旅客,还包括本国公民。

原本采取宽松防疫政策的国家,面对“突破免疫屏障”这种可能性,还是害怕了。

至于中国,因为我们采取的是“动态清零”路线,除了疫苗防护还有非医学干预措施,所以Omicron的出现并没有多少直接影响。

从股市的反应也能看出端倪:上周五世卫组织官宣之后,全球股市暴跌,道琼斯指数暴跌900点,创下今年最差的单日表现,标普500指数下跌2.3%,创下1941年以来最差的感恩节翌日表现,欧洲各国股市的跌幅普遍超过4%。

而本周一的A股市场,低开之后迅速拉升,最终上证指数全天收跌0.04%,还有北向资金涌入。

小巴的同事说:资本用脚投票,选出了防疫冠军。

令人遗憾的是,一些国内网友对Omicron的关注点明显跑偏,引发了莫名恐慌。

在涉及Omicron的各种微博热搜里,热度最高的是#新型变异株或由艾滋患者体内进化而来#,阅读量超过3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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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二字,夺人眼球,话题设定也有误导之嫌。在这个热搜下面,不少人误以为Omicron是新冠病毒和HIV杂交/结合出来的,感染Omicron有可能同时感染艾滋。

这实在错得离谱。Omicron和艾滋病最多只有半毛钱关系,可能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实际情况是:一般的变异株是“突变—传播—再突变—再传播”,每次多几个突变点,而Omicron不一样,一次性出现了大量突变。UCL遗传学研究所所长Francois Balloux教授表示,这显然是在“单次爆发”中积累的。

但新冠病毒引起的是急性感染,对于一个免疫功能正常的人来说,要么人体把病毒干掉,要么人体被病毒干掉,没有长期共存、缓慢进化、积累突变的机会。

所以Balloux教授推测,Omicron可能是在免疫系统较弱的人体内慢性感染的过程中进化而来,可能是未经治疗的艾滋病(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患者。

艾滋病患者脆弱的免疫系统,为新冠病毒突变提供了温床,这就是Omicron和艾滋病唯一可能存在的半毛钱关系——而且只是推测,尚未证实。

除此之外,一个冠状病毒不会突变成一个逆转录病毒,也不会在传播时顺便带上一个HIV(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会失活、死亡)。

我们应该担心的完全不是新冠和艾滋病的结合,而是Omicron展示出的一种越来越大的可能性:

新冠病毒不断产生新的变异株;新的变异株让原有的疫苗防护减弱/失效;定期接种(多价)疫苗成为常态;但这样也做不到全球“清零”,人类被迫与新冠长期共存;这个“长期”的长度可能超过我们的人生。

关于Omicron,我们还应该知道些什么?我们请教了几位医学、国际领域的大头,让我们来看看他们的观点。

自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南非社会大部分群众保持了较高的自觉性。国家层面上,分级封锁制度也制定科学,执行中做到了尽量严格。但南非贫困人口较多,社区人群密度高、流动性大,还有大量非洲其他国家居民和难民混杂其中,管理难度很大。

南非国家政府积极推进全民疫苗免费施打,然而部分民众存在抗拒心理,进展相对缓慢,尤其是受到西方社交媒体的阴谋论影响,相当一部分人坚决拒绝接种疫苗。而我身边有很多人都得过新冠,有人甚至感染过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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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启动周末疫苗接种计划

可以说,南非与世界大部分国家一样,防疫存在着结构性缺口,政府有心无力。

经过两年的漫长防疫拉锯战,南非社会已经充满疲惫,防疫消极情绪水涨船高。在第三波疫情过后,南非出现了将近两个月的低感染率、低致死率。人们的防疫意识在11月全面松懈,毕竟已经进入了西方传统的圣诞节假期模式,各种聚会频繁,餐厅等公共场所基本没有再执行社交距离等防疫标准。

就在此时,新变种毒株Omicron从博兹瓦纳突然袭入,在南非迅速传播。而且,这次疫情的传播速度极快。若按这个速度发展,南非很可能再次进入全面封锁。

Omicron来势汹汹,对非洲整体抗击疫情而言,我个人认为影响有限,因为现在的情况既不可能变好,也很难变得更差。

连续两年的经济寒冬,已经让非洲多国不可能再执行严格的防疫政策。毕竟和非洲常年存在的饥饿、贫穷、战乱,以及其他对人类生命危害性更强的地区性传染病而言,新冠病毒本身的危害性完全排不到前列。而且非洲存在大量落后地区,根本也无法执行有效的防疫手段和政策。

南非作为非洲国家的领头羊,社会保障体系最为完善,政府执行力相对较强,但一系列严格的干预手段究竟收效如何,还有待观察。

希望民众的自我保护意识再次被唤醒,在政府号召下,克服抗疫疲惫心理,重新做好防疫工作。“尽人事,安天命”这六个字,放在当下的南非乃至非洲,虽然刺眼,但是合适。

此外,Omicron已证明是产生于非洲其他国家,传入南非后被及时捕捉,并第一时间通报给世卫组织和全世界。因此,抵制疫情对国家的污名化,应当举世皆然。

对于新变异体来说,重点关注两方面:一是免疫逃逸能力(immune evasion),二是传播能力(transmissibility)。

这两者的变化主要是新冠病毒S蛋白上突变造成的,S蛋白是新冠病毒与宿主细胞ACE2受体连接的蛋白,更准确地说,是S蛋白上的RBD区域。根据基因测序结果,Omicron的S蛋白上面有超过30个突变,如果我们只看RBD区域的话,可以对比Beta和Delta在这个区域的突变,Beta有3个突变,Delta有2个,而Omicron有15个。

所以,根据之前其他变异体的研究结合计算机模拟的结果,由于S蛋白(以及RBD)是中和抗体的结合靶点,Omicron可能有很强的免疫逃逸能力,这意味着目前的抗体药以及新冠疫苗(包括mRNA疫苗、重组蛋白疫苗、腺病毒载体疫苗以及灭活疫苗)在面对Omicron时有效率可能都会有所下降。

具体下降多少,取决于体外实验(检测中和水平)和真实世界的研究(检测有效率)。

相对于免疫逃逸能力,决定一种变异体是否会大规模扩散、甚至全球肆虐的更重要因素,是其传播能力。

Omicron的传播能力如何?上面提过,Omicron的S蛋白有超过30个突变,其中15个位于RBD,这些突变中的一部分我们比较熟悉(因为在四大VOC上也有发现),比如N501Y和K417N(Beta上出现过)以及T478K(Delta上出现过),但是还有很多点位的突变我们并不熟悉,它们是否会对病毒传播能力造成显著影响,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不过,从南非国内的扩散速度来看,我个人认为,Omicron的传播能力可能超过Beta,但是否会达到Delta的水平,在未来几个星期内我们就会有答案。

图源:腾讯新闻

此外,还有两点是很多人关心的,一个是Omicron对药物的影响,另外一个是对检测的影响。

基于病毒学的基础知识以及目前我们对它的了解,这两个问题大家可能不太需要担心。

Omicron可能影响的药物是抗体药物(原因同疫苗),但是对于口服的小分子抗病毒药物几乎不会有影响,因为小分子抗病毒药物(3CL蛋白酶抑制剂或核苷类似物)并不作用于S蛋白,这就像流感病毒年年突变,疫苗年年更新,但达菲仍然一直有效一样。

同样对于其他治疗来说,比如激素以及吸氧等支持治疗来说,基本不太考虑Omicron的影响。但Omicron对治疗的一个潜在威胁是,如果它真的出现大规模扩散,在某个国家或地区出现医疗挤兑,很多患者无法得到及时治疗,这时重症率可能就会快速上升,这种现象在原始毒株以及Delta上都有出现过。

检测方面,Omicron仍可以被核酸检测追踪,并且目前有特定的核酸检测可以直接检测到Omicron,让我们快速了解这个变异体的扩散范围。

还有一点,实际上新冠病毒增加其传染性、复制能力的突变,与其增加免疫逃逸能力的突变之间是存在一定拉锯战的,S蛋白上过多的突变可能导致它与ACE2受体结合力的下降,降低病毒适应性。

所以,像Delta这样几乎“完美”的变异体是很少见的,Omicron是否会在这两个属性上都超越Delta,我觉得难度很大。

最后,我们应当如何防范Omicron?

现在观察到的现象是,Omicron在南非已经迅速超越Delta成为主要变异体了,但过去的经验告诉我们,一种变异体在某个国家或者地区击败Delta,并不意味着它在其他国家也是——Delta在一些南美国家也曾被Gamma或者Lambda压制过。

面对这个可能在将来产生威胁的变异体,我们需要采取的措施有两方面:一是NPI(非医学干预),二是疫苗和药物。

比如,我国在适当时机可以切断与非洲国家的航班。在疫苗和药物方面,其实无论有没有Omicron,加速药物的研发,加速新型高效疫苗的研发,加大加强针的接种力度,都是这个冬天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多国颁布入境禁令,大量旅客滞留南非机场

目前疫苗在接种几个月后预防感染的有效率明显下降,甚至预防重症的有效率都在下降,如果Omicron真的成为了VOC威胁到我国境内,并且确有较强的免疫逃逸能力和传播能力,那么两针疫苗接种构筑的防线就可能被击穿,接种加强针的意义就更重要了。

在威胁尚未到来之时,我们既要尽快了解敌人,也要尽快磨好自己的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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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人类已知的冠状病毒一共有七种,最早发现的两种是229E和OC43。过去冠状病毒不太受重视,长期以来的研究比较少,主要原因是大家认为冠状病毒只会引起普通感冒,比流感还要弱,以上两种都是如此。

后来,2003年出现SARS,致死率达到将近10%;2012年以后出现MERS,致死率达到35%—40%,这两个病毒改变了人类对冠状病毒的认识。

在2003年SARS暴发后,香港科学家、荷兰科学家两个团队分别发现了两种新的人类冠状病毒,一种叫HKU1,一种叫NL63。这两种病毒和前面提到的229E、OC43一样,只引起普通感冒。

第7种病毒就是这次发现的新冠病毒SARS-CoV-2。

在7种冠状病毒中,四种病毒(HKU1、NL63、229E、OC43)被称为“社区获得性人类冠状病毒”,其致病性比较弱,已经在人群里面普遍存在,能周而复始,每年在一定季节通常是冬天形成高峰,然后就过去了。

从冠状病毒的流行特点来看,有起有落,最后归于平静。就比如上面提到的OC43,发生于1890年,当时引起了世界大流行,曾造成100多万人的死亡。

这次的新冠病毒,如果没有人类的干预,或者人类干预不够有效,那么它最终会与人类长期共存,即使还有一定的传播性和传染性,最终的致病性都会很弱。

当然,如果人类决心要消灭它,那么新冠病毒就会如天花、脊灰一样最终消失。前提是,疫苗足够有效,全球疫苗接种率足够高,这需要大规模的跨国协作才能实现。就如人类如果要下决心消灭流感和感冒也是可以的,但目前并没有这么做。

数据口径为接种剂次(图源:腾讯新闻)

所以,当前存在一种观点,新冠病毒会成为第五种“社区获得性人类冠状病毒”,与人类共存,在局部流行。

只是,这个经历的时间比较长,而我们正在经历这个折腾的过程。病毒受各方面生物条件的限制,不会无限突变,即使发生突变,也是十次突变中才有一次能传播一段时间,就如之前的Delta,现在的Omicron。

这次Omicron的出现,也引发各国不同防疫政策的讨论,中国主要采取清零政策,一些发达国家采取开放政策,无所谓谁优谁劣,各国都基于自身实际情况和百姓心理接受程度、经济发展情况,做出最后权衡。

我所在的中国香港地区,是中西方防疫的汇聚点,防疫措施做得很好,没有采取封城,采取的是封楼,主要做法是从下午5点到早上7点期间封楼,政府管一顿晚饭,核酸检测安全就可以解封,这是香港经过试验后选择的模式,对外界亦是一种参考。

这次,有一例Omicron传入香港,世卫组织没有公布之前,香港就已经测试发现,搞明白了来源,也只传染了一例,证明是可防可控的。

因此,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其防疫措施如何,都是一种试验,各国各地区之间相互尊重,相互理解,也相互借鉴,取长补短,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从这个角度,Omicron只是一个小插曲,可能其传播性高一些,但至少从目前数据看,并未发现其致病率是增加的,疫苗也不是完全无效,从香港感染Omicron的两个病例看,疫苗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即便我们要针对Omicron开发出一种新的疫苗,也并非太难的事。因此,对于新毒株的变种,危害并没有那么大,不需要太过恐惧。

此外,Omicron的出现,也是对欧美国家开放模式的一个试金石,测试这个模式是否有漏洞,能否及时防治,其中的经验教训可以为我们所用。

作者 |李梦清 | 木有药师| 当值编辑 |范程远

责任编辑 |何梦飞| 主编 |郑媛眉| 图源 |VC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