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重案实录》,作者:刘星辰,有删减,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暖气大概是南方人羡慕不来的存在,任凭窗外北风吹去,雪花飘过,屋内依旧温暖如夏。要是愿意,还可以买两个大棚西瓜,穿着背心裤衩惬意过冬。

今天休息,我正在家躺着,打算陪着冬眠的加里一起好好过个周末。加里是黄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这玩意儿长寿,保平安。

电话突然响了,正是黄哥:“发案子了!在民兴小区3号楼。”

我赶到的时候楼下已经有不少人,有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还有派出所维持秩序的警察。案发现场是三楼,我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就看见黄哥和宋队在过道里抽烟。

“情况怎么样?人已经死了?”我问道。案子是发生在居民楼里,周围都是邻居,要是报警及时的话也许能抢救过来。

“确认死亡了,是一个老头,在家里被人杀了。”黄哥朝楼上指了指,三楼第一户门开着,门口拉着一条警戒带。

我走上去,从门外往里面看,技术中队的人正在勘察现场。我没敢进屋,怕踩上脚印干扰他们勘查。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进屋就是客厅,里面分成南北两个屋。在客厅中间的地上趴着一个人,后脑凹下去一大块,血将头顶左侧白发染红,顺着脸淌下来,在脸上凝成一道道血痕。

真冷!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才发现屋子里的窗户是开着的,北风从外面吹进来,直接贯穿客厅吹到走廊,站在门口的感觉正站在风口上,难怪宋队和黄哥都跑到楼下站着去了。

我走下楼,他俩的烟还没抽完,又多了一个人,是狐狸,他总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现在是什么情况?”狐狸问道。

“死者是住在这里的老人,发现死者的是他的儿子,今天下午儿子来看老人,结果发现房门打不开,打电话也没人接,担心老人出什么意外,就找开锁公司的人来把门打开,一进门就发现他爸趴在客厅,已经被杀了。”

我问:“怎么被杀的?是被击打头部吗?”刚才在现场我看到死者后脑有一大块凹陷。

“死者的脑袋塌下去了,感觉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直接击打头部造成的,至于具体的死因还是等法医的解剖结果吧。”宋队说。

“门锁的情况怎么样?”我问。

“技术中队的检查过了,门锁没问题,当时门是直接扣上的,从外面打不开。”黄哥说。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死者自己把门打开让凶手进屋的。”宋队补充道。

“也可能是把门骗开。”狐狸说。

“六十多岁的老人独自在家,不会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的,我觉得罪犯有可能是老人认识的人,应该先从死者身边的人开始排查。”我说。

“先等等吧,目前还有点特殊情况。”黄哥把剩下的烟掐灭扔掉。

“死者儿子说,最近半年都没来看他的父亲,只是偶尔打电话回来。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没法确定,有可能死了很长时间了。”黄哥说。

“法医可以从尸体的腐败程度推测嘛。”狐狸说。

“你自己上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尸体根本没腐败。”宋队表情很严肃。

我一听就明白了,刚才上去的时候感觉很冷,屋子里窗户是开着的。如果窗户一直开着,那么室内室外的温度差不多,现在外面零下十多度,到了晚上能到零下二十度,与冰箱冷冻室的温度一样,尸体很难腐败。

“那死亡时间?”我问。

宋队和黄哥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我心一沉,知道麻烦了,目前的情况根本没法确定死亡时间,接下来的工作根本不知从何查起。

时间线越长涉及的人就越多,侦查的质量会下降,甚至可能出现让罪犯在眼皮子底下溜掉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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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时间不确定,技术中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屋子很大,而且一直开窗导致地上桌上落了层厚厚的灰,把基础现场几乎全遮蔽了。为了能找到犯罪线索,技术中队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上石膏模。

石膏模是在做痕迹时候用的,一般都有明确的使用目标范围,做足迹用得比较多,可以将痕迹拓印下来。但现在我们连这个死者是在这两室一厅哪个屋被害的都不知道,卧室和客厅都有血迹。技术中队心一横,准备用石膏模把整个屋子有可能出现痕迹的地方都涂上。

我们在对案件进行侦查工作前都需要技术中队和法医提供线索,客观的线索比主观的推测真实性更强。但这次恐怕不行了,技术中队需要很长时间来等石膏模硬化。

“黄哥,你和狐狸先回去吧,死者的儿子已经去咱们单位了,你们好好问问他,了解下死者的情况,刘哥你在这儿陪技术中队的人等会儿。”宋队看所有人一直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

我站在门口,看着技术中队在里面忙活。

他们把石膏粉倒进桶里,往里面倒水,石膏粉变得像浆糊一样。在浆糊刚好能凝在一起的时候,立刻从桶里拿出来抹在需要检查的位置。

白白的浆糊贴到地面和墙角,表皮立刻就硬化了。这个过程需要掌握好时间,一旦外表变硬就没法进行拓印了,技术队的人一起动手,把屋子里需要取样的位置全部涂满,大伙儿累得腰酸背疼。

等到技术中队把这个工作干完,外面的天黑了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这东西多长时间能好?”我问喜子。

“不一定,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得几个小时。”

“什么?几个小时?”

“别看外面硬得快,里面就不一样了,必须等整个板面硬化才行。”

我看了下时间,几个小时后就是晚上九十点钟。

“等会儿尸体运走,把门锁上,明早再来就全都干了,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喜子说。

他说的也有道理,我总不能在这为了几块石膏板子等一宿吧。

不一会儿,运尸车来把尸体运走了,我准备把门关上离开,可这时突然发现这个门没法上锁了。

我才想起来,门锁被技术中队卸下来进行检查,根本没装回去。

我退出来试着把门关上,但这个门有点偏,关上后门会随惯性打开。

这可怎么办?不关门屋子就这么敞着,一旦进来个人把现场破坏了不就麻烦了吗?

没办法我只好给宋队打电话,告诉他现在的状况。

“那今晚你就辛苦点,在现场守着吧,总不能把现场扔了不管。”宋队说。

听完后我半晌没回话,在现场守一晚上?

我看了下屋子,地板和墙面都有石膏模,一块块的。南屋有一张床,床上的被褥都被掀掉了,只有一把椅子可以坐着。窗还开着,北风呼呼地往里面灌,我急忙把窗户都关上,留存点热乎气。

晚上八点,我一个人在卧室坐着,窗户都关上了,还是冷得够呛。

我起身走到暖气边摸了一下,发现暖气是凉的。心里想这老爷子大冬天的不通暖气,能抗得住吗?转念又一想,我们这边上暖气的时候都需要试气,家里必须要有人,暖气公司会挨家挨户检查,所以老爷子应该是在上暖气之后被害。

晚上十点,前后楼的灯陆续熄灭了。屋子里安静得可怕,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身体只要一动,椅子就“嘎吱嘎吱”地响,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格外刺耳。

我很困,但坐在椅子上没法睡觉,我看了眼床铺,床单被卷起来,床垫上满满的都是灰,虽然有些脏,但我还是决定去躺着睡一会儿。

躺了一会儿,屋顶的白炽灯晃动了几下,我一惊,屋子里好像有人!

我朝四周看了看,白炽灯发出“嘶嘶”的电流声,没有异常情况。

我重新躺下,鼻子微微一酸,“阿嚏”。

我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味道,好像是铁锈,又好像是发霉的被子。我深吸一口气,觉得空气有点发酸。

我从床上坐起来,那股味道就不见了。

我顺着床垫慢慢地闻,越往下味道越清晰。我俯下身子趴在地上,当头凑近床与地面的空隙时,酸味变得更明显了。

床垫四周是床帘,直接垂在了地上,我掀开床帘,发现床下面是空的!

我打开手机的电筒,伸头往床下看。

“我X!”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床下躺着一个人!

我感觉心脏直接蹦到了嗓子眼,踉跄着往后退,直到后背抵着门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远远地俯下身子再一次往床底看,床下确实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死人。

这是怎么回事?死者儿子报警的时候可没说家里还有别人。

我没敢把尸体从床底拽出来,怕用力不当,拉动尸体造成破坏。我推了下床,发现床不太重,我直接用力将床掀了起来,下面的尸体露了出来。

死者是一个老太太,身体已经僵化。在我掀开床的一瞬间,酸味弥漫到整个房间,我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

我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半,我和尸体在床上床下待了一夜。

我急忙打电话报告情况,不到二十分钟,技术中队就赶了过来,黄哥和狐狸也先后赶到。

石膏模已经干了,技术中队一边拆石膏模一边处理现场。等到现场处理完已经快五点了,前后楼房稀稀疏疏地亮起灯光,一夜无眠。

我们把死者的儿子叫到现场,问他床底下的这个人是谁,死者的儿子一看说他认识,这个人是他父亲后来找的老伴。

“你父亲找了一个老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报案的时候不说?我们都以为你父亲是独居老人,结果活生生漏掉了一个人!”我冲着他吼。

一想起自己昨晚和尸体隔着一层床板睡在一起,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没想到他们还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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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儿子开始和我们讲述他父亲的事情。他母亲去年去世,留下父亲一个人,可是他父亲在他母亲去世后,立刻找了一个老伴,这一点就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接触后他发现,这个老太太对他父亲并不好,他觉得这个老太太是冲着他父亲的退休金来的。他一直让两人分开,可是老头子很倔,就要和这个老太太过日子。

为这件事他和父亲吵了几次,最后一次就在半年前,吵完之后他半年都没回父亲家。

这半年,他也给父亲打过电话,俩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这老太太的事儿,他就默认这人已经走了。

“你和你父亲的矛盾很严重吗?”我问。半年不回家一趟,这得是多大的怨气。

“不算严重吧,只是刚开始我想不通,我妈刚走他就找人,太过分了。”

我看着这个男的,他的表情很平静。难道是他依旧对父亲心怀芥蒂?还是另有隐情?我打算好好问问他,尤其是死者家里没上暖气的事。

“半年不回家,你爸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不担心吗?”

“我爸身体很好,这栋楼邻居也都熟,谁能想到他会出事啊。”

“家里暖气是凉的,冬天这么冷你不给你爸交暖气费?”我又问。

“怎么可能!暖气费我早交了,这栋楼是老楼,保暖不好,要是没暖气冬天根本扛不住!”

我突然想到,现场窗户一直是开着的,屋子里温度极低,我是关上窗子过了几个小时后才闻到尸体的味道的。难道暖气不热是为了让尸体不腐?

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可能凶手杀人之后将暖气关掉,又打开了窗户,减缓了尸体腐烂的速度。现场被发现得越晚,破案的难度越大。

“暖气费你已经交过了?暖气也开了?”黄哥又向他确认道。

“对,肯定交了。”

我和黄哥对视一眼,这个情况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黄哥,这暖气……”

“嗯,我知道,咱们再回去看看。”

临近中午的时候,技术中队把现场勘验报告做出来了。整个屋内没发现任何鞋印,一个可能是罪犯提前做了准备,另一个可能就是距离案发时间太长,屋里落满了灰尘,已经把印痕覆盖了。

死者家里有一个带锁的抽屉被撬开,根据老人儿子的描述,老人平时都把钱放在这个抽屉里,连同存折一起。

抽屉上撬压的痕迹,推测凶手是图财,而且这个痕迹在左侧,凶手可能是左撇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我和黄哥决定再回到现场看一看。技术中队对现场的勘验是从取证的角度,对他们来说物证大于一切;而我们刑侦是从侦查的角度,有时从碗筷摆放的位置就能获得破案的灵感。

我和黄哥回到案发现场,屋里的温度比昨天高,我摸了下暖气管道还是凉的。

走出屋子来到走廊,我看到走廊有包着棉絮的管子,管子通到墙上的一个箱子里,然后分出一个细管子穿过门垛到死者家里。

这应该就是暖气管了。我拉了下箱子上的挂钩,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分水阀。我摸了下粗管子,是热的,而分水阀后面通进屋子的管子是凉的,这个阀门是被关上了。

“暖气阀没开。”我对黄哥说。

这个阀门很独特,是一个圆盘里面有一块凹下去,凹下去位置有一圈齿轮形状。

“如果死者儿子交过暖气费的话,供暖公司肯定会派人来开阀的,你看这个阀门是特制的,市场上根本买不到能打开这种阀门的工具。”黄哥说。

我和黄哥又返回屋里,北屋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一个仓库,南屋是两个老人睡觉的屋子,也是我发现尸体的屋子。

“抽屉上落灰很少,怎么没提取到指纹?”我问。

“指纹提取主要是靠手指上的汗液,时间一长汗液便风干了,提取不到也正常。”黄哥说。

“一个老人能有什么财?”

“老人一个月退休金将近一万块,平时又没什么消费,应该攒了不少钱。”

我和黄哥把死者家里检查了一遍,我们返回现场主要关注家中不合理的地方,由此来推断罪犯的行为,找出线索。

我知道暖气阀没开,但还是把每个屋的暖气摸了一遍确认,确实都是冰凉的。在摸到老人所住的南屋暖气时,我发现上面没有暖气罩。

老人家中从厨房到客厅再到北屋的暖气上都有一个白色的布罩盖在上面,可是南屋的暖气上没有。

“暖气罩哪去了?”我说。

黄哥来到阳台,上面有一根晾衣绳挂着几件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衣服,并没有暖气罩。

我贴近暖气片仔细看了看,在两条散热片之间隐约有一些暗红色斑点,是血迹!我打开手机电筒,散热片其他地方也有暗红色的痕迹。

我急忙喊黄哥来看。虽然时间很长,血迹早已凝固,但这块斑点在散热片上展现出的滴散痕迹说明它是滴上去的。

“老人头部受创,就是在南屋被打的,血沾到暖气罩上了,所以罪犯才会把暖气罩扔掉。但是有血渗到里面的散热片上,罪犯没注意。”我把脑海中分析的结论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行凶的地点在南屋,我们在客厅发现的老人尸体,是罪犯故意拖过去的?”黄哥问。

“对!凶手怕我们在南屋调查发现痕迹,故意把老人的尸体拖到客厅。”我继续说。

我来到暖气边,模仿老人当时的姿势,然后蹲在地上四处查看。老人要是头被击打出血,那么沿着他头部活动的轨迹肯定还能发现线索。

果然,在暖气和床尾的连接处,我又发现了一个血斑点,这个斑点的一侧有明显擦拭的痕迹,只是它在床板拐角里面,没被擦到而已。

“黄哥你看,罪犯把这里处理过了,但这里还留下了痕迹。”我指着床尾板里面的血斑点说。

“当时周围肯定有很多血,都被他擦掉了。”黄哥站在我身后一边检查周围的物件一边说。

“不过他没擦干净,留下了痕迹,只是咱们当时没注意到。”

“这么大一个屋子,现场勘验肯定是从发现死者的位置开始检查,没注意到这里的几个斑点很正常,不过罪犯他为什么要把死者的尸体从这里拖到客厅呢?”黄哥问。

“他怕什么呢?难道是怕咱们凭暖气片上这一点血迹找到他?”我自言自语地说。

我站在屋里陷入冥思,罪犯这么做肯定是怕警察发现,那么警察为什么能通过血迹发现他?只能说明这里有什么东西会暴露他的身份。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我们联想到罪犯的身份?我思考着,可是这个东西就像是一条灵活的鱼在我面前游来游去,我不停地伸手去抓它,可每次它都能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人是在南屋暖气旁被害的,老人被攻击的时候就站在这里。”我又继续站在暖气旁,做了一个模仿的动作,将自己想象成死者,希望借此发现蛛丝马迹。

“老人为什么站在这里?家里来人他怎么会背对着屋子站在窗边的暖气旁呢?”黄哥也在思考。

“家里暖气没温度,老人当时应该在检查暖气!”我突然把之前的疑惑与现在的发现串到了一起。

“他在检查暖气!罪犯当时就站在他的身后,从后面击打了他的头部。”黄哥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家人来了外人,老人在低头检查暖气,那么罪犯的身份就只有一个。

我和黄哥异口同声地说:“暖气维修工!”

“咱们接下来应该从暖气维修工这类人中开始查找。”我提议道。

“嗯,我们先查一下这片地区的供热公司。一般公司只对自己负责的地区进行维修,然后再去对应的公司找维修工。”黄哥制定了下一步工作计划。

我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发现眉目了,黄哥这时尿急,打算直接在这里上个厕所。黄哥刚进厕所,我就听见他喊我。

来到厕所一看,马桶里浮着一个烟头。

“死者抽烟吗?”我问。

“不抽,死者儿子说过,老头子肺不好,早戒了。”黄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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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厨房找了双筷子,将马桶里的烟头夹出来,用塑料袋装好,不过烟头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快烂掉了,想靠它提取罪犯的信息是没可能了。

看到我把烟头夹出来,黄哥按了下马桶的冲水按钮,可是马桶没有水出来。

“看来他们不用这个冲水。”黄哥用手指了指马桶旁边放着的一个水桶,水桶上面还有一个水瓢,大概老人比较节省,自己舀水来冲。

“现在又找到一个罪犯的特征,他抽烟。”我说。

“对,他把烟扔进马桶之后按了下水就离开了,并没注意到马桶不好用。”黄哥说。

这一趟真不虚此行,靠着一点一滴的线索发现了罪犯可能的身份,我们决定按照此推断展开工作。

第二天我和黄哥来到了供热公司。公司说他们一共只有两个暖气维修人员,因为暖气的损坏率并不高,这两名维修人员主要的工作就是开阀和关阀。

现在暖气进行了分户,只有交了暖气费的人供暖公司才会将他家的暖气阀打开。

供暖公司的负责人找出开暖气阀的工具给我们,一根长条铁棍,一侧有凸出的不规则形状,正好能卡在暖气阀中。

我和黄哥见到了两位暖气维修工,两个人都不抽烟,而且也不是左撇子,与我们推断的犯罪嫌疑人特征毫无联系。

在我们的要求下,供暖公司派出一个人陪我们再一次回到现场,到了死者的家后维修人员看到走廊上供暖箱是被打开的,告诉我们说这个箱子本来应该是锁上的,钥匙都在供暖公司里。

我问他们这箱子用的是什么锁,供暖公司的人说是普通的挂锁,但一般没人会破坏这种锁。因为即使打开供暖箱也没法打开暖气阀门,这个阀门的扭动工具是特制的,只有供暖公司有。

现在情况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这片区域的供暖公司与案件没有任何关系,那么罪犯是怎么回事?伪装成供暖公司的人进入家中?这也不对,如果暖气正常的话老人也不会让一个陌生人进入家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暖气确实有问题,而这个人也确实能取得老人的信任。

至少老人知道他能修暖气!

“你们供暖公司开阀设备一共几个?”黄哥问道。

他问的正是我想的问题,死者家的暖气有问题,很可能是人为制造的问题,因为供暖公司的人斩钉截铁地说这户的暖气阀打开过。

“公司里有两个,都在仓库放着。”

黄哥看到这个人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直接打电话与供暖公司的负责人联系,负责人在电话里告诉黄哥这个工具以前有六个,后来丢了几个,现在只剩三个,仓库里有两个,还有一个备用放在阀室。

“怎么丢的?”黄哥问。

“不知道,这玩意也不能卖钱,谁没事偷这个东西,而且每层楼暖气阀有三个,一般人也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家的,没人会偷这玩意儿来给自己家开暖气。”负责人在电话里说。

虽然没从供暖公司问出罪犯的线索,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可能性,就是开暖气阀的设备一般人不会用,这更加让我和黄哥确信罪犯一定就是一个暖气工,而且罪犯是先用工具将死者家的暖气关掉,然后以修暖气为名进入死者家。

“咱们把全市曾经做过暖气工的人都排查一遍,我觉得罪犯肯定就在其中。”黄哥说。

虽然这个职业比较冷门,但算上流动的人员,全市的暖气维修工起码也得有上百人吧,而且需要把辞职转行的都找到,工作量非常大。

我又仔细想了想,死者儿子说老人平时与邻居关系很好,那么在遇到暖气不热的问题时,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邻居。

我顺着这思路继续想,将当时的情况做了一种假设,老人去找邻居,说自己家的暖气不热,这时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邻居帮他联系暖气公司,这个可能我们已经查过了,负责这一片区域暖气的公司没收到报修电话。而另一种可能就是邻居直接找人来修,或者邻居自己亲自帮忙修。

我决定和黄哥先从邻居开始查,看看老人和谁比较熟悉。

我和黄哥来到社区找工作人员打听,工作人员拿出一个本子,上面有住在这栋楼里的所有人的信息。

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说这栋楼有楼长,楼里人际关系的情况他最清楚,热心地帮我们联系了楼长,在等楼长来的间歇,我拿着本子开始翻看。

社区登记得很仔细,每一户家里住了几口人,每一口人的工作单位都做了记录。

我一户户地翻看,在翻到死者的那个单元时,我看到一户人家登记的信息是在供热公司工作。

这时楼长来了,我拿着本子指着这个人问楼长,楼长告诉我这个人以前在供热公司上班,后来不干了,现在没什么工作整天到处晃。

“他在供热公司做什么工作?”黄哥问。

“好像是修暖气的,有次他自己不交暖气费,私自将供暖阀打开导致水压不够,被人发现举报,为这件事还闹了好几天。”

会修暖气,能将供热阀打开,这个人的条件很符合我们怀疑的对象,本子上这个人登记的名字叫王福志。

我决定立刻把王福志找来,但被黄哥拦着了,黄哥说现在距离案件发生过了那么长时间,证据基本上都缺失了,直接贸然去找王福志,如果他咬死不承认,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怎么办?”现在发现可疑的罪犯却没有办法,我不由得心急如焚。

“现在最好先掌握证据,有了证据之后再抓人。”黄哥说。

证据?能有什么证据?死者的血迹证明不了什么,我们掌握的线索只有罪犯抽烟和可能是左撇子,就算王福志抽的烟与现场发现的烟头是一个牌子,他也是一个左撇子,但这都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要不我诈他一下?”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诈他?”

“对,现在王福志最可疑,但是咱们还不能把他当做犯罪嫌疑人来调查,干脆我打电话吓唬他,就说看到他杀人了,向他要封口费,看看他什么反应。”我说。

“你都不知道人是哪天死的,怎么诈?”黄哥问我。

“这个不重要,我就是想看看王福志的反应,如果他的反应不正常,那咱们就把工作重点放在寻找他犯罪的证据上;如果他反应正常,那么咱们也不用再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嗨,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反正这个案子周围人都知道了,也不怕打草惊蛇。”我说。

“行,你试试吧,不过你打算怎么做?”黄哥问。

“现在打手机电话有一个变声器,就说话听不出本音的新奇玩意儿,我用变声器给他打电话。”我说。

“手机号码可不能用你自己的。”黄哥帮忙出主意。

“那当然,我去买电话卡,然后给他打电话。”

我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卡,然后从网上下载了一个变声器,打开扬声器,将电话拨了过去。

“喂?是王福志吗?”经过处理的声音让人听着就觉得别扭。

“是我,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给你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你杀人的事我都知道,想让我闭嘴,就拿三万块钱来,不然的话我就把这件事告诉警察。”

“什么杀人?你脑子有病吧?”

“我不是吓唬你,我就在对面楼住,事情我全看见了,如果你不拿钱,我就去举报你,三万块钱也不多,花钱买平安,很合适。”

“滚,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要是二十四小时之内你没回应,我就去举报你。”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

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留给他一天的时间正好,足够让他考虑清楚了。

“听他的语气,嫌疑很大。正常人接到这种电话直接就挂了,他却上来先反驳。”在一旁听着电话的黄哥说。

“对,如果他打电话报警说有人勒索他,那就说明他不是凶手。咱们可以去派出所等着,看有没有指挥中心转来的报警电话。”我说。

我现在对王福志的怀疑是五五开,我原以为王福志会置之不理,不会回电话,或者直接打电话报警,可是不到一个小时王福志把电话打回来了。

我急忙打开变声器接起电话,王福志在电话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约我晚上九点在后山凉亭,见面再谈。

现在我们可以确认王福志有重大嫌疑,正常人怎么会同意与一个不认识的诬陷他杀人的人见面,而且还是选在晚上的山上,听着就很可疑。

可我们面临的问题是没有证据,想要让王福志认罪伏法,今晚就得在凉亭和他见面,到时候看他的表现,争取找到犯罪证据。

后山凉亭是夏天避暑的地方,但现在是冬天,整个山上也没人。我们觉得王福志没安好心,他能对两个老人下手,也就能对我下手。对杀过人的罪犯来说,杀人就是一条红线,突破了之后也就再没了底线,杀人和杀猪没什么区别。

我做了万全的准备,戴了一个头盔,外面加一个帽子挡住,身上套了好几层衣服,袖子里藏了一个把甩棍。

我没带枪,因为凉亭只有三四平米见方,两人见面相距不到一米,王福志真要是对我不利,掏枪根本来不及。冷兵器搏击是我们的必修课,短兵相接比拼的是一股劲,敌人面对面扑过来的时候,你扛着火箭筒可没一把匕首好用。

我的同事早早就来到后山藏起来,他们比我更遭罪,得在寒冬腊月的户外待上三个小时。

时间过了九点,我在凉亭看到有人走上来,正是王福志。

“你怎么知道我杀人了?”王福志来了之后开口就问我。

“我看见了。”

“那你说我杀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王福志反问。

正常来说杀人都是月黑风高夜,可是老人家的暖气不热的话,可能一整天都没发现,到了晚上才把王福志喊来吗?

“白天。”我回答。

“行,钱我给你,你也得说话算话。”王福志说着扔出一个布包,布包落在我脚下。

就在我低头的这一瞬间,王福志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铁棍似的东西朝我头上砸过来。他肯定是以为我要低头捡钱,可是我一直防着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布包,他冲过来的时候我把手一抬,甩棍从袖子里甩出来打在他的铁棍上。

王福志的劲可真不小,我虽然挡住了他打过来的铁棍,可是被他往前一冲退了半步,占了先机,双手握住铁棍就朝我砸过来。

他一共砸了三下,被我挡住了两下,另一下打在我的头盔上。不过他也被我用甩棍砸到了脸上,击退回去。

就在王福志还要继续往前冲的时候,埋伏在周围的同事扑了过来,把他擒获。

抓获王福志后,我们对他家进行了搜查,发现了开暖气阀的工具,鞋套和手套。

通过审讯我们得知,王福志在进屋的时候戴了手套鞋套,拎着开暖气阀的棍子。

事发时老太太在厨房,这让王福志始料不及,他一直以为老人是独居。于是他没立刻动手,先和老人聊天,得知他们只是搭伙过日子,老太太是个外地人,在本地没什么亲戚。王福志做出了决定,把两个人一起杀掉。

王福志先趁着老头给他指暖气的时候,直接用棍子把老头砸死,接着去厨房,把老太太也砸死。随后王福志将老人抽屉翻了个遍,找到了三万块钱。

怕被人发现南屋暖气片上的血迹联想到他的职业,他把老头拖去了客厅。慌乱之中,又把身材较为瘦小的老太太藏在了床下。

为了防止尸体腐败,王福志故意把窗户都打开,这样两具尸体在冬天的严寒下一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腐败。

在杀人后,王福志很紧张,在屋里抽了根烟,把烟头随手扔到马桶里。只不过他当时太紧张了,按了冲水键,没注意到没水出来。

王福志的犯罪动机很简单,就是图财,他已经失去经济来源很久了。三年前,他开始赌博,家里被他输得倾家荡产,现在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房子是王福志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催债公司的逼迫下,王福志要是还不起利息,他的房子就会被收走,他就彻底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当时王福志满脑子想的都是,还上利息,还上利息,以至于用他自己的话说,已经被逼疯了,决定豁出去了。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其实这段时间王福志的心理已经快要崩溃了,自从知道警察发现老头死了之后,他天天寝食难安,总觉得自己会被抓。

而我那通电话则是终于将他的心理击溃。

他决定铤而走险,无论我是否真的知道他杀人,他都要杀了我,也算是长期以来压抑心情的发泄。

如果我们没将他找出来,在他心理崩溃彻底变态之后,不知道还会去杀多少人。

王福志从老人家中拿到的三万块钱只是暂时支付了抵押房子贷款的利息,在他被关进看守所后不久,他的房子就被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