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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者走了

旷野空无一人

留下饥饿的大地与天空对峙

土拨鼠避开了,蟒蛇睡过的洞穴

芦苇茬之上,云朵消耗着阴影

阳光并没有枯萎,只是长出了皱纹

秋雨缠绵,为来年补充墒情

仿佛一场泪水

弥补感伤的空虚部位

所有的收割都是为萌芽作准备

就像划开伤口,是为了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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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芦苇对另一株芦苇

爱的死去活来

但从不选择私奔

只用跳动的心,吻对方的叶片

知道长不成大树

不在意鸟儿飞来又飞去

不会在私底下做盘根错节的事

掏空自己,没心没肺

当一对鸳鸯水中嬉戏

芦苇太单纯,竟不会红脸

故意筑起一面透风的墙

走漏风声和喜讯

阳光下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

雨中洗浴,光腚也是同一种肤色

打穿露珠的鼻眼

用细小的叶子串起来

透明的爱,就轻轻搁在那

不必提起

你数得清一窝蚂蚁

也数不清芦苇的数量

芦苇奔跑,你只要跟着奔跑

地上的绿与天边的蓝

对峙又交融

湖泊枯槁成废墟

春风以平缓的手势

为东荆河疏理小波浪的卷发

每一株仆倒的隔年芦苇

以挣扎的形态占据着方寸位置

到处都是死蝴蝶的翅膀

雨水阳光在枯芦苇的中心陷落

大风深处的乐章

在低音区徘徊

蓦然回首

大地苍白的指缝间

有一种焦渴的力量向上攀爬

不再等待一场席卷大地的燃烧

盘根错节的闪电,蚯蚓般拱破泥层

我并没有刻意压抑咳嗽

身不由已加快脚步

天涯太远,藏好谦卑的飞翔念头

我将与遍地冒出的芦苇尖

一同上路

一年四季,芦苇荡有风吹过

芦杆和叶尖上的风声

只有蚱蜢湾爬行的蚂蚁

能分辨出高低不同的分贝

没有任何一场交谈在时间之外

鲫鱼排卵加快漩涡的旋转

响尾蛇交媾的时候

四周的小动物都会屏住呼吸

每一株芦苇从内部起风

带走流水,也吹来时间

东荆河以直线分割芦苇荡

却不能划分光阴的分界线

鸟鸣从鸟的身体起飞

又回到它们略带颤音的咽喉

被轻风忽略的两滴露珠

依偎导致了相融

然后躲进太阳的光里

芦苇叶以整体的青葱迎送一场暴雨

以内心的枯槁承受安静的雪压

刀已入鞘,磨刀石停止了哭泣

蚱蜢湾低处的云朵

正在消解时间锻打的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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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的光阴是用来蹉跎的

此刻如果你不虚掷年华

十万亩芦苇肯定会同时笑你

数码相机的组合镜头

已记录我们无所事事的一天

没有谁能合理地从岁月中抽身

不要坐等云朵被装进雨水的袋子

云层的缝隙也是芦苇叶的缝隙

我希望能像孩提时代那样深陷旷野

被一只水鸟或者蝴蝶带出迷途

路牌的指引太明晰

我无法跨越人为设置的藩篱

在芦苇荡边缘,流水松懈下来

它已无力带走被囚禁的夏天

云朵充盈芦苇的叶脉和根茎

还有飞鸟的翅膀,深潭的鱼眼

一场大雨后的云朵

褪尽人间的奢华

让我的眼睛和那片土地

保持着潮润

每一个少女都面带潮红

公鸡打鸣就像清晨的露珠那么明亮

刚刚落地的鸟蛋,闪耀着寂静的光芒

云朵把云朵托举起来

这天空硕大的乳房

每一次波浪涌起的颤动

都会唤起我诗意的眺望

记忆的碎片总是一吹就散

经历黑暗与梦幻的朝霞

将重新聚集成一件金色的袈裟

轻轻披挂在一望无际的芦苇之上

种籽在云间沉思

流水永续村庄的血脉

花开花谢,瓜熟蒂落

死亡也只是一场轮回的起点

天空更换了湛蓝的屏显

万物又一次退到轮回的起点

芦苇上空,乌云压下来

蟹群爬向洞穴,口含泥沙

肥美的词汇重回虚空

大风不放过任何一片叶脉上的水分

我的江山正一寸一寸变老

而流水替所有的事物保留了时间

芦叶之间依然发出纠缠的声响

每一站立的陈旧身躯依然充满血性

东荆河水渐凉

最后一批候鸟已经起飞

它们运空了芦苇荡的血肉

枯黄的芦苇们忍住泪水

咬破手指

在夕阳下迎风书写

早晨有雾,我并不能确定

芦苇荡最先打开的是哪一扇门

逆光群雕在红霞中呈现

我无法与其中任意一双眼睛对视

只是感觉湖水经过一夜的沉淀

肯定更纯净了

哪一只大雁率先起飞

这似乎并不重要

它把翅膀打开,有点迟缓

但毕竟还是为新的一天

翻动了日历的一页

它们升高一点,浪花就低一点

而芦苇快速生长,脚尖踮起

一根羽毛滑过叶尖,与激情无关

芦苇并没有招手远送

不过是风越过了虚空的边界

一群大雁从芦苇荡起飞

持续的过程

比我的期待短暂

我甚至来不及向天空大吼一声

作为旁观者,我不发声

就不会显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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