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本文原刊载于光人社NF文库「母艦航空隊」全文略有删节,仅作学习交流之用,不代表译者认同其原文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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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翔鹤”号航空母舰战斗机队分队长·旧日本海军大尉 宫岛尚义回忆录节选

昭和十七年(1942)十月二十六日—这一天,在南太平洋的所罗门海域,日美双方的海军精锐尽出展开了激烈的较量,上演了一场典型的,在航空母舰之间进行的海空大决战。史称“南太平洋海战”(注:圣克鲁斯海战),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也是整个世界海战史上首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让双方的航空母舰舰载机部队都能够得以尽情发挥,使出浑身解数展开正面对决的一次大海战。

而我有幸,遇上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作为一名战斗机队的中队长(注:舰上称分队长)参加了这次海战,并且还十分幸运的留下来一条命一直活到了今天。

每当我想起那些当年一同出生入死,但却因武运不佳而不幸消逝于南太平洋上空的战友们,心中只有无限的感慨。谨在此向我故去的战友、长官、部下,致以敬意,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得到安息。

与身经百战的勇士们在一起的日子

昭和十六年(1941)十二月八日,太平洋战争爆发的那个早晨,我是在九州的大分航空队度过的。因为平素里就已经知晓了这一天所蕴含的重大意义,所以当时我们一直为此进行着十分艰苦严格的训练。感觉精神上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肉体上却还是紧绷绷的感到非常紧张。不过在另一方面,未能获得机会参加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奇袭珍珠港的作战,又让我这个身心都如同“朝气蓬勃”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一样,浑身上下都朝气十足充满了一身干劲的年轻中尉,心里面感到遗憾的不得了。

昭和十六年五月,结束了在练习航空队作为飞行学生的最后一课—实用机教程后,又在大分航空队完成了舰上战斗机专修培训的我们这五名新晋的“菜鸟”中尉,随着日美之间局势的急速风云变幻,或是被分配到了航母部队、或是被分配到了基地航空部队,一个一个的都被安排到了一线战斗部队,前去赴任去了。只有我很不幸,在最后关头作为大分航空队的操纵教官被截留了下来,不得不从此肩负起了下一个年级飞行学生的速成培养任务。

十二月中旬,在珍珠港一役获得了辉煌战果的航母部队返回了本土,其中隶属于第五航空战队的“翔鹤”和“瑞鹤”号两艘航母所搭载的零式战斗机开始陆陆续续在大分机场降落。这些零战的飞行员那会儿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是都要上天了,在别府和大分的晚上召开的祝捷会上,这些人就空战高谈阔论大谈特谈,其逼人的气势简直令我们这些留在本土的人无法靠近。就连酒吧的女招待都几乎不怎么给我们的杯子里倒酒,光是一个劲儿的给那些在航母上的人服务,这更令我倍加感到遗憾和懊恼。

因此,当我在昭和十七年五月晋升大尉的同时又被任命为岩国航空队分队长,紧接着又于七月初加入了期盼已久的机动部队,成为了“翔鹤”号航母的分队长时,心里面开心极了。然后就精神饱满的前往了所属飞行队的训练基地所在地九州的佐伯上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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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本海军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主力舰载战斗机—三菱A6M零式舰上战斗机

这个基地负责训练的指挥官是飞行长根来中佐,我们“翔鹤”战斗机队的飞行队长是大名鼎鼎的新乡英城少佐。飞行队共编有两个分队,其中,先任分队长由在兵学校高我一期的前辈,同时也是我在大分当飞行学生时作为教官指导过我的指宿正信大尉担任,然后,由我担任后任分队长。

队长和先任分队长均是广为人知的著名战斗机队指挥官,而部下呢,不管是手下的分队士也好,还是以半泽飞行兵曹长为首的队员们也好,放眼望去,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自中国事变以来久经沙场考验,驰名于疆场的勇士,飞行员之中的高手、猛将。这让本就是新潟县乡下出身,性格方面一向沉闷不引人注目的我,心中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怯场之感,对自己到底能否作为一名分队长(当然到了空中就改称为中队长了)带领这样一群战场上的强者去战斗,感到心里没底。

从到任的第二天开始我便立即投入到了高强度的着舰训练和空战训练之中,虽然训练的强度和难度如同字面意思一样非常之高,但身边的同僚们不愧为都是久经沙场考验过的,编队飞行的时候动作整齐划一队形纹丝不乱,空战训练搞大编队空战演练十几架飞机下上飞舞,无局面再怎么混乱,都能在不知不觉中重新以小队长和中队长为中心,再度聚拢起来,互相掩护彼此的后方,这个空战时的最大弱点。

当我担心燃料不足,想查看一下情况的时候,一转头,根本不用等我开口,大家就会以手势告知我燃料还剩下多少。对于指挥官的心思十分了解。我想所谓的心领神会、心有灵犀,所指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这应该是自中国事变以来,历经多次激烈空战积累下来的经验,与长期不懈努力,坚持高强度训练的成果。能够与这样优秀的部下一起,为了帝国海军的荣誉而战,让我感受到了无上的光荣。同时还暗中下定决心,为了不辜负这份荣誉,一定要全力以赴完成任务。

第三舰队奔赴所罗门海

当时的情况是,在首战告捷大获全胜的余韵之中,中途岛遭到惨败的消息尽管已经被当局隐匿封锁了起来,但实际上失败的消息已经在有意无意当中传进了我们的耳朵里。与此同时,战争的第一阶段作战也已经告一段落,正在逐步转入第二阶段作战。而美国已经从首战失利的阴影中重振旗鼓,正以南太平洋的所罗门方面为中心展开攻势开始反击。

位于所罗门东端的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的机场,在这一时期的战略上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说谁控制了该岛,谁就可以控制整个所罗门海域也不为过。日本方面自然也不敢怠慢,陆海两军均倾尽全力将作战的重点放在了瓜达尔卡纳尔岛方向上,陆军为此组建了以第二师团、第三十八师团为核心的第十七军以增强实力,连日来围绕着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的机场,与美军进行了一系列反复的争夺与殊死的搏斗。

作为对陆军上述作战行动的呼应,海军亦派遣了联合舰队的主力,以期控制整个所罗门海域,就此,一场可以决定未来战争走势的大战开始在日美两军之间徐徐展开。我机动部队主力以“翔鹤”、“瑞鹤”、“瑞凤”三艘航母为基干,辅以巡洋舰、驱逐舰等作为警戒力量,以南云忠一中将为司令长官,编成为第三舰队,待九月下旬至十月上旬在特鲁克岛集结完毕后,于十月上旬起锚出击,奔赴所罗门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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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本海军第三舰队 翔鹤号航空母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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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本海军第三舰队 瑞鹤号航空母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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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本海军第三舰队 瑞凤号轻型航空母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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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舰队主力=第三舰队赶赴所罗门方面的行进路线。第三舰队是在中途岛一战损失了四艘主力航母的第一航空舰队宣布解散以后于1942年7月14日基于源田实的设想重新组建的,在编制上增加了属于舰队直属指挥的巡洋舰和驱逐舰的数量,意图强化航母部队的巡逻警戒以及防空火力,在航空兵的运用上采取了两艘以进攻为主的大型正规航母搭配一艘专以防御为主的轻型航母的兵力部署,以攻击敌航母夺取战场制空权为重点,增加了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的搭载数量,减少了水平轰炸机的搭载数量,共计编有航空母舰6艘(分为翔鹤、瑞鹤、瑞凤与隼鹰、飞鹰、龙骧两个航母部队)金刚型高速战列舰2艘,巡洋舰4艘,以及以长良为旗舰的驱逐舰16艘。

而在我的心中,此时此刻也已经了无牵挂,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就我个人而言,虽然是初登战场的新手,但身处在光荣的翔鹤战斗机队这个集体之内,我心中没有一丝的不安。觉得只要把平时训练锻炼出的本领拿出来,尽情的去飞,去打去发挥就好了。心里面反而是一种非常通透,轻松的感觉。从本土启程出发之时,家里的老母亲、新婚不久的妻子拿给我的“千人针”(注:指旧时为了祝愿出征的军人平安,由一千个女人,在一块白布上每人用红线各缝一针制作而成的一种腰带)已经被我系在了飞行服下面的腰上,护身符也已经牢牢的被我套在了飞行帽风镜的皮带上。

这些话先暂且放在一边,总之,我们虽然出发了但距离真正的战场尚很遥远。眼下最主要的对手是敌人的潜水艇。机动部队的主力从特鲁克启程出发的情报,或许早已经被敌人所知晓。可以想象,在航行过程中敌潜水艇很有可能在海上设伏,对我方发动鱼雷攻击。

为此,航母在昼间航行时会在日出之前派遣数架舰爆(注:舰上爆击机,即舰载俯冲轰炸机)和舰攻(注:舰上攻击机,即舰载水平轰炸机)负责反潜巡逻。当时还没有研制出可供飞机搭载的小型雷达,机载的磁力探测仪和被动雷达更是想都不要想。对敌潜水艇的探测,只能依赖用望远镜目视观察这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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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0月21日大战前夕正从翔鹤号上滑跑起飞的零式战斗机

这是一项非常辛苦,并且还需要忍耐力的工作。可是,如果一旦对这项工作有所懈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遭遇到鱼雷的攻击。而仅仅只需数发鱼雷,就很有可能让一艘三万吨级的航母沉没。如果航母沉没了,那么舰上搭载的八十余架飞机,也会在连敌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的情况下,葬身于海底。

执行反潜巡逻任务的飞机工作起来非常认真一丝不苟。多亏了他们,我们得以安全的抵达了战场。同他们相比,我们战斗机队的任务是很轻松的。这是因为敌人的巡逻机—虽然当时敌军基地航空部队装备的B-17轰炸机以及PBY大型水上飞机,具有对所罗门全域实施巡逻警戒的能力,其实力不容轻视—但在进入其警戒范围之前,是很清闲的。

也就是昼间靠维修保养飞机以及侍弄机枪/炮打发时间,然后偶尔对维护保养好的飞机进行试飞或是试射的程度。从特鲁克出发之后不久,就为了测试飞机的性能在舰上起降了两回,南太平洋的天空异常清澈湛蓝,不时还有雄伟的积雨云浮现,景色非常秀丽。可这里毕竟是战场。不可以悠闲的观赏美景。因为敌机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个地方突然出现。虽说是试飞,也必须紧张起来,严密观察四周不能有一分一毫的疏忽。

因此,到了夜间便会不由自主的松下来一口气。虽然依然需要实施对潜警戒,但由于夜里在飞机上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将警戒的任务交给环绕在航母四周护航的驱逐舰。驱逐舰上的了望员会用大倍率的望远镜,整夜,紧张的替我们巡逻放哨,让我们获得休息的机会。

在成为分队长以后,便可以在空间狭窄的舰上拥有属于个人的单间住舱了。舱内有一张桌子以及一张下方是衣柜的床。

军舰的内部温度本来就很热,更何况如今舰队已经越过了赤道,正航行在南纬数度的位置上,这个炎热的程度还要加个更字。再加之,为了避免内部光线外泄,防止暴露目标遭遇敌军袭击,舷窗都已经被厚厚的铁盖子严严实实的封闭了起来,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因此,即便是躺在了床上也是浑身大汗淋漓根本就睡不着。于是,就在军毯上面铺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从本土带来的竹席,然后直接躺在竹席的上面。就不像躺在毛毯上那么热了,大概是汗水被吸走了的缘故,可以多少感觉到舒服一点。

士官室到了夜里,没有值更任务的人便会聚到一起,下围棋、将棋,打一打扑克牌之类,按照自己的个人意愿选择休闲或者放松休息的方式。还有选择随便找一张桌子然后喝上一杯的人。我也经常加入进去同大家一起喝上一杯。酒一满上,谈话的氛围就变了,意气风发,士气昂扬,感觉仗还没有打,所罗门群岛仿佛就已经落入了我们之手一样。对于二十五岁的年轻军官而言,我想这也算是正常的吧。

特别是对于舰上攻击机队的队长,在雷击战术方面堪称海军至宝的村田重治少佐,感到印象尤为深刻。其谈话间自然流露出的幽默感,深深的吸引了我们这些年轻的军官,时常同他一起饮酒,谈笑,以至于把时间都忘记了。

另外,还从以舰上爆击机队的关卫少佐,战斗机队的队长新乡英城少佐为首的众多前辈那里,听到了很多在以往历次战斗中积攒下来的成功的经验,作战的技巧,以及失败的教训。然后自然而然的印在了我们的脑子里成为了我们自己的东西,遇到关键时刻,猛然间想起了在士官室听到过的话,便可以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像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海军的前辈与后辈之间的这种良好的关系,就是这么传承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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