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夜行实录2》,作者:徐浪,有删减,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五月,是小龙虾全面上市的时节。

众所周知,我最爱吃小龙虾。五一期间,我回了趟哈市,看看父母,歇一歇,顺便约朋友吃吃小龙虾。

2017年5月3日傍晚,我看朋友圈,李何宇也回了哈市,就打电话约他出来吃小龙虾。他是我为数不多也混在燕市的老家朋友,但因为都忙,基本没时间见面。

李何宇接了电话,一听要去吃小龙虾,就拒绝:“不去,回哈市不撸串,吃什么麻小啊?而且最近这麻小你敢吃?前两天在道里,刚有个孕妇吃流产了,等回了燕市,咱去夜市吃吧。”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不是特清楚,听几个朋友说的。“有一孕妇在道安街那边,吃了麻小就流产了。现在都说哈市这批小龙虾可能不太干净,有寄生虫,还是甭吃了。新闻都报道了,你搜一下。”

我说:“成,那就回燕市再约吧。”

挂了电话,我搜了下相关新闻,发现确有其事,不是谣言。

我妈正好在我身后拖地,突然接茬:“这事我知道,那姑娘就住在咱小区。太惨了,出了这种事,那怀孕的时候能瞎吃吗?”

我说:“妈,您偷看我手机,能不这么光明正大吗?”

在吃小龙虾方面,我绝对算是行家。为了能放心地吃小龙虾,我曾经操碎了心,调查虾的源头,又自己花钱拿去实验室做化验。我可以确认,现在的小龙虾基本都是人工养殖的,安全性有保证,虽然会有些浮游生物,但很少会有寄生虫。

而且一般水产品含有的寄生虫,都是肺吸虫。这种寄生虫虽然对人体的伤害不小,但似乎从没听说过能快速导致流产,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拿了我爸的车钥匙,开车去了道安街,我要去那家出事的江龙小龙虾店看看。

这家江龙小龙虾所在的道安街,在哈市的老城区,特别不好停车。我在转角附近发现了一个车位,赶紧停了车,步行去江龙小龙虾。

这家店在网上的评分和人气都很高,但我进店时已经五点钟,店里却没有几个客人。哈市的饭店生意最好的时段基本上是晚上五点到八点是,他们家在网上明明人气不错,实际却这么冷清,看来是受到了“流产事件”的影响。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拿来一个平板电脑递给我点菜。翻了一遍菜单,我点了小份的麻小、炸馒头片和橙汁。

二十分钟后,服务员端了一脸盆麻小上来。

我问:“这是小份吗?”

服务员说:“是啊。”

我点点头,在燕市时间长了,都不习惯东北的菜量了。

我夹出几只小龙虾,放在碟子里,个头挺大,背壳和肚子都很干净,没有泛黑的地方,一看就是养殖的净水虾。如果是在不干净的水里生长的野生小龙虾,虾壳上会有一层油泥,肚子整个都是黑的。

这虾绝对没问题,肯定是净水养殖的,而且尾部卷曲,一看就是新鲜下锅,这样的虾,不太可能导致流产。我想起一种可能,曾经有孕妇因为对小龙虾过敏,因此流产,这次可能也是这样的情况。

确定小龙虾没问题,我把一盆全吃光了。确实好吃,怪不得这家店网评那么好。

开车回了家,让我妈帮忙联系那个流产的孕妇,我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就睡觉了。没有写稿的压力,晚上入睡轻松了不少。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第二天清早,我还没睡醒,我妈就不断敲门,让我起床洗漱吃早饭。

迫不得已,我起来洗漱又上了个厕所。刚要开门出卫生间,我觉得有点不对,为什么上完厕所后,一点臭味也没有,反倒有股诡异的香味?

我喊了声:“妈,您往厕所里放香薰了?”

她说没有。我觉得很奇怪,到处找香气的源头。最后我发现,香味最浓郁的地方,竟然是坐便器。我蹲下贴着坐便器闻的时候,我妈走进来,见我抱着坐便器使劲吸鼻子,吓了一跳:“你干吗呢?”我问她有没有往水箱里加洁厕灵之类的东西,她说:“没有,啥也没加啊。”

疑惑地吃完早饭,我接到周庸打来的电话:“徐哥,你这一走我太无聊了。哈市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给我讲讲呗。”

我说有个孕妇吃麻小流产了,我去那家饭店也吃了一顿,发现没什么问题,虾是好虾,做得也不错。

再就是我今天早上完厕所,发现在卫生间没有用任何芳香剂的情况下,坐便器里特别香。

周庸在电话那边一直笑:“徐哥,你是不是太自恋了,觉得连自己的屎都是香的?”

这话让我想起一件事:“你别说,还真可能是屎香。”

他憋住笑:“什么情况?”

我说:“现在说不好,得去查一查才能证实。"

周庸让我等等他:“这么有意思的事千万要带上我,我马上坐时间最近的航班去哈市,一会儿你去机场接我啊!”

下午三点,我在机场接到了匆匆赶来的周庸:“什么也没带?”

他点点头:“现买呗,关键是我想知道屎为什么香,着急。”

我给他解释了,有一种叫“一滴香”的食品添加剂,清汤只要加一滴,就会变成香气四溢的老汤,炒菜只要加一滴,满锅都是香气。

因为这个东西增香太厉害,吃了以后,有时会连屎都有香味。

“你有没有吃了米线、麻辣烫或者火锅之类的东西后,大便味道不寻常,甚至有飘香的味道?”

周庸说:“没有,我基本不吃麻辣烫和米线。”

我说:“你知道意思就行。这种东西一般常被放在汤里,我昨天没喝汤,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有可能是一滴香。”

带着周庸,我们开车又去了道安街的江龙小龙虾,点了一个大份麻小、拍黄瓜和拉皮。周庸吃了口拍黄瓜:“徐哥,你明知有添加剂,还带我来吃?”

我说:“这种东西少吃点没事,不常吃就成。关键咱得验证一下,看是不是他家的问题。”

吃完饭,周庸跟我回了家,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我就喊周庸起床。

周庸说:“干吗啊徐哥?你疯了,这么早,你不一般都下午才开工吗?”

我说:“饭店一般都是早上补当天的食材。咱们早点去,看看有没有人给他送调料。”

十多分钟后,周庸打来电话:“徐哥,他们肯定在小龙虾里加了添加剂。我从来没上过这么香的厕所,有种拉的是食物的错觉。”

我点点头:“那就好,咱就从他家开始查。”

到酒店接上周庸后,我俩开车到江龙小龙虾门口蹲点。蹲了一上午,六点多有人送龙虾和青菜,七点多又有一波送饮料的。中午十一点左右,来了一辆送货的小面包车,一个男服务员从车上搬了两箱货进饭店,然后递给面包车司机一些钱,司机接过钱数了数,上车走了。周庸拿望远镜看了半天,转头看我:“好像是送调料的,徐哥,咱跟上吧。”

我点点头,开车跟在面包车的后面,从新太路往城北走,一直开到北极批发市场附近。

北极批发市场是哈市最大的小食品、调料批发市场,围绕着批发市场周围,也都是独立的食品调料店。

面包车在南极市场附近的一家调料店停下,司机下车,又从店里搬了好些货物到车上,开走去送货了。

司机走后,我俩下车进了调料店。店里不大,但堆满了货,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柜台后,正拿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貌似是老板娘,见我和周庸走进来,问:“要什么?”

我说:“我们新开了家饭店,有人推荐我到你这儿来买调味品,有什么建议吗?”

老板娘问我们开的什么饭店,“包子饺子的馅一般用香料四号,馄饨馅用特香粉,汤用特鲜1号或一滴香,炒菜用一滴香或万里香都行。”

说着她指指旁边一块红牌子:“上面写的基本都有货,看你具体有什么需要。”

我俩转头看,红牌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食品添加剂名称,周庸小声说:“卧槽,徐哥,赶上报菜名了。”

我点点头,确实是,拿去给说相声的报菜名都够用了。

我说我们主要做小龙虾。老板娘说:“那一滴香或者曼斯顿都行。老城区有几家做小龙虾的店,用的都是这俩。”

我说:“行,那你先给我少来点,我回去试试,好的话我再来拿货。”

她说:“可以,你记一下我们的电话号码,量大的话还可以免费送货。”

“一滴香”和“曼斯顿”各买了五瓶,我和周庸从店里出来,坐进车里。

我点上烟,按下车窗,边打量这些食品添加剂,边跟周庸说:“你往车窗外弹烟灰,别掉车里让我爸看见,还得管我抽烟的事儿。”

周庸点点头说:“看出什么了?是吃这个吃出香味的吗?”

我说:“好像不是,这个一滴香应该是合法的。”

食品添加剂要在“获得国家允许生产的食品添加剂生产企业和品种名录”内,该名录共有三百八十九个生产企业及产品,除此之外,其他食品添加剂产品均不准生产销售。

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名录,结果发现,我手里的这瓶一滴香,在允许生产的食品添加剂名录中。

按照食品安全法规定,食品添加剂包装上还要清楚地标示“食品添加剂”字样,这个一滴香上面也标示了。

周庸:“所以这屎来香还是合法的?”

我点点头:“但可能超标使用了,这里面含有乙基麦芽酚,一旦过量使用,对肝和肾的损害都很严重。”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我给一个当医生的朋友W打了电话,问他这种情况是否能导致流产,他说:“可能性不大,就吃一顿应该没什么影响。”

刚挂了电话,我妈就打过来了,说那个流产的姑娘约到了:“你来小区咖啡馆吧,我说你在燕市当记者,你可别说漏了。”

我说:“知道,放心吧,我这儿有证,一会儿都带着。”

我们先回家取了“记者证”,到了小区里的咖啡馆,我妈正坐在沙发上和一姑娘说话,看我和周庸进来,招了招手。

我过去跟姑娘握手,说:“您好,我是徐浪,这是我同事周庸,我们对您最近遭遇的那件事感到很惋惜,想看能不能报道一下。”

姑娘点点头:“您好,我叫许莹。”

我问她流产那天的事。她说:“肯定是江龙小龙虾的问题。我报了警、找了卫生监督所去查,却都说他家没问题,拜托您一定把他们的问题曝光。”

我说:“行,我肯定会客观地写。除了吃小龙虾,那天还发生过什么其他的事情,可能导致您流产吗?”

她说:“没有。我每天的生活很规律,一般就在家里吃,中午在公司订餐,也就只订一家常吃的饭店。”

许莹出事那天,早饭是在家里吃的,中午订了每天都吃的饭店外卖,只有晚上和平时不同,因为她那天特别想吃辣的,所以去了江龙小龙虾吃麻小。我点点头,问能不能去她家里看看,许莹考虑了一下,给自己老公打了个电话,确定老公在家后,对我们说可以。

我和周庸跟着许莹去了她家,她老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们进来,问许莹我们是谁。

许莹说:“他们是记者,来采访流产的事,我非得把那个江龙小龙虾曝光了。”

我说要换鞋,她老公说不用,把我们请到客厅沙发坐下,给我们拿了两瓶水。我喝了口水,注意到阳台有提前买好的婴儿车和小衣服——这些东西大概很久都用不上了。

和许莹两口子聊了一会儿,没聊出什么内容,我问他们能不能在屋里到处看看,拍一些照片,方便之后写稿,他们说行。

我在各屋看了看,检查还有没有什么能导致流产的东西,包括他们平时吃的食物。能看出来他们平时挺谨慎的,冰箱里除了蔬菜,水果、牛奶、肉类基本都是进口的。我把每样食品都拿出来看了一眼,其中有样东西让我觉得有点眼熟,是一袋巴西进口的牛肉,但我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拿手机查了一下巴西进口牛肉的相关信息,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眼熟了。前段时间,闹得全球沸沸扬扬的“巴西黑心肉”事件,就是这个牛肉。因为它,中国现在已经禁止从巴西进口肉制品了。这批牛肉的问题很多,既有往过期变质的肉里添加化学物质,掩盖不良气味、调整色泽、注水增重、出口外国的问题,还有小部分牛肉携带沙门氏菌或李斯特菌之类致病菌的问题。

如果许莹家冰箱里的这袋牛肉,恰好含有李斯特菌,就能解释许莹流产的原因了,李斯特菌堪称孕妇和新生儿杀手,感染了李斯特菌的孕妇,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流产。

我拿着这袋牛肉,问许莹和她老公是在哪儿买的,许莹看着他老公。

他老公说:“在展览中心的超市买的。我单位在那附近,下班顺便买的。”

我点点头,说:“这肉可能有问题,会导致流产。”

她老公说:“不能吧?这是进口的啊!”

我说:“进口的也不一定百分之百安全。”然后拿出手机给他看“巴西黑心肉”的新闻,并向他解释,这牛肉里可能含有李斯特菌,很容易导致流产。

许莹听完就哭了,她老公也有点发蒙,坐在那低着头不说话,屋里只听见许莹抽噎的声音。

他老公沉默了两分钟,说:“不对啊,媳妇,这牛肉咱俩根本没吃啊,买回来就没动过!

许莹也想了想,说:“对啊,这段时间我们根本没吃过牛肉。”

我也有点蒙,本来以为找到了真相,结果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从许莹家出来,我和周庸在小区里散步,他点上根烟:“徐哥,牛肉放在冰箱里,细菌会不会感染到别的食物?然后许莹吃了别的食物,感染了李斯特菌,导致了流产。”

我说:“应该不能,那块牛肉是完全密封的,别说细菌了,气体都出不来。”

他点点头:“他家咱也看了,小龙虾店也查了,都没有问题。会不会是许莹自己摔了一跤,导致流产,但想从江龙小龙虾那儿诈笔赔偿金,所以硬说自己是吃了小龙虾才导致流产的?”

我说:“有这个可能。但在许莹每天的活动范围里,还有一个事儿我们没调查。”

周庸问我:“是什么?”

我说:“是外卖。她说上班时,每天中午都在同一家快餐店订外卖,从来没出过问题。但之前没问题,不代表之后没问题,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查一查。”

许莹常订外卖的那家饭店,我吃过,是三名街上一家很有名的老店,黄桃锅包肉非常好吃,我去燕市之前,经常会来他家吃饭。

我说:“正好赶上了,他家菜不错,咱俩去吃一顿吧。”

我带着周庸去了这家老店吃饭,点了黄桃锅包肉、炸三样、炖菜和大花卷。我把凳子挪了挪,找了一个能看到后厨的最好角度盯着,如果菜有问题,只能从后厨找原因了。

哈市的饭店很少有开放式厨房,后厨那扇门,除了上菜,一直是关着的。所以盯了一会儿,我就开始专心吃饭了。

吃完饭出了门,周庸说:“徐哥,这后厨咱也看不见啊!”

我说:“很快就能看见了。”我指了指饭店的玻璃,上面写着招服务员、洗碗工,底薪2300~2800元。

周庸点点头说:“懂了,让我去应聘服务员是吧,一有这种破事绝对让我来。”

我说:“别瞎说,没让你去应聘服务员。”

他抽了口烟:“你去?”

我说:“不是,你去应聘洗碗工。服务员不一定常在后厨,洗碗工能一直在后厨待着。”

周庸说:“徐哥,你咋不去呢?”

我说:“太埋汰了。”

第二天上午,我带周庸去连锁服装店买了套特土的衣服,开车送他去饭店应聘洗碗工。

面试周庸的老板娘一眼就看中了他,想让他当迎宾服务员。在周庸的坚持下,不情愿地让他当了洗碗工。

晚上九点半,我去接周庸下班,他伸手给我看:“徐哥,磨出血了。”

我说:“你能不能坚强点,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他说:“没有,就一件事,你们哈市的厨师脚都这么臭吗?”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点上根烟:“刷碗刷盘子都没什么,就这一天,后厨的这股脚臭味,差点没熏死我。”

我觉得不对劲,厨房又是油烟又是菜香的,一个人的脚得多臭,才能盖过这些味道!

我问他,你确定是脚臭味吗?

周庸说:“确定。脚臭你没闻过吗?上学那会随便找个男生宿舍,一进门就能闻到,一样一样的。”

我说:“闻过,但后厨也不应该是这个味道啊。”

晚上我在家翻出一件自制的偷拍坎肩,上面有颗纽扣被我换成德国产的高清摄像头,让周庸再坚持一天,尽量和后厨的人套套话,问清这股味道是什么。

5月7日晚上,我又来接周庸,他说:“明天怎么着也不来了。”

我说:“吃点苦挺好。有什么收获吗?”

他说:“有,自己看!”

我把他偷录的内容导到电脑上,让他给我快进到关键部分--画面上出现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周庸递了根烟过去:“王哥,来根烟!”

王哥接过烟,周庸给他点上,他客气了一下:“小周你不是本地人吧?”

周庸说:“不是,我是燕市人。”

王哥问他为什么来哈市洗盘子,他反应很快:“我打工旅行,体验生活。”

王哥抽了口烟,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点点头。

周庸怕他接着问,转移话题:“对,王哥,咱后厨一股什么味儿,挺臭的,是什么东西坏了吗?”

王哥说:“不是,二号上了批新盐,不太好,搓一下一加热就有股臭味,但做菜还行,吃不出什么。”

看到这儿我明白了,这是批脚臭盐,根据最新的新闻,这批盐流入本省了,在丰市已经被发现了,那哈市有也不奇怪。

这种盐只要加热或者用手搓,就会散发如向脚臭般的味道。最主要的是,这种脚臭盐已经被检测出含有亚硝酸盐,不仅有造成流产的可能,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可能致人中毒死亡。许莹很可能是吃了这种盐才导致流产的。

我给工商局以及公安局打电话举报,很快有人来查封了这家我很喜欢的老店。我还向他们反映了许莹流产的事,说可能是脚臭盐造成的。公安局把许莹和她老公叫来,录了笔录。出来时,许莹和他老公对我们表示感谢:“谢谢你们一直调查。”

我说:“应该的,有什么反馈记得通知我一声。”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第二天上午,被我妈叫醒后,我带周庸去西大街的哈里酸菜汤吃饭,我们点了酸菜汤、肥肠炒茄子、猪手和狮子头。

周庸被香得够呛:“太好吃了,徐哥,吃完饭咱跟哪儿遛去啊?”

我说:“去超市赚钱。”

他问我:“赚什么钱?”

我说:“在超市发现过期、有害食品,购买以后,超市是要十倍赔偿的。咱去把许莹老公买的那款巴西进口黑心牛肉,都买下来。”

周庸蒙了:“至于吗?徐哥!”

我说:“能让他们及时下架这些有害产品,多好。”

吃完饭,我兴冲冲地带着周庸,去了展览中心的超市,在冷鲜区和进口食品区找了好久,都没发现那款巴西进口牛肉。

周庸:“是不是被下架了?”

我摇摇头,找到冷鲜区的销售,给他看了那款牛肉的照片:“这个牌子牛肉咱这儿还有吗?挺好吃的,我想再买点。”

他看了一眼,摇摇头:“咱这儿没上过这款牛肉啊。”

我说:“不可能啊,我有一朋友就是跟这儿买的。”

他说:“不会,所有上过的肉我都记得,这几个月没改过货单,卖的一直是一样的东西,这款牛肉我们没卖过。”

想到这家连锁超市是统一上货,我们又找了其他分店,都说从没卖过这款牛肉,他们没必要撒谎,如果下架了,直说就好,没必要说没卖过。

也就是说,许莹老公可能记错了,他不是在这家超市买的这个牛肉,而是在别的地方。

我正想着给许莹打个电话问问,许莹却先来了电话,告诉了我们一个消息,她的流产,和那家饭店的脚臭盐无关,在饭店使用这批脚臭盐之前,她就已经流产了。

我忽然想起,周庸偷拍的视频里,那个王哥说这批盐是5月2日开始用的,但许莹4月就流产了,所以确实和那家饭店无关。

想着这事,我就忘了问许莹,那块巴西牛肉,她老公到底是在哪儿买的。

周庸:“徐哥,咱还找不找牛肉了?”

我说:“找,挨家超市找,顺便再仔细想想这件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线索。”

哈市各个区的超市,我俩几乎溜达遍了,都说没卖过这款牛肉。晚上五点多,在一家新开的本地超市,我们终于发现了这款牛肉。冰柜里还有十七块,我全都放到了购物车里,推去结款台埋单,交完钱后,我让收银员叫一下经理。

经理来了后,我给他看这款牛肉有害,需要下架的新闻:“我有权要求十倍赔偿吧?十七块,一块八十块钱,十倍赔偿,一万多块钱呢!”

经理说得请示一下,我说:“不用请示,按法律规定你们必须赔。但我不用你们赔,只要你们给我看一样东西,我就原价退货。”

他问我:“什么东西?”

我说:“最近两个月,冷鲜区附近的监控录像。”

经理打电话请示了一下,说:“可以。”

我们到了超市的监控室,开始快进查看近两个月冷鲜区的录像。一个小时后,在一个月前的4月8日,我看见许莹的老公,转到冷鲜区,挑了几块牛肉放进了购物车。录像里有一个姑娘亲密地挎着他的手臂,但并不是许莹。

毫无疑问,许莹的老公在她怀孕期间出轨了。

我用手机录下这段视频,把许莹单独约出来。她看完特别崩溃,当时就要给她老公打电话。

我拦住了她,说:“你忽然流产这事儿,挺诡异的,事后检测有没有查出什么?”

她摇摇头,说:“没有,医生就说我体内激素有点紊乱,可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我问她:“你认识视频里这姑娘吗?”

许莹说:“认识,她是我老公的同事,我见过两次,但没想到这俩贱人有一腿。”

周庸:“咱现在做个最坏的假设,你认为有没有可能,你老公和这姑娘产生了感情,想和你离婚,所以故意用什么方法导致你流产?”

许莹说:“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敢说。”

我说:“这样,你把你知道的,有关这姑娘的全部信息给我,我去查一下。你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监视着你老公,偷着翻翻他的包啊、手机啊什么的。”

晚上睡觉前,许莹把那姑娘的姓名、电话号码、住址都发给了我。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到了那姑娘所住的小区,用猫眼反窥镜,确定了她家里没人,应该是去上班了,拿铁丝打开了门锁,进了屋。

我们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电脑里也删得干干净净。唯一的线索,只有抽屉里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周庸拿着医保卡:“徐哥,这有用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试试吧。”

一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社保卡是可以在当地社会保障网上注册,在线查询社保信息,甚至医保消费记录的。而注册,只需要有医保卡号和身份证号就够了。

这姑娘的社保号没注册过,利用她的身份证和社保卡,我轻松地注册,并查到了她的医保卡消费信息。

17年4到5月,她曾多次到安康药店购买过药物,我和周庸拿着照片去打听了一下,她采的是一种避孕药。这种药能提高人体内的雌性激素,而雌性激素过高,很容易导致流产。

我们把这些都告诉了许莹,并陪她去派出所报了警。

当天晚上,许莹的老公和那个姑娘都被逮捕了。不过第二天,许莹的老公就被放了出来,他并没有参与这件事。

这姑娘和许莹老公搞在一起很久了,一直希望许莹老公能离婚,和自己结婚。但就在这时候,许莹怀孕了。姑娘怕自己失去竞争力,就想了个办法,把家里的避孕套都扎漏,让自己“意外怀孕”。但没想到,和许莹老公逛超市时,买了含有李斯特菌的巴西牛肉,她吃后流产了。她不知道是牛肉的问题,以为是许莹老公给她下了堕胎药,于是想报复。

她听许莹老公说过,许莹每天中午都会在同一家饭店订餐。于是她假装是许莹,在她的单位门口拦住送餐员,又在网上买了外卖小哥的衣服,让自己弟弟穿上,把下过药的外卖,送给了许莹。日复一日,许莹就流产了。

回燕市的时候,周庸在飞机上问我:“徐哥,你说这姑娘值吗?就为这么个男人。

我说:“不值的多了。有人做过抽样调查,随机抽取的百起命案里,情杀占百分之五十三;燕市检察院统计近四年女性犯罪的故意杀人案里,情杀也占了百分之四十多。”

周庸点点头:“那这姑娘致人流产,最后会怎么判?”

我说:“应该是故意伤害罪。据《人体重伤鉴定标准》第七十八条的规定,孕妇损伤引起早产、死胎、胎盘早期剥离、流产并发失血性休克或者严重感染,可以被认定为重伤。这姑娘故意伤害人体,而且对实施结果有预料,应按故意伤害罪追究刑责,估计得判个三到十年吧。”

“你觉得不值得的事情,却是杀人率最高的原因,你说这帮人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