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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摘录自英国哲学家迈克尔·欧克肖特《信念论政治与怀疑论政治》(张铭、姚仁权译)的“编者导言”部分,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版,第6-9页。

本书虽然不是一部历史专著,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哲学随笔,然而它却包含了这两种作品的要素,甚至超越这两者之上。它是一本类似于欧克肖特早先创作过的有关近现代政治实践忠告的书。该书典型地提供了一种思考政治的方法,而没有给出具体的对策。欧克肖特有一点完全体现了他的亚里士多德风格,他认为,在他书中所谓的“信念论政治”和“怀疑论政治”这两个极端之间,有一种恰当的政治行为样式(manner)可以达到中庸之道。和亚里士多德一样,欧克肖特不主张对差异简单地和稀泥,他主张在相互竞争的思维方式之间达到恰当的平衡。对他来讲,这在近现代背景下就意味着要通过复兴或重新将“怀疑论政治”的美德纳入视野的方式,重新确立一种针对主流的“信念论政治”的平衡。

欧克肖特的研究方法是辩证的。他认为,欧洲人在努力对自身政治活动进行解释中,形成了两种相互竞争的关于政府目标的思维方式。由于很多政治术语为这两种思维方式所通用,因而这些政治术语在含义上便显得有点模糊。在这种情况下,对政治术语实际意义的把握就始终取决于我们如何协调两种出现于欧洲近现代历史早期的、有关政府宗旨和范围的对立思维方式。欧克肖特进一步指出,“信念论政治”在过去150年里一直主导着我们的政治思想及行为,并将“怀疑论政治”置于防守的地位。在他看来,这一状态只有在“信念论政治”的实践者们无法再为自我挫败辩解的情况下,才会终结。

这里提到的“信念”(faith)和传统宗教信仰(faith)有着实质的不同。这里的“信念”相信:人类有能力通过自身努力完善自己,并以不断增强政府的权力作为控制、设计和完善个人及群体的主要手段来促成这种可能。欧克肖特告诉我们:“信念论政治出现的首要条件”是近现代历史从一开始就呈现出来的对“人类能力”增长的自我陶醉。正是它刺激了通过政治获救的希望,刺激了对培根关于繁荣、富足和福利许诺的期待。这种“信念”取代了奥古斯丁对信仰的理解。奥古斯丁的信仰完全反对贝拉基主义(注:5世纪由英国修道士贝拉基等人首倡的神学学说,否认原罪说,强调人本性善及人有自由意志)和世俗气息。总之,信念论政治与欧克肖特在其他地方提到的“政治中的理性主义”或“政治的意识形态风格”这些近现代政治倾向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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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中的“怀疑论”则看到人类经验的多样性与复杂性,看到用计划来规范或重构人类事务的做法从未取得过成功。这类计划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带来暂时的欢庆或昙花一现的成功;而最坏的情况则会压制国民和人类精神的发展。人类经验的范围以及个人与群体间关系的无限多样性,总是使一切对它们进行集中控制的企图化为泡影。政府权力的增强总是刺激了一种错误的欲望,即为了以集体的方式“直接追求完美”扩大这一控制的欲望。这就威胁到了人类个体独特的近现代承诺——人类发誓为了他们自己而获得对自身的理解,并探索向个体敞开的无限机会,这些个体坚持按照世界对他们而言的样子对世界作出回应,由于他们知道他们“本质上是为了他们自身的他们之所是”,因此这些个体把他们自己看作是自由的。而只有在后一种情况下,欧克肖特才对人们直接追求完美的努力表示支持和赞同。由个体组成的世界是充满多种声调的世界,一个或一群音乐家,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使之形成协奏。

所有这些认识都来自一个深入反思的过程。这个反思过程着眼于15世纪以来构成欧洲特别是构成英国政治活动的有关政治 实践、语言以及理论著作的特征,并对此作了历史与哲学性的研究。欧克肖特承认,近现代欧洲政治的特征在 20 世纪已经扩散到了全世界(各地普遍的行为上的自相矛盾和政治语言的模糊不清),但他认为,我们可以在这一特征的欧洲起源中更清晰地把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