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人类的各位，大概没有体会过哪个器官的自然消失吧。章鱼的生命就不像我们这样平淡，它们小时候长的几百个器官，成年之前会被消灭掉，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在黑狞无边的大海里，有一类难以形容的生物。
它们有三颗心脏，八条腕足，九个大脑 ，还能在眨眼之间改变皮肤的颜色。
不过，这些可能都比不上它们在幼时便拥有的几百个神秘的器官。之所以说神秘，是因为这些器官在成年后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些生物就是章鱼。不过，它们身上的那些器官，你或许也想认识一下。
我的皮肤，可以开花
当章鱼还是胚胎的时候，浑身上下就长着许多微小的器官：那是一簇一簇的刚毛，放在皮肤上类似于口袋的空隙里。但如果它们外翻出来，就好像几百把撑开的伞，能把整个体表覆盖住。
E为右腕IV，无外翻，个体年龄0天；F为右腕II，部分外翻，个体年龄7天；G为大部分外翻，右腕II，个体年龄2天；H为右腕I，大部分外翻，个体年龄3天 | 原论文
1844年，瑞士科学家阿尔伯特·冯·科利克（Albert von Kölliker）首先在自己的书里提到了章鱼的这种器官。顺道一说，发现线粒体的人也是科利克。
后来的100多年间，许多科学家也在各种不同种类的章鱼身上发现了这样的器官，久而久之就把它称作“科利克器”（Kölliker's Organ），简称KO。章鱼身上的KO并不只是胚胎时期的遗留物，在它们出生后，皮肤上还会不断长出新的KO。
此前，科学家已经比较详尽地观察过KO在章鱼身上的生长发育过程。但是要说为什么只有胚胎和幼体章鱼才长KO、成年章鱼身上的KO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还是个谜。
西班牙高等科学研究理事会 (CSIC) 的科学家们，也对此十分好奇。他们觉得，要解开谜底就必须回答一个问题：这些神秘器官到底有什么用？为此，团队调查了17种处在胚胎时期的章鱼，发现其中15种章鱼都有KO：
在这些章鱼胚胎身上，KO几乎是均匀分布在全身。当这些KO全部外翻，看上去就像盛放的蒲公英花海，章鱼身体的表面积会比未翻开时增加大约2/3。
左：外翻的KO | 原论文
右：蒲公英花 | Greg Hume, CC BY-SA 3.0(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sa/3.0/)
这个数值是团队根据成像估算的结果。章鱼体表面积增大的原理就像平面上有个圆形，当它往外鼓起来变成一个半球的时候，表面积会比那个圆形的面积大一倍。
科学家相信，这就是解开谜底的关键。因为，当章鱼皮肤的表面积和表面的粗糙程度发生改变，它们游泳时受到的推力或阻力也会改变。弱小的章鱼幼崽便可利用这一点，在强大的洋流中自处：当数百个KO自由开合时，不论是想搭洋流的顺风车，还是想阻挡洋流冲走自己，章鱼幼崽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来节省能耗。
看上去，章鱼在幼时已有天赋显现。不过在科学家眼里，KO可能还有比这更耀眼的功能，或者说更狡诈的用途。
我的皮肤，能误导敌人
在研究过程中，科学家翻出1974年发表的一篇论文，文中提到一种奇妙的现象。
假如你还记得，KO就是一个一个刚毛簇。当年的研究团队通过偏振片，观察一簇360°旋转的刚毛，发现在转到与偏振片成45°、135°、-45°和-135°的时候，刚毛簇是亮的；在转到与偏振片成90°、180°、-90°和-180°的时候，刚毛簇却是暗的。
有些角度亮，有些角度不亮，这种属性叫做“各向异性”。当光打到这样的物体上，它可以像晶体一样往两个不同的方向折射光线，这叫“双折射”。
如今科学家认为，章鱼幼崽可以利用KO这样的属性，让其他生物看不出它身体的轮廓到底在哪里，通过迷惑敌人实现更好的伪装。
敌人眼中的颜色，也不一定是实际的颜色 | 原论文
团队觉得，这个用途如果真实存在，那就更能解释为何幼年章鱼有KO而成年章鱼无KO。在科学家调查的17种章鱼当中，那些出生时在中层或上层水域浮游、但在接近成年时跑到深海定居的物种，全都拥有KO这种器官。
中层和上层水域是相对明亮的世界，而深海是阳光无法到达的地方。研究人员想到，拥有KO的章鱼幼时可能需要靠操纵光线误导敌人，而成年时住在深海不再需要这种伪装术，就比较合理了。
另外，没有KO的那两种章鱼，都是全底栖（Holobenthic）的物种。它们一生在黑暗的深海度过，可能不需要KO来帮助自己折射光线，进而没有演化出这种器官，这也很合理。
不过，也有一些全底栖章鱼拥有KO，还无法用上面的道理来解释。科学家说，如果想搞清楚这一部分，就需要更深的研究。
我的皮肤，还能掉毛
随着幼年章鱼一天天长大，KO的密度也逐渐降低。幼年章鱼当中年纪比较大的那些，身上的KO会被机体分解，随着刚毛脱去，毛囊底部便裸露出来，那是近乎圆形的肌肉残端。
在这些凋零的KO旁边，一些没凋零的KO还在继续工作着。虽然，所有的KO最终不会在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不过它们的消失依然是个渐进的过程。
C箭头所指为凋零的KO，右侧花开处为工作中的KO；D为凋零的KO；EF为凋零KO毛囊底部的肌肉残端 | 原论文
当这个“脱发”过程结束的时候，曾经的章鱼幼崽也将变成主宰海洋的成熟生物了。
克总：我秃了，也强了。
原论文：
https://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mars.2021.645738/full
参考文献
[1]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BF00224540
[2]https://www.embl.org/news/science/the-secret-life-of-baby-octopuses/
[3]https://www.livescience.com/hatchling-octopus-kollikers-organs-microscopy
撰文：栗子
审校：clefable
题图来源：Andree Wal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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