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夜行实录2》,作者:徐浪,有删减,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我有俩微信,一个用来联系家人和朋友,另一个对接读者和线人。

加读者的那个微信,每天都会收到许多求助,事情大到家人失踪、得了绝症、情绪失控想犯法,小到狗丢了、男友出轨、闺密背后说坏话。

说实话,我有心无力,相对其他职业,夜行者只是特别了一点,又不是什么超级英雄。

我只能对一些自己有经验的事,给出建议。

当然,我偶尔也会给些超出建议的帮助。2017年1月3日,一个叫杜超的读者不停向我求助,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他把身份证、户口本甚至护照和港澳通行证的照片都发给了我。

他这么着急,是因为他女朋友来燕市出差时失踪了,已经失联了两天。

我告诉他:“先别慌,把你电话号码发给我。”

他发过来后,我用不显号码的网络电话打给他,是个中州市的号码。刚响一声,那边就接了电话:“喂?”

我说:“你好,我是徐浪,能不能详细说说你女朋友的事?”

杜超稳定了一下情绪:“我女朋友叫刘可,在中州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前几天去燕市参加展会,然后忽然就联系不上了。

“据和她住在一屋的同事说,我女朋友失踪前,报了个燕市一日游,当晚并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女友失联以后,杜超立即赶到了燕市,在刘可公司集体居住的宾馆开了间房。

我问他:“刘可的同事还在燕市吗?”

他说:“在,他们明天回中州市。”

问他要了地址,叫上周庸,我们开车前往逸和医院附近的昂康宾馆。

在附近停了车,步行去这家宾馆,快到的时候,我们看见有个人在门口焦急地一边抽烟,一边走来走去。

周庸试探性地叫了声:“杜超?”

那个人看向我们,过来握手:“是浪哥和周庸吧?谢谢你们能来,谢谢谢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积蓄不多,但希望你们这次能帮我的忙。”

我拍拍他的肩膀:“这个等调查完再说,先带我们去和刘可的同事聊聊。”

进了宾馆,在一楼拐角的标间,我见到了和刘可住在一起的同事,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大约二十五六岁。周庸看见那个姑娘就眼睛一亮。这家外贸公司的美女还挺多,之前看杜超发给我刘可的照片,也是个美女。

我问刘可的同事,知不知道刘可报的是哪家旅行社的一日游,她摇摇头说:“不知道。刘可那天晚上一直拿着一份燕市地图在看,说第一次来燕市,想报个一日游,问我想不想一起,我更想逛街,就没去。”

又聊了一会儿,感觉问不出什么了,我跟杜超告辞,让他别着急,我先调查一下再说。临走之前,周庸走到刘可同事旁边:“留个电话或微信吧,有信息需要核对的话,还得麻烦你。”

见我瞪他,周庸“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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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宾馆大厅,周庸刚要出门,我拽住他:“等一下。”

他问我:“干吗?”

我说:“你没觉得不对吗?她说刘可一直拿着份燕市地图研究,现在还有人买地图?我爸妈都知道用手机看地图。”

周庸琢磨了一下,说:“是有点奇怪。那份地图不太可能是她自己买的,应该是别人给的,或在免费自取的地方拿的。”

我在宾馆大厅转了一圈,发现前台旁边的架子上,有一堆燕市地图。

拿起一张看了会,我发现有些不对,这地图印刷得不太好,上面燕市旅行社的广告也印得太糙了,上面标注的旅行社经营许可证号是L-BJGL0010,我拿手机查了下,燕市旅行社的许可证号后三位数字是001,地图上是错的。

这是一张假燕市地图!跟周庸说完,他有点懵:“徐哥,地图也能有假?”

我说:“当然有,尤其在燕市特别严重,一些黑旅行社,为了弄非法的一日游,在各宾馆路边发放。你看上边这一日游,十一个景点就收一百五,连门票钱都不够,怎么看都是骗子。”

周庸:“没人管吗?”

我说:“肯定管啊,今年一年就抓了好多,又罚款又拘留的。先不说这个,我觉得刘可失踪或许和这假地图有关。有可能她报了黑旅行社的一日游,然后出了什么事。”

周庸点点头:“现在咱从哪儿查起?”

我举了举手里的地图:“打电话,报个明天的一日游。”

打给地图上的旅行社,我说要报一个“燕市风情一日游”,对方问几个人,我说俩人,他说:“好,你们住哪儿?”

我说:“昂康宾馆。”

他说:“这样,你们宾馆门前的路口有我们旅游专线的站点,有站牌,你一看就知道。明天早上六点二十,在那儿等着,我们的大巴会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我和周庸出了门,在宾馆门前的路口,看见一块标着“公交旅游专线”的站牌,非常假,只能骗骗不熟的游客。

第二天一早,我和周庸坐上了开往景点的旅游大巴。上车后导游向每个人收了150元,没签合同,只拿个小本记下姓名和“已交钱”。我随便编了个假名,就糊弄过去了。

我们跟着旅行团,一天逛了十多个购物点,那些地图上宣传的景点,都只是在车上看了一眼。

忍着导游的冷嘲热讽甚至谩骂,我和周庸一天什么也没买。中间有游客想下车,车厢前排除了导游又站起四个“打手”,说不能提前结束一日游。

下午四点多,一天行程结束,他们甚至懒得把我们送回宾馆。逛完江水园桥附近的最后一个购物点出来时,大巴车已经开走了,游客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宾馆。

在此之前,我一直盯着黑旅行社的导游,他们刚要走时我就发现了,我叫上周庸,打车跟着大巴,一直到了城北的一个小破门市。门口停着好几辆大巴车,一堆导游和司机聚集在里面,可能正在核对今天的业绩。

周庸:“徐哥,这黑旅行社看起来就是谋谋财,也不害命啊,真跟刘可失踪的事有关吗?”

我说:“不知道,给杜超打电话,说他女友失踪前报的那旅行团我们找到了,让他报警。”没过多久,来了几辆警车,查封了这家黑旅行社。

晚上八点多,杜超给我打电话:“浪哥,还是没有我女朋友的消息,警方说他们都审了,没有找到绑架游客的证据,应该只是个骗钱的旅行社。

“但是我女朋友确实报了这家旅行社的一日游,在一个导游的记账本上,1月18日有我女友的名字。”

我说知道了,让他先回去休息,等我消息。

杜超问:“我能和你们一起查案吗?就这么干等着心里总有些发慌。”

我拒绝了他:“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

刘可失联的当天,确实报了这个旅行团,而这个旅行团送人去购物点花钱,所以派了四个“打手”在车上,不逛完不让人提前下车。

也就是说,所有人最后的下车地点,都是江水园桥附近的那个购物点。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又开车回到了那个购物点。这个商场在居民区,旁边有很多小店,其中几家店都装了监控。

周庸:“怎么着徐哥,分头行动?”

我说:“是,那些有监控的店,给老板塞二百块钱,拜托他们调一下18号晚上的记录,看能不能找到刘可的行踪。没监控的店就把刘可照片给老板看,问有没有印象。”

周庸点点头,转身刚要分头行动,就被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眼镜的中年人拦住了。他递给周庸一张名片:“你好,我是《四世桃花》剧组的制片人,看你的长相气质,特别符合我们男二号的人设,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面试?”

周庸说没有,转头就去查案了。

我走进街边一家卖包子的店,拿出刘可的照片给老板看,问他对这姑娘是否有印象。老板看了两眼,叫过来一个女服务员:“你看看,这是不是那天在门口那个人。”

服务员说:“好像是。”

我问他们什么意思,服务员问我:“你玩微博吗?”

我说:“玩。”

她说:“你用微博搜一下‘江水园打小三’。”

我用微博搜了一下“江水园打小三”,热度最高的是一段视频。我点开,里面三男两女围着一个姑娘打,其中一个女人一边打一边喊:“让你勾引我老公!”

被打的姑娘一直抱着头在喊“我没有”,中间还被其中一个女人拽着头发提了起来,看到那张脸时,我皱了皱眉。被打的“小三”,正是已经失踪了的刘可!

视频的最后,刘可被这几个人拽上了一辆GL8,但没拍到车牌号。

给周庸打电话让他回来,我俩在附近的一家店吃饭,点了肚仁、肚领和手切羊肉后,我给周庸看了视频。

他看完后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我问他有什么想法,周庸说自己脑子里就一件事情:“刘可不是杜超的女朋友吗?怎么成小三了?”

我说:“咱可以查一下刘可的开房记录,看看是否事出有因。”

我打电话给私家侦探老孔,把杜超发给我的刘可身份信息提供给他,麻烦他帮我查一下开房记录。老孔挂了电话,没过多久,发回来一个表格截图。

12月31日,刘可失踪的前一天,曾在亚洲大酒店,和一个男人开房。

周庸看着我:“徐哥,这事儿要告诉杜超吗?”

我说:“最后再说吧,现在关键是把刘可找到。”

他点头:“咱现在需要这男人的资料啊。”

我说:“是,去社工库查信息可能不全,还是让老孔帮我查一下吧。”

刚说完,我就收到了老孔的微信,一个Word文档,里面有那个男人的资料,后边还跟了一句:“我猜你可能需要这份资料,老规矩,事后结账。”

我回复他:“谢了。”

打开Word文档。原来和刘可开房的男人是一家知名创业公司的CEO,这家公司刚完成C轮融资不久,融了一大笔钱。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消息吸引了我,这哥们儿最近正在闹离婚。不知道是因为闹离婚心情不好,想出去找刺激;还是因为出轨被发现了才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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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资料里的手机号,我打给了这个男人,约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店见面,聊聊他开房的事。

他一开始不同意。

我说:“这样的话,你的投资人、合伙人、员工可能都会知道你在亚舟大酒店开房的事。

他想了想,答应与我见面。

我和周庸先到了,点了两杯奇异果汁,在靠窗的角落里等他。十几分钟后,这位CEO走进咖啡店,我向他招手,他走过来在我和周庸对面坐下。

周庸问他喝点什么,他点了杯柠檬茶。我直接进入正题:“你和刘可是怎么认识的?”

他问我:“刘可是谁?”

我拿出刘可的照片给他看,他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周庸:“不知道叫什么就开房?”

他犹豫了一下:“我就是想找个一夜情。上个月月中吧,我老婆没在家,我自己下载了个约人软件,来回刷着附近的姑娘,忽然看见一个合眼缘的,就是你们说的这个刘可。”

这事有点奇怪,据杜超说,刘可上周才第一次来燕市,怎么这个男人上个月在家搜“附近的人”,就能搜到她?

我示意他接着往下说,CEO说:“剩下的就那点事。在约人软件上聊熟了,加了微信。我约了她几次,一直到上周才约了出来。然后我们去亚舟大酒店开房,我在房间里洗澡,出来人就没了,没吃到鱼还沾一身腥。”

周庸:“你们没那啥啊?”

CEO摇摇头,周庸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我问他:“你媳妇知道这件事吗?”

他说:“不知道。我就随机约了这么一次,还没成功,她跟哪儿知道?”

我说:“我能和您爱人聊聊吗?”

他很警惕:“你跟她聊干吗?”

我掏出手机给他看刘可被打的视频:“被拽上车后,刘可就失联了。我们怀疑这事儿可能和你爱人有关,所以想找她聊聊。”

CEO摇摇头:“打人的两个女人里,没有我老婆,应该是刘可和别的男人出事被发现了吧。”

我说:“不知道。我们能查到的,就是她近期和你开过房。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只好报警了,说失踪案可能和你们有关,让你和你老婆去派出所配合调查。到时你出轨的事也瞒不住。”

他低头沉思,直到把柠檬茶喝光才说话:“我和我老婆,最近正在打离婚官司,我可以帮你们约她,但你们不能给她我出轨的证据,这在财产分割上会对我不利。”

我答应后,他说空口无凭,打电话叫来了一名律师,带着两份保密协议,让我和周庸签了。

签字后,他帮我约了他老婆,说晚上一起吃饭,聊聊离婚的事,地点就在咖啡店旁边的牛肉火锅店。

晚上六点,我和周庸点好了牛丸锅底、牛肉和蔬菜。CEO的老婆如约而至,被服务员带到约好的17号桌,没见到她老公,她还以为走错了。

我站起身请她坐,说:“我们是你老公的朋友,今天请嫂子过来,就为打听一件事。”

她皱了皱眉,没坐:“什么事?”

我拿出手机,给她看刘可的照片:“认识这姑娘吗?“

她有点儿慌乱,转身就走。我跟在她身边往外走:“这姑娘失踪好几天了,我们怀疑这和你有关系。”

她站在路边打车:“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她。”

我给她看“打小三”的视频:“这不是你找人干的吧?这姑娘被拽上车后,谁也联系不上她了。“

她盯着视频看了一会儿:“不是我干的,视频里打她的人也不是我。”

我没理她,把视频关掉,给她看了几张截图,1月17日,CEO和刘可来到亚舟大酒店开房,后面有一个人,一直举着手机跟拍,这人就是她自己。

她抬头看我:“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下午CEO帮我们约他老婆六点吃饭,当时才两点,我和周庸中间四个小时没地方去,就打算在亚舟大酒店附近找找线索。亚舟大酒店附近都是酒吧,这种地方为了防打架或丢东西,监控都特好使。周庸作为“酒吧小王子”,跟这片儿的经理、老板都熟,看个监控毫无问题。

我们看了离亚舟大酒店比较近的几家酒吧的室外监控,在其中一家的监控上,我们看见了CEO和刘可手挽手去开房的身影。我们反复看了几遍,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人跟着偷拍。

晚上一看见CEO的老婆,我就发现她是偷拍的人。

我给她解释了过程,她没有说话。我说:“要不然咱进去吃火锅,聊会儿?”

她点点头。

回到饭桌时,周庸正在涮一盘胸口油:“快来快来,我自己都吃两盘肉了。”

我坐下,吃了两口肉,给CEO的老婆倒了杯酸梅汤:“你一直就知道你老公出轨?”

她点点头。

我说:“我有个疑问,你怎么知道你老公什么时候去开房?去的哪家酒店?”

她说:“因为那姑娘是我雇的。你知道职业小三吗?”

我说:“懂了。”

职业小三,是一种新兴职业,有男有女。一些夫妻在进行离婚财产分割时,会雇用职业小三去勾引自己的妻子或丈夫,以此作为对方出轨的证据,多分财产。

她点点头:“你说失踪的那姑娘,就是我雇的职业小三,不过我俩没直接联系过,都是通过她的公司。”

我问她:“职业小三是怎么勾引CEO上钩的?”

她说自己知道丈夫有玩“约人”软件的习惯,把这些信息反馈给职业小三公司后,对方发过来几十个各种类型美女的账号密码,让她在家挨个登录一遍,这样她丈夫在搜“附近的人”时,就能搜到这些账号,如果有合眼缘的,肯定会主动联系。

我点点头:“怪不得刘可公司都是美女,怪不得刘可没来过燕市,而你老公却能在约人软件附近的人上搜到她。”

她说:“我就是想雇个职业小三,拍点证据,多分点财产,怎么可能打自己雇的小三?”

吃完饭,我们送走CEO的老婆,便开车回家。她说得有道理,她没任何理由打自己雇佣的小三,那打小三的一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周庸开着车:“徐哥,他们这职业小三公司还是全国范围内的空降军?”

我说:“应该是,这么做也有好处。小三事后和当事人不用再碰面,不用怕当事人恼羞成怒,遭到报复。

我让周庸打给那天他留了电话的刘可同事,说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外贸公司其实是职业小三公司,问问刘可这次来燕市,还接别的活了没有。

周庸把车靠边停下,打电话给那姑娘,聊了一会儿,转头跟我说:“徐哥,她说刘可这次就接了这一个活,咱线索断了。”

我说:“看来只能采取笨办法了。咱再回江水园那边求人调监控,看有没有人拍到那辆GL8的车牌号。”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又回到江水园,挨家给有摄像头的店送钱,求看监控。在撒出去一千八百块钱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

那是一家洗衣店的室外监控,时间是刘可被打前的一个半小时。在监控里可以看到,刘可从购物点的方向走过来,漫无目的地溜达。

这时,一个男人拦住她,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刘可就跟着他走了。

周庸看了一会儿:“徐哥,这不就是那天拦住我要让我拍电影的那个制片人吗?”

我说:“你还有他的名片吗?”

周庸说:“有,还没来得及扔。”

我点点头:“打给他,说你想去面试!”

周庸说好吧,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您好,那天在江水园桥这边,您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面试男二号。”

聊了一会儿,周庸放下手机:“他说把地址发给我,现在就可以去。”

两分钟后,周庸收到一条短信,面试地址是陆礼桥的一个小区。开车过去后,我在楼下把我带GPS的手表给他戴上:“有麻烦就把调指针的钮往下按,我就去救你。”

周庸点点头,进了小区上了楼。

根据周庸后来的讲述和偷拍的照片,“剧组”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三居室,三个房间分别被改成了总监室、财务室和导演室。

周庸填表之后,就等着进导演室面试。排在他之前的还有三个姑娘,每个姑娘大约面试半个小时。其他人等待时,工作人员就让大家看杂志。杂志就是这家公司编辑的,里面的内容都是公司的艺人如何获得拍摄机会,如何登上更大的舞台。

周庸进导演室面试了没十分钟,导演就说可以了,他已经通过面试,接下来要给他拍定妆照,但得先交八千块钱,并强调与公司签约不收费,这笔钱是用来制作照片的。交完钱,他们带着周庸下电梯,从地下停车场出去,上了一辆GL8,直奔怀柔,这也完美地避开了等在门口的我。三小时后我才发现,给周庸戴的GPS手表,已经定位到了洋松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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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GPS到了洋松镇明星影视基地附近的一个村子。周庸一直都没联系我,看来手机是被收上去了。我在GPS定位的农家院旁待了一会儿,开车回了市里,周庸还没按求救键,证明暂时没什么危险。

两天过去了,周庸一直没按求救键,我有点着急,正想着是不是直接报警去救他,结果这时周庸来了电话:“徐哥,来接我,快不行了。”

我看了眼定位,在已经出了村,在高速边上站着呢,就赶紧开车过去了。

接到周庸后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什么都行,有肉就成,赶紧的,不行了!”

我就近找了家火锅店,点了锅麻辣羊蝎子,周庸一边吃一边跟我诉苦:“这帮家伙,真不是人。他们把我们关在农村,每天只给吃一顿面片炒白菜,早饭和晚饭都没有!

“住那破屋,也就十多平方米吧,四张上下铺。除了床,只剩侧身走的过道,衣服鞋袜都堆在床底下,那味啊,不行了徐哥,我也想多挺两天,实在挺不住了。”

我问他怎么出来的,周庸说:“交钱呗。交六千块钱生活费就放你走,我本来想逃来着,但院里有五六个院管,抓住就罚钱,没钱就得被打。”

我点点头。这基本上跟“北派传销”一个路子,我问周庸:“女性成员和你们关在一起吗?”

周庸摇摇头:“那地方只有男的,我把我剩的半盒烟塞给了一个院管,和他套关系闲扯,他说女的都关在另一个地方,开车送我来这的是个莫西干头,院管说他就是主要负责女性那边的。”

吃完饭,让周庸回家洗澡换了衣服,我们又来到陆礼桥边上的小区,但这次我等在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周庸在小区楼下,拦住来面试的人,告诉他们别上当,我在停车场出口刚点着烟,一辆GL8开了出来,司机是个莫西干头,长相和周庸形容的差不多。

我通知周庸上车,跟着莫西干头出了城,向北开了半个多小时,又沿着泥路向西一个小时后,在一处庄稼地的中心,看见一栋二层小楼,楼外围着一圈约三米高的围墙,围墙上有玻璃碴和铁丝网。

在这堵围墙北侧,有一个两米宽的大铁门,看起来很重,也不是电动的,这地方就像个小型监狱。

在铁门的左边有一个收发室,我们到附近的时候,一个秃顶的男人正坐在里面打盹,一张看起来纵欲过度的脸毫无精神。

GL8停在门口,按了几声喇叭。听到声音的门卫挺着啤酒肚,吃力地将大门拖拽开,一边和司机打着招呼,一边色眯眯地探头向车里打量。

我开着车缓缓地经过这个院子,不敢停下,以免引起注意。开了大约六七百米,在一个看不见那栋二层小楼的转弯处,我停下车,从后备厢里拿出一个梯子,向院子走去。

在一个隐蔽的墙角我架上梯子爬上墙,探头往里看。院子里有三十多个女人在散步放风,几个拿着警棍的男人站在楼前聊着天,偶尔监视性地看看院子里的女人。

我想了想,回车里拿出一个迷你蓝牙耳机连在备用手机上,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接通,跑回了墙边。

趁着一个姑娘走近我所在的墙角,我发出一点声音吸引她注意。她抬头看见我吓了一跳,我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将迷你耳机扔到她脚下,示意她戴上。

姑娘趁那边看守的几个男人没注意,弯腰捡起耳机,戴在右耳上,并用头发盖住。

我拿起手机:“你听我说,我是来帮你的,能不能告诉我这里面什么情况?”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快报警!他们关着我们,还强迫我们去卖淫!”

我挂断电话,回到车里给鞠优打电话,说明事态的严重性。当天傍晚,警方就把假剧组连带这所”监狱”一网打尽。

鞠优来了以后,我把刚才通话的录音发给她:“给你提供点证据。”

刘可和其他被解救的女孩一样,录完笔录就被放出来了。

我们把杜超带到刘可面前时,她泣不成声:“对不起,我不应该跟着去面试。”

后来有次和鞠优、周庸一起吃饭,鞠优告诉我,刘可被“打小三”那件事,是假剧组的人演的,这些人在面试到刘可这样的姑娘——外地来旅游、本地没亲戚、对燕市不熟、长得不错,不愿当场就跟他们走的,往往会上演一出“打小三”的好戏,趁乱将姑娘掳走。由于路人不愿掺和别人家私事,大都不会管。

周庸听了这事特来气:“就算真小三也不能说打就打啊,她是做错了,那也有人权啊!”

我说:“是。有人为了赚钱,去当帮人离婚的职业小三,有人利用小三的坏名声,在大街上假装打小三掳走女孩。但不管是真是假,一个女孩在大街上被人群殴、被拽上车,我们都不应该只发个微博。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周庸点点头:“而且这帮女孩也太好骗了,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拍戏当明星?”

这件事解决之后,杜超问我能不能别把这件事透露出去,怕对刘可影响不好。

我说:“媒体我就不卖了,以后这件事可能写在故事里,但肯定用假名,你放心。”

他说:“谢谢。”

过了半个月,他又给我发微信:“浪哥,发生了这种事,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她在一起了,现在我俩待着的时候,总是别扭。

我说:“这事我帮不上忙,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

又过了一个月,我忽然想起这件事,想关心一下他最终是怎么解决的,就发了条微信过去,结果发现,他已经把我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