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张国荣是被影迷神话了的演员,但在我看来,从歌手到演员的身份转变,让张国荣更具有了一种无法描述的个人魅力。

将自己奉献给舞台的同时,也对于每一个出演过的角色,赋予了最为鲜活的生命力,以至于人们在记住张国荣的同时,脑海里随时可以切换出包括程蝶衣,阿飞和十二少等经典的角色形象。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短暂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数难以忘记的经典佳作。这么看来,张国荣其实是具有很高的天赋,即便没有粉丝们的追捧,只要是他参演过的那些作品出现,总是会将观众的记忆,重新拉回到那个属于香港电影辉煌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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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看2000年上映的《枪王》这部电影,再去对比2010年上映的《枪王之王》,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之久,无论是摄影技术还是制作规模,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相比较张国荣饰演的Rick,能够达到人枪合一的境界,并最终在人性恶的牵引下彻底疯魔,古天乐饰演的关友博,很显然缺乏人性方面的深刻塑造。

整部电影反而将本该属于自我人性博弈的内心戏,转而包装成男人尊严维护的情感戏,让故事的发展在后期被迫走向了狗血和凌乱,人物形象崩塌也就难以避免。

当然,我并不是否定古天乐的演技,尔冬升导演大概是出于市场和商业角度的考虑,所以,才会在多种因素的夹击下作出无奈的妥协。

《枪王》的核心是对于人性的探讨,但它并没有流于表面的说教,而是在最大程度模糊好和坏这个概念后,让所有人在相互追逐中,暴露着恐惧和邪恶。

警察就一定是好人吗?杀手就一定是坏人吗?这个世俗社会所谓的好坏定义,可能是那些自诩正义或是道德的卫士们所规定的概念。但是仔细想一想,人性的善恶其实在个体中是共存的,所以,人性最需要的是引导和教育,而不是赶尽杀绝和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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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k作为职业射击手,他喜欢改装枪械,而从电影一开始,那段没有任何配乐制造子弹的过程展示中,就已然营造了电影整体比较压抑的氛围。

镜头给了Rick很多特写,而当定格在他眼睛上时,冷酷中带着几分不屑,这既是对自己枪支的满意,又是对于其他枪支的藐视。此时,Rick的性格已经通过张国荣的表情显露了出来。Rick这个人物不苟言笑且自恋自大,当然,这种性格并不能直接将这个人定义为坏人,毕竟,他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自恋也好,自大也罢,都与其他人无关。

其它电影里的张国荣都是很帅的,可是在这部电影里,他却让造型师将自己弄得很是颓废。无论是从外形还是内心,张国荣都想彻底地走近Rick的世界,完完全全的成为这个人物。

当然,这对于观众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可以欣赏到荧幕里精彩的演技,但对于演员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电影只是电影,而生活却是生活,一旦完全进入到角色中,事后就必须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回归现实,大概,这就是张国荣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影片中,如果不是那次苗志舜督察的犹豫,Rick是不会出手杀人的,毕竟,在危及到自己女友生命时,Rick才被迫开枪还击,这就足以说明,Rick在控制着自己,可正是这一次的杀人,他慢慢打开了一直克制的心魔。

还有,如果不是警察利用作假抓捕了自己的女友,也不会出现后面Rick彻底被自己心魔控制的局面,从而迫使他大开杀戒陷入疯狂。所以,在这部电影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正义的,而当所有人为了某个目的不择手段时,人性中的邪恶都会被彻底打开,从而进入到动物厮杀的原始环境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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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中,方中信的表演中规中矩,而张国荣的情绪拿捏反而成为了影片最出彩的地方,尤其是他的眼神。

从最开始杀人时故作镇定中的一丝窃喜,到被警察审讯时的嚣张轻蔑,再到女友被冤枉时的委屈愤怒,到最后忍无可忍时的彻底爆发,我们并没有看到张国荣借助夸张的肢体语言来表达内心,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情绪上可怕的平静。或许,这和拍这部电影之前,张国荣反复研究《沉默的羔羊》这部电影有关,但他所饰演的Rick不是汉尼拔,Rick只是自闭和孤僻,而非变态。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张国荣独自在卫生间陷入幻觉的那几场戏。没有几句台词,完全凭借演员个人的演技在支撑着,或是狂笑,或是发呆,或是愤怒。尤其是拿枪哭泣的那场戏,眼睛里充满血丝,脸部变得扭曲,利用情绪的转变来告诉观众,Rick已经人格分裂。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毁灭的故事,不仅仅是Rick的毁灭,而是电影里所有人的毁灭。

曾经为了帮助苗志舜夺冠而故意站在Rick身后制造压力的警察,为了逮捕Rick而合伙作假的警察,为了抓到Rick而陷入神经紧张的苗志舜,为了帮助Rick而故意作伪证的女友,在这些人里,Rick只是打开他们人性恶的钥匙,在他完全失去自控能力而陷入疯狂后,所有人也都跟随着Rick疯狂的脚步亲手毁灭着自己。

所以,即便Rick是一个坏人,可看完电影后,却怎么也叫人恨不起来,反而有点同情他。但同情不代表认可Rick的做法,反正,每次重新回看《枪王》,Rick给我个人的感觉都是很复杂的,可能因为是张国荣饰演的,也可能因为电影压抑氛围的营造造成的,总之,Rick这个角色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虽然,多年之后的内地版《枪王之王》,在影片里打上了“谨以此片纪念张国荣先生”的文字,但古天乐终究不是张国荣,而故事线也从个人内心的展示挪到感情纠葛的维护,就更加造成人物情绪上的分散。

大概,尔冬升导演更多的是想站在商业大片的角度去考虑市场,所以,十年后的枪王失去了强烈的个人色彩,而方中信胡子发白的延续着苗志舜老枪王的形象,也总让人唏嘘不已,毕竟,和他对峙的那个Rick早已在2003年去世。

1993年的《霸王别姬》让张国荣入戏,而2000年的《枪王》让张国荣入魔,随后2002年的《异度空间》则让张国荣既入戏又入魔,所以,在2003年,张国荣将自己永远定格在46岁。

或许,张国荣的一生真应了那四个字——人生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