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阴影究竟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又会令一个人变得有多疯狂?或许可以从以下这件津门旧案中得到一些答案。

1990年7月17日晚9点30分左右,家住天津市北辰区双街镇的张红光,如往常一样,骑着一辆老旧的飞鸽牌自行车,一路听着收音机,悠闲自得地前往所在单位接替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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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厂门口的时候,张红光陡然心生疑问,为嘛厂门口的电灯一盏都没开?远远望去,漆黑一片,难不成停电了?要按以往,天一擦黑,电灯就亮,不到日上三竿,绝不熄灯,反正也不是花自家的电费,电表哪怕转的比飞船还快也不觉着可惜。可今儿个怪了嘿,这黑乎乎的也忒腻歪人了。于是,张红光加速蹬车,一眨眼就到了厂门口。

未曾进厂门之前,张红光先扯脖子朝里面吆喝了两嗓子,见没人应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支好了自行车,一脚踹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骂骂咧咧地大步往里走。他的职务是门卫,习惯性地进入厂区后,直接进入工作岗位,也就是那间红砖砌成的门卫室。门卫室居然也没有开灯,他的心里面突然不安起来,停下脚步朝着四外观望,黑漆漆的厂区内一片死寂,少了以往的说笑声。

需要说明一下,他所在的单位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化工厂,晚上除了一个门卫外,还有两个值夜班的女工,主要负责在编织袋上打印商标的工作,活不累,就是熬夜,好在晚上厂子里面没有领导值班,大可以在提前完活后找个地方眯一大觉。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负责值白班的门卫到晚上8点钟,会由张红光来接替夜班。但张红光很少按点接班,而那个值白班的门卫也从不等他,每天不等到下班时间,就会早退回家。因此,造成了门卫室有1-3小时处于空岗状态。

这种毫无责任心的行为,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巧的是从没出过一次意外,厂长也不是不知道,但本着不得罪老职工的心态,从未对张红光等人提出过批评。这一来,便助长了张红光之流的气焰,迟到早退自然而然形成了惯例,反而是正常交接班,才显得特不正常。

张红光置身于漆黑与死寂之中,本来胆子很大的他,此时此刻开始不那么踏实了,他朝着空阔处喊了几嗓子,希望得到那两个值夜班的女工的回音。令他感到失望,并令他更加忐忑不安的是,那两个女工如同根本不存在一样,并无一丝一毫的回应。张红光白天刚从邻居家借过一盘恐怖片录像带,他想起来录像带里的恐怖情节,顿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立。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猛然发现挨着门卫室的锅炉房的门四敞大开着,这令他更加毛骨悚然,要知道锅炉房的门平时关着,只有到了冬季才会使用,现在是7月,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锅炉房的门怎么开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张红光慌忙进到门卫室,摸着黑拉开抽屉,拿出一支大号的手电筒,怀揣着一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哆哆嗦嗦地靠近锅炉房敞开的门,借着手电筒发出的光亮,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差点没活活吓死他。手电筒掉在了地上,他大声喊叫着跑出厂子,一口气跑出二里多地,才见到人影。他拉住那个人的胳膊,用岔了音儿的声调,让那人帮他报警。

10点20分左右,附近派出所的两名值班民警赶来,当他们询问张红光为什么要报警的时候,张红光这个50多岁的汉子,居然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在他磕磕绊绊的诉说下,民警大致明白了一些,于是一面用对讲机通知所里再派几个人手过来,一面来到张红光所在的厂子,找到开关拉亮电灯之后,极其恐怖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就见锅炉房里面赫然躺着两具已及面目全非的女尸,地上,墙上,房顶上,到处都是血迹。面对这种恶性命案,两位民警同志束手无策,只能驱散围观群众,保护好现场,等待法医前来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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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这起残忍的凶杀案有了鉴定结果,两名死者均为那家化工厂值夜班的女工,其中一个姓王,31岁;一个姓吕,22岁;王姓女工颅骨遭钝器猛击,造成塌陷,已气绝身亡。吕姓女工前额及后耳部被严重击伤,裤子被捋至膝盖以下,隐私部位有抓伤及撕裂伤,明显遭到过暴力性侵,但被发现时尚有微弱呼吸,已送往武清县一家医院抢救。现场找到带血的砖块、耐火土坯、铁棍等疑似凶器,在距厂门20米的地方,发现明显拖拉痕迹,证明受害人系遭人从外面强行拖拉到锅炉房。

另外,在厂区外30米远的水沟内找到一辆红色26型飞鸽自行车,证实为吕姓女工所有,推测是行凶者试图骑着这辆自行车逃走的时候,由于天黑或是心慌的缘故,致使自行车掉进水沟里。除此之外,还找到一件有力证物,是一件男款蓝色牛仔马夹,上面沾有血迹,鉴定与王姓女工与吕姓女工的血型吻合。极有可能是行凶者不慎遗落在现场的。

面对如此重大的案件,专案组立即展开侦查,由于当时的指纹库尚不完善,加之又没有任何目击者,偏巧第二天又下了一场大雨,种种因素对破案造成了很大阻碍。希望放在了尚在抢救室中的吕姓女工身上,只要把她救醒,就能从她的口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万幸,吕姓女工经过抢救苏醒过来,尽管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中,但她的头脑却保持清醒,语言也没有受阻,面对负责笔录的警官,她极力追忆着暴徒肆虐的一幕幕情景:

案发那晚,她到厂之后,直接进了厂房,与已经早到的王姐聊了会儿闲天。王姐来了例假,肚子疼要去厕所,她一个人在厂房内看杂志。大约过了15分钟,王姐还没有回来,她想过要去厕所看看,但又一想,王姐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什么事,于是继续看杂志。又过了大约5分钟,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她听出那是王姐的声音,于是赶紧丢掉杂志到了外面,一边喊着王姐的名字,一边往厕所方向走去,她本以为王姐不小心摔跤了,甚至还以为王姐踩进茅坑里了,根本没有想到王姐已经遇害。

她刚走出厂房没几步,突然从黑暗处闪出一个男人。那是一个年龄大约在30岁上下的高个子男人,身高大约在1米70以上,瘦黑脸,长头发,唇上与下颚都有胡子,说当地口音,说要跟她交朋友,跟她玩玩儿。至于那人穿的什么衣服,她因为惊慌而没有看清楚,但她明显闻到了那人说话的时候嘴里有酒气。她不认识那个人,但立即意识到他的目的不纯,于是转身就要跑,却没能摆脱掉那人的魔掌。那人将她的脖子勒住,用拳头在她的头上、脸上一连击打了数下,致使她昏死过去。她失去还手能力,头脑也模糊不清,但隐约能意识到被那人拖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然后衣服就被剥了下来……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警方分析认为,歹徒先是劫持王姓女工进入锅炉房,在对其进行非礼时,遭到反抗,同时发现王姓女工处于例假期间,于是用铁棍将王姓女工打死,继而又裹挟吕姓女工到锅炉房内进行非礼,随后杀人灭口。对厂内所有男员工进行过摸查后,发现他们都不具备作案嫌疑,那件在现场发现的蓝色牛仔马夹,也不属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歹徒明显是厂外人员,但可以肯定这个人熟悉厂子里的环境,并知道在晚上7点到10点之间属于空岗期,门卫迟到早退的习惯给他制造了作案时间。

警方通过一些线索,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当地8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儿身上,但经过一番缜密的调查发现,这8个人虽然劣迹斑斑,但案发那晚其中5个人聚在一起喝酒喝到凌晨,因此不具备作案嫌疑。另外3个人也都有证人证明他们在案发当晚并没有出过门。本来警方以为线索又断了,巧的是其中一个混混儿说见过那件沾血的马夹,他说见过一个名叫刘冬云的当地男子穿过。

办案人员根据这条线索,立即对刘冬云展开了调查。调查发现,刘冬云曾经在83年严打的时候,因为当街调戏女生,被打了个“流氓罪”,判了7年徒刑。出狱后一直没有正当工作,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跟人交际,没有什么朋友,最大的爱好是钓鱼,经常一个人骑着一辆嘉陵摩托车到处找鱼坑钓鱼。他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结婚,独自守着三间瓦房过日子,因为平时很少跟人交际的缘故,加之他又是劳改释放人员,因此村里的人都不怎么待见他,甚至视他为异类。究竟真凶是不是他呢?办案人员没有耽搁,立即去找他。

到了他家,发现大门紧锁,问了邻居,说他一定又钓鱼去了。于是办案人员顺着邻居指的方向,开车到了一个鱼塘,果然看到了刘冬云。面对身穿警服的办案人员,刘冬云表现的十分镇定,他有条不紊地收好鱼竿等物什,将摩托车的钥匙抛给在附近钓鱼的一个中年男子,如开玩笑般的大声说:“渔具和摩托都归你了,你要不嫌我那三间小破屋破,也是你的了。我跟‘二舅姥爷’到‘姥姥家’吃饭去了,往后住‘姥姥家’不回来了。”

说完这些,很从容地走近办案人员,敞开衣服抖了抖,表示他身上没有行凶,办案人员见他这种表现,知道他已经主动认罪,也就没有对他动用手铐。他自己走到车上,关好了车门,不等到局子里,就在车上把自己的罪行全都讲了出来,顺带说了一些他不幸的家事。

他自称幼年丧母,父亲是个整天酗酒的酒鬼,喝醉了酒就拿他撒气,经常将他打得遍体鳞伤。12岁时,他找人打了个冰棍箱子,学着大人那样卖冰棍,赚来的钱全都被酒鬼父亲买了酒。那年冬天,他的父亲在外面喝大了,一宿没露面,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成冰坨子了。面对父亲的死,他一点都不感到难过,反倒认为对父亲对他都是一种解脱。他继续在天热的时候卖他的冰棍,有一次因为遭到了一个圆脸的中年妇女的打骂,那个女人更是将他维持生活的冰棍箱子扔进了臭水沟,所以他对女人,尤其是圆脸的女人十分憎恶。83年严打那年,他当街对一个圆脸女生进行调戏,因此被判了7年。出狱后,他无事可做,也懒得做事,于是卖了一块自留地,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整天骑着摩托到处踅摸鱼坑,钓到的鱼留一点自己吃,其余的全都送到几家比较熟络的饭馆里,一来消遣,二来能换几个钱用,所以他乐于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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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的前一天晚上,他钓鱼回来,骑着摩托经过那家化工厂大门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有两个女工正在厂门口说笑,那两个女人圆圆的脸庞,让他突然联想起了当年被那个凶蛮的圆脸中年妇女欺负的一幕,愤怒瞬间涌上他的心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煎熬了一夜之后,决定好好地收拾收拾那两个圆脸的女人。

他听别人说过,那家化工厂的门卫经常不在班上,尤其是交接班的前后时间段,根本就没人值班。于是,他在喝了酒壮胆之后,大步来到化工厂,先进入门卫室将电闸拉下,致使厂区前面的电灯全部熄灭。然后,他躲在黑暗处,伺机动手。没等多久,就见一个女工进了厕所,他立即尾随进去,掐住女工的脖子,威胁女工不准出声,接着将其挟持到锅炉房,对其进行非礼之时,遭到激烈反抗,他顺手抄起一根铁条,用力砸在女工的脸上。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喊叫的声音,意识到另一个女工出了厂房,于是他快步跑出去,将其同样挟持到锅炉房,对其进行暴力性侵后,再施以杀手,他这么做并非只为杀人灭口,而更多是要发泄他心底深处对圆脸女人的憎恶。

通过这起案件,不难发现,刘冬云的原罪源于童年时期的阴影,若有人对他关心多一点,或许他的人生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再说,虽然他是这起案件的主凶,可若不是张红光等门卫消极怠工的话,他又怎能目的得逞呢?所以说,张红光之流同样有罪,他们无疑是这起案件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