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要说为爱折腰，刘长山绝对是第一人！
刘长山是我爸，十多年前他和那个叫卫红的初恋，趁着我妈上夜班卷了家里全部家产，跑了。
我妈气得一夜之间白了头。
亲戚朋友群情激愤，都支持我妈跟他离婚，还说要一起凑钱找人，找到了先打断两条腿。
我妈拒绝了，她只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然后辞去工作，在娘家人帮助下开起了一家海产门面。那些年，我妈跟一帮子男人抢码头，大声吆喝生意，吹得脸上满是皱纹，手上伤痕累累。
好在辛苦没有白费，十年间，门面从一间开到三间，房子也买了两套，我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今年她终于同意我的请求，把那三间门面转让出去做了包租婆，安心的过起了舒服日子，甚至还在我的怂恿下开始了相亲之路。眼看着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时，刘长山突然出现了。
他是回来看病的。
胰腺癌，晚期！
也许是因为长期病痛的折磨，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总嫌弃我妈个子矮小配不上他的男人，如今瘦骨嶙峋的像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头发也掉了不少，尤其是那双眼睛，再没了当初的流光溢彩光彩照人。
说实话，这样的刘长山是我想象不到的。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在和女人私奔前，曾在我生命前十多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我们家和别人家不太一样，男主内女主外。这样的模式放在以前会让很多人诟病，背后也肯定会笑话这家男人没出息，靠老婆养家之类。
可刘长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那时候经常说一句话，“能者多劳，咱家你妈个子小都是精华，有本事闯，爸不行，脸皮子薄，做啥事都瞻前顾后，最适合在家里做后方支持。”
不得不说，那几年刘长山确实做得不错，尤其是在对我的照顾上，更是尽心尽力。
平常接送上下学不说了，在遇到有同学欺负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是好盟友一个。
2
记得上初中一年级时，有个高年级哥哥仗着家里情况好，经常欺凌低年级同学，不是让这个给他提书包，就是让那个趴地上学狗叫，同学们都敢怒不敢言。
有次我运气不好撞到他枪口上，不光得背着人家上楼梯，还得在下课的时候半跪在地上当椅子让他坐。
回家后我实在忍不住跟刘长山说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拎着根棒球棒到学校找到了那个高年级的娃，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把人家的书包扔到楼下，棒球棒在桌子上砸得砰砰响的警告：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儿子，老子豁出命跟你干，看看最后谁弄死谁！
那一战全校出了名，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了我有一个二百五似的爸爸，别说欺负，就是跟我大声说句话都得想一想。
说实话，那样的刘长山，不光是爸爸，他就是我生命里最光亮的太阳。
可谁能想到最光亮的太阳最后被那个女人遮住了。
刘长山私奔那晚给我留了封信，他说对不起我，本来还想抚养我长大，看着我结婚成家，可他实在太心疼初恋卫红。
“她太苦了，就因为生不了孩子被婆家欺负。儿子，爸一直教导你做个有担当的男人。你卫红阿姨生不了孩子跟爸有直接关系，当年要不是我们早尝禁果，也不会害的她身子受了这么大伤害。如果有来生，爸一定好好赎罪！”
这是刘长山信里的原话。
看看，他把自己说的多么理直气壮荡气回肠，就因为年轻的错误，伤害了一个女人，如今他想赎罪，又来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顺便还再搭上我！
真不知道是该说可悲还是可恨？
好在我和妈妈的苦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可偏偏刘长山又回来了。
3
我妈对刘长山的出现不发表意见，都是成年人，都得为所做过的事情负责。所以她继续自己的生活，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我不行。
因为刘长山一出现就给扣了顶特别大的帽子。
“儿子，养儿防老！爸以前是做过混蛋事，可那都是情不得已的事情，现在爸不行了，就想着能守在你身边，享天伦之乐，要求不过分吧？就算是你看在小时候爸对你贴心贴肺的份上，可怜可怜爸好不好？”
身边的人也劝我，他也没几天活头了，你就当做善事，接到身边住一段。
最后我没过得了心里那道坎，还是把刘长山接到了家里。
进门第一天，刘长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把那套房子看了个仔仔细细，嘴里还不停地啧啧作响，夸儿子有出息，才工作几年就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发了朋友圈。
朋友圈里是他在洒满太阳的阳台拍的，上面配了行文字。
“房子大了住着就是舒坦！”
这话看得我心里一动。
刘长山住在这里，那个跟他私奔的女人卫红呢，在哪？
听我问起卫红，刘长山脸上表情特别不自然，嘴里打着哈哈的硬是把话圆过去了。
如果说这里面没门道，鬼都不信。
不过，先不着急，看看他还有什么底牌。
和刘长山住在一起的时间，我基本就是个倾听者，因为他说的全都是小时候怎么一心一意照顾我的往事。
“儿子，咱俩可是最亲的，是不是？你妈整天就知道上班，连你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
是啊，要不是我妈拼死拼活地上班，你哪来的清闲日子，跟着一帮子朋友钓鱼玩乐。
“儿子，这些年爸最惦记的就是你，天天吃不香睡不香。”
说得真是比唱得还好听，真要惦记我，怎么没回来看看？你们又不是住到了太空。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刘长山说话的内容就慢慢变味了。
“儿子你还记得不，有一年我让她再给生个孩子给你做伴，她死活不同意，非说是影响不好，那会要是真生了，现在你也不用一个人负担爸了！”
刘长山说这事我记得，那会我妈还在国营单位上班，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刘长山非是听了老家奶奶的怂恿，非得要什么多子多孙，可惜我妈坚决不肯。
后来我妈才说不光是怕生二胎单位罚款，更主要的是怕我心里不接受。
可惜刘长山并不清楚里面的缘由，只顾得和妈妈天天吵架。
“儿子，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团聚，就是让爸立马闭眼了，也安心。”
这话说的人倒是心里酸酸的不好受，再怎么不对，刘长山我也喊了十多年爸。
而且那个时候，医生对他的诊断已经只剩下一个月时间。本着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我想送他去临终关怀医院，那样最起码能走的舒服点，没想到人家是死活不去，说什么真要做孝顺儿子，就答应他一件事。
这事竟然跟卫红有关。
谁能想到，刘长山还藏了一个六岁多的儿子。
4
卫红和那小家伙是刘长山打电话喊来的，他说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我惊着了，不是说卫红生不了吗，这是从哪冒出来一个？但是说真的，这小家伙跟刘长山也太像了，不用做亲子鉴定，都可以肯定绝对是亲的没错了。
只是对于她们娘俩的突然上门，我有点意外，刘长山自己已经性命不保，还想怎么安排别人？
有时候想想那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还说的真挺对的。
谁能想得到，刘长山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儿子，你卫红阿姨身体养好是能生孩子的，这就是你亲弟弟。爸临死前只要能看到你们兄弟相认，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刘长山话刚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卫红，赶紧把那小子往我跟前一推，“赶紧喊哥哥，以后就指你哥养着了！”
这话说的我都想骂娘！
谁给了你城墙厚的脸皮，让她们上门认亲？
还有，我凭什么帮你养儿子，就凭着她跟刘长山一样的脸？和我流一样的血？
“对，说的没错。”刘长山斩钉截铁的说。
“这辈子我是不行了，你卫红阿姨还可以再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既然你和他一样都是老刘家的种，那现在你的一切就有他一份。”
说着他还眼睛看一眼房子，“还有这房子，也得分他一半。”
分你妹，我真是服了！
这不是现实生活中东郭先生和狼吗？念及父子之情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却反过来要咬我一口。
就这样，我和刘长山开始了互相伤害模式。
他借着得胰腺癌的可怜，找了很多人来做说客，一个个都劝说我大度一点，就当是积福行善。
也有的拐弯抹角地劝说我给点钱，或者是把房子给了，反正你工作好，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就让刘长山和卫红母子受良心谴责一辈子！
我真是听的莫名其妙，良心谴责要是有用，那还要法律干啥？
难道还真是要用那句“我弱我有理”走遍天下？
再说了，我家情况好，房子多，那也是我妈一手辛苦挣出来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两个字：做梦！
最后还因为卫红母子俩天天上门哭哭凄凄，直接喊了搬家公司把刘长山也请了出去。
你们是没看见，那天刘长山立马撕掉了往日的温情面具，把我骂的天上没有地下不出般的难听。
原以为这样扫地出门就能断了他们的念想，没想到人家还有后招。
先是闹到我单位领导面前，各种哭诉我的冷血无情，最后更是厉害，也不知道从哪搜罗出我女朋友家地址，直接堵上门了。
我赶到女朋友家的时候，刘长山正拉着我老丈人的手，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什么他体贴儿子，自从得了病就没张过一次开口要钱，还说大人就算是有再大的仇恨，也跟下一辈没关系，现在就希望老丈人能好好说和说和，给卫红母子一条生路。
老丈人当时听的脸都抽抽了，他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把刘长山狠狠数落一顿。从他畏缩不前什么都依靠媳妇，到他私奔后，我妈多辛苦开店，拉扯孩子，最后说到了我和他闺女的婚事。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儿子脸上，今天这门都不让你进！你还好意思说那些话，赶紧出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你什么名声？还有，我把闺女嫁给你儿子，那是看中亲家母的为人！赶紧滚，别给脸不要脸。”
这样的情景刘长山肯定想不到，他还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能要挟我一把，谁知道碰到了硬茬！
5
我妈也知道了这事，不过她看得很淡然，觉得没什么可生气的，毕竟刘长山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等于就是我和刘长山的对弈。
看够了这男人的一系列骚操作，对那份曾经的父子情我也看开了，既然死到临头还一心想着怎么安排那个和小三生的孩子，那咱们就慢慢耗着。
之后我一点不意外的接到了法院传票，被告的理由是：不履行养儿防老的责任，要求我把房子抵押赡养义务。
这样的控告理由我只有呵呵，法庭调解那天我把房本和银行流水都带着了。
忘了跟大家说了，虽然前面我妈想把房子过户，但是我拒绝了。我有手有脚，不想再拖累她，就算是现在暂时住着，那也是每个月要掏房租的。
房本刘长山看了又看，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女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成绩！看着那个当着法官，就对刘长山又打又骂的女人，我只能希望男人自求多福了。
就在上个周五，刘长山死了，听说送葬的时候，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卫红，坚决不准儿子去送埋。
唉，你说这男人折腾一辈子图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