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之痛苦,是惨绝人寰的!”

民国二十六年,日寇占据津门,罗马天主教士雷明远创刊的《益世报》在这一年被迫停刊。停刊之前,主编罗隆基在最后发行的几期报纸上,借亲眼所见,以犀利笔锋,书写妓女的不幸。其中一期,便以“妓女之痛苦,是惨绝人寰的!”为标题,谱写一曲妓家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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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写道:

妓家之人,多以清白女儿之躯,不管生张熟魏,均须曲意逢迎,任人践踏。同样身为父母生养,却处处低人一等,为“下九流”最末等,其肉身之不幸,精神之痛苦,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妓家亦有三六九等之分,一二等者,多系幼年既坠入深渊,以浑然天成之幼女,既被老鸨以皮鞭烙铁所驯服,如蓄养牝牛,为驽马所戏,而毫无抗性。

自入老鸨魔掌后,即调教歌唱,稍有音韵不谐,曲调不佳,或不够板眼,就要挨顿毒打。词曲需烂熟于心,客人挑选曲目,无论坠子、大鼓、落子,琴瑟琵琶,吹拉弹唱,必须随心所欲,决不许有半点磕巴,不然又要挨打。

纵使天资聪颖,一学即精,还须接受业务训练,教你如何迎来送往,逢场做戏,如何取悦客人,如何魅惑客人,如何降服客人,如此种种,妓家谓之“开方”,如同药铺抓药,需对症下方,才能获取好处,多得钱物。

有些烈性子,不听老鸨的教条,往往被打得皮开肉绽。与客人过于亲密,又被老鸨怀疑其变心,也要挨打挨罚。更须改变方言与乡音,全部依照妓家独特的语言语调来跟人对话,说得不好,要被掌嘴的。

总之,妓女的挨打,由入妓院起,一直到死,或脱离苦海为止,凡是不对老鸨心思的事情,都免不了要挨一顿皮肉之苦。

妓家豢养打手,名曰“抱台脚”,除了维持生意,以防“窑皮”捣乱,还要替老鸨教训“女儿”。这种人毫无怜悯之心,下手毫不留情,但他们懂得“打人不打脸”的规矩,只往身上打,绝不打脸,万一不慎毁了某个姑娘的容貌,好比折断了摇钱树,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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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笑掉大牙的是,就这么一个被人顶顶瞧不起的职业,居然也有“师承”,打人之前先要“拜师”,师父喝了徒弟的茶,才肯传授打人的本事。打,多用皮鞭,绝不准打脸,以防造成毁容。不准用铁棍,以防打断骨头,打破脏器,搞出人命。可以用烙铁,但必须掌握好火候,做到只伤皮肤,不伤内脏,能拿捏到恰到好处之时,也就可以“满师”了。

妓女所遭受的痛苦指数,随着赚钱增多而递减,若是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时候,也就是身上的鞭痕烙印增多的时候。无论赚钱多少,都将落入老鸨的腰包。多数妓女都会偷偷藏钱,得到的额外收入,会设法藏在墙缝、棚顶、席底等地方,因为老鸨经常搜身搜房,她们还要千方百计地变化藏钱的地点,以防被老鸨搜到,到时候不只损失钱财,还要挨顿毒打。

老鸨都是“过来人”,自然深谙这里面的路数,早已练就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眼似鹰,鼻如犬,一看、二嗅、三忽悠,夜间还会隔门偷听,如发现某个姑娘背着她私自藏钱,登时使出母夜叉混横不说理的劲头,二话不说,鞭笞招呼。不要看那些妓女衣着华丽,实则她们的衣兜里面一钱不名,所有的财产,不过那身华丽的行头罢了。

老鸨与班主敛财有术,不但强取豪夺,无理克扣,往往还会使出各种手段,威逼利诱手底下的姑娘借“印子钱”。比如,某个“女儿”所用的家具、被褥、衣服、首饰等等,依照青楼千年不变的规程,均有自称“妈妈”的老鸨洽商垫办,妓女须每月支付这笔高昂的费用。除此之外,老鸨还会故意引诱手下的姑娘们赌博,或怂恿她们置办名贵衣物饰品,如此这般,老鸨便等于攥住了她们的命门。

欠了老鸨的钱,如果生意不好,到月还不上,老鸨就会逼其借银子钱,也就是高利贷。这样一来,就会利滚利,息滚息,让人愈陷愈深,光是每月的利息,就偿还不起。拿不出钱,那就只有一条道路,听凭老鸨的使唤,任她一手安排。若依靠年轻作为资本,尚且能偿还一部分。若年华已过,人老珠黄,老鸨便将其转卖给最末等的“土窑”,不管妓女最终的命运如何,老鸨总是稳赚不赔,甚至是大赚特赚。

明朝宋权在其所著《丹丘先生论曲》中说道:“妓女之老者曰鸨。喜淫而无厌。诸鸟求之即就。”实则应将鸱鸮、鸩这类“猛禽毒鸟”与鸨合二为一,才能展示出老鸨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