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复地上城,是2013年金开大道上,极富品质的小区。

作为重庆第一个海派建筑风格的小区,它以质感的外立面、舒适的社区环境,征服了许多城市中心的人,他们毫不犹豫地在这里建立了新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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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主们骄傲的是,他们的小区大草坪没有一根杂草,他们随时接受亲友们的祝福和艳羡。

那时候,他们没想到会有维权,会有业委会,会换掉物业服务公司,会在小区自治的路上创造很多“全国第一”、”中国首例”……

维权起源——业主形成普遍诉求

“灾难”起源于2016年。

之前业主们已觉察小区越来越脏,细心一数,清洁工少了;让他们骄傲的大草坪也秃了,不知不觉换成了“麦麦冬”;甚至有些楼栋电梯出现故障会被关停了两个月之久。

他们这才发现,为小区提供优良服务的复瑞物业,早已被悄悄换成了高地物业。

对这家物业公司,业主们的愤怒集中爆发在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中:

2017年小区突然四处开挖,物业说是消防管道漏水,每天要泄露700吨,无法查到漏点、得修。

懂行的业主发现不对,日泄漏700吨,这是个什么概念,不等于管子已经完全断了吗?开挖出来的地方几乎都没有管道,即便有的也没有能造成日泄露700吨的漏点。于是业主们还在实名举报大修基金违规的事,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居民代表冒充业主代表签字;评标文件随意修改得分;投标单位100多万中标,中标后七个月不签约;中标单位弃标未再次组织招标直接跟和合同金额200多万元的单位签约……而且这些情况都是发生在业主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2018年1月,小区五期架空层又发生火灾。这场火灾让业主们发现惊人的秘密:长期被铁门和铁链紧锁的架空层下面,物管违章私自出租架空层用作宿舍住人,私拉电线、垃圾遍地致使火灾发生。更让人愤怒的是,每户业主装修都交了除渣费,高地物业却将业主清理的装修垃圾直接倾倒在架空层,业主们这才发现自己交钱清理的垃圾堆在了自己脚下,天天住在垃圾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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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成立业委会,要有一个组织来代表业主!业主在各个微信群里呼喊,呼声越来越高。

筹建业委会——强大的志愿者团队不可少

筹建业委会,谁来领头?

复地上城5280户,键盘侠大家都可以当,但谁来做出实际行动,主导实施?

几个微信群的积极分子开始聚合在一起。

按照规定,需要20%的业主同意,才能成立业委会。

最初的几位热心业主在一名发起人(业主)的号召下开始收集资料——业主的房产证复印件和身份证复印件。

刚刚退休的田恬(化名)是早期萌芽的志愿者,她帮着收资料。

“非常艰难,因为要身份证和房产证复印件,业主们都很警惕,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入住早的一期业主,很多是高地物业粉丝,不但白眼,更多的是谩骂。”志愿者们一次次把眼泪往肚里吞。

几个年轻妹妹志愿者,更是被一些业主非常污秽地人身攻击。

为了消除业主们的戒心,志愿者们用买菜的推车和婴儿车拉着复印机上门,现场复印证件,当面盖章“仅限成立业委会用,再复印无效”。

资料从2017年8月收到12月,整整4个月,1300多份资料终于收齐。

然而,这个脆弱的组织一开始就因为发起人的原因走了弯路:

一是可以不用身份证复印件,产权证复印件即可,这使得耗时4个月才收齐资料,中途遭遇物管撕毁横幅等各种问题而差点夭折;

二是资料齐后,发起人并没有及时交到街道,要不是几百业主因为火灾事件后维权发现,资料不知深藏多久。

为形势所迫,资料被上交到鸳鸯街道办事处,街道办同意复地上城成立业委会筹备组。

业委会成立——设立监督小组形成监督闭环

成立业委会的目的是什么?

监督物业公司的物业服务,确保业主的权利不受侵害!

在收资料时,志愿者们做了民调。

有了基础民意,干起事来目标明确。35个人报名参加业委会筹备组。他们在街道、社区组织下,自我推荐,发表演说,最终互相实名投票,选出15名筹备组成员,加上社区、街道、房地产开发商,筹备组共计18名成员,由社区主任担任组长。

复地上城此时在这里坚持了一件事,依法依规发挥筹备组的作用——筹备组是成立业委会的组织,业主的事情,业主自己决策,行政部门监督和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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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5日,复地上城召开第一次业主大会。

这次大会确定了四个议题:业委会管理规约;业委会议事规则;选举业委会委员;业委会监督小组的工作职责和选举办法。

复地上城业委会筹备组史无前例地提出成立业委会监督小组,甚至让监督小组有直接暂停业委会成员工作的权利,果断给业委会套上紧箍咒,断了有任何私心之路。

业委会监督物业,监督小组监督业委会,互相制约,形成管理闭环,这在中国居民自治中,完成了又一次创新。

后来的实践证明,按照业主大会通过的《监督小组选举办法》产生的31人规模的监督小组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监督机制揪出“内鬼”

业委会成立之后,进入主题……监督物管、维护业主权益!

从2017年收集资料成立筹备组到2021年召开第三次业主大会,快5年的时间。期待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业主们绝望了,现物业并没有因为业委会的成立而提升物业服务质量,反而是呈断崖式的疯狂下滑。

这个时候摆在业主们面前的问题就成了如何换掉原生物管,这是何其艰难,更何况复地上城这个5280户规模的大社区。

对现物管而言,这是块绝不能丢的肥肉;对小区内部而言,5280户很难形成统一意见。

2020年7月,复地上城第二次业主大会,这次要通过是否续聘现物业的议题。

如果同意的人数和面积双过半,现物业就续聘成功,反之则续聘失败。

分布各楼栋的志愿者抱着票箱挨家挨户收集选票。

这次,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7月9日,唱票结果显示:虽然《是否续聘现物业》未双过半,续聘失败;但是《选聘方案》却面积过半,人数差12票未过半,导致新物业的选聘工作未能开展。

几个月不分昼夜的辛劳化为乌有,志愿者们有的掩面而泣,有的眼里含着泪喝着闷酒。

志愿者们很自责,哪怕是再多坚持一天,再多扫一晚上楼,12票是完全可以达到的呀。

他们要来统计结果,开始梳理,准备明年重来。

但一张票让她们惊呆了,和他们一起天天在投票点值班宣传、收选票的志愿者,怎么勾选的是不同意《选聘方案》?

马上打电话给对方,对方坚定地说不可能!

又翻出几个熟悉的志愿者的计票结果,也是不同意。

自己填了票之后拍照了,怎么不一样?志愿者们发现,有人在乱唱票,选票就这么被篡改了!

当晚,志愿者们就收集到16张有原始证据(照片)的选票证明了选票被人为乱唱。

最后《复地上城业主共管平台》上发布查询选票是否被篡改的功能,经实名认证业主核对计票结果已有190余人确定计票结果与自己选票不符。

专业程度比较高的志愿者细心观察2020年业主大会后业委会工作的开展情况发现,业委会主任和一名副主任“有问题”。

监督小组按照之前业主大会通过的《监督小组工作职责》,对乱唱票事件进行调查,确认了相关事实后监督组成员联名发文,停止了业委会主任和副主任的工作。

选聘新物管——高科技赋能小区自治

利用科技、智慧的手段来海选选聘企业确定拟参选企业名单、投票确定选聘企业,公证处全程公正,直播平台全程直播,这在中国小区自治中,还是头一次。

业主们在小程序上绑定身份证、房产证、渝快办不动产信息(截屏)、银行卡,完全做到了实名认证。

选聘物业-首先业委会在《复地上城业主共管平台》小程序上发起了选聘企业的海选,中国排名前100名的物业公司罗列出来,业主可以自主选择最多5家。还设置有自荐选项,心仪物业公司没在100强行列物业公司,可以填写,最大范围地让业主的真实意愿得以展示。

28%的实名注册业主海选出龙湖、万科、金科、碧桂园、新东原后,业委会按照海选业主的要求发起业主大会进行选聘,同样设置了业主自荐选项,可以在这五家公司以外再自荐一家心仪物业公司。

3700多户业主通过这个方式,很快投出自己的选票。

业主投出的票,生成唯一随机票号和二维码,自己可以随时查询,每一张票都可以溯源。

利用小程序之前,业委会专门跟街道、社区做了汇报,并做了流程演示,主管部门表示完全支持。

10月16日,唱票日。借用了小区外的某学校的阶梯教室,规避了在小区唱票的干扰。唱票当天,科技公司将3713张选票的数据发送到业委会邮箱,业委会在唱票现场全部打印出来,利用扫码枪扫码,在大屏幕上显示投票结果对应唱票、计票。

一张纸质票从核验到唱票到统计,人工需要2分钟半,而小程序只用了5秒。

原本唱票都需要6天时间的,小程序5个多小时完成。非常高效、准确!

渝北区公证处应邀请现场公证;5台摄像机对准现场全场直播。

这次的线上选票,没有一张错票、废票。

最终,龙湖物业被选出。

业主们眼含热泪,在现场唱起了《团结就是力量》。

11月2日,选聘龙湖物业的15天公示期结束,期间业委会未收到一个实名投诉,充分体现了信息化手段的高效与真实。

11月5日,复地上城业委会和龙湖物业签订服务合同,并对现物业发出限期撤离小区的通知。

后记》》

复地上城维权成功,堪称教科书式维权,他们最深刻的经验是什么?记者采访复地上城业委会主任及几名核心成员,总结了7点:

一、业委会所有工作全透明、每一个细节必须有法可依。

二、与街道、社区等行政主管部门保持良好的沟通,获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听党指挥,能打硬仗。

三、设立监督小组,让业委会每个成员接受监督。

四、小区有持之以恒、无私奉献的核心志愿者队伍。

五、把小区业主的专长利用起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比如懂法律的、在行政部门工作懂流程的,在科技公司工作懂高科技的,在施工单位工作懂工程技术的………

六、业委会成员品德第一。

七、高科技赋能业主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