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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太偏爱郁达夫了。

他骂郭沫若、骂胡适、骂老舍,也骂梁启超和李四光……

可偏偏对“颓废”的郁达夫一夸再夸,并将他视为知己。

郁达夫也将鲁迅视若偶像,多次探访,一再追随。

这两位,一个刚毅坚韧,一个柔软浪漫,看似毫无交集,为何却成了一对挚友?

鲁迅和郁达夫

或许正如亚里士多德而言:真正的朋友,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

鲁迅和郁达夫便是如此,他们截然不同的外表下,埋藏着相似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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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愈挫愈坚,兴国救亡

1881年,浙江绍兴城内周家,长子鲁迅在期待中降生。

那时候,他的祖父周福清已经做了很多年京官,既进过翰林院,也当过知县。但他脾气乖张,性格好斗,骂起人来,“明示暗喻,备极刻薄”,所以得罪了很多官场同僚。

在生活中,祖父喜欢带着孙子们读《西游记》,带他们看戏曲,给他们讲故事和小说......

鲁迅祖父周福清

时间过得很快,生活也很充实。

那几年,鲁迅一直享受着岁月静好,能和长妈妈亲近,也能和闰土一起捉猹......

但好景不长,12岁时,祖父因事入狱,父亲患病。一夜之间,鲁迅从富家公子变为落魄子弟,之前亲切的人和事突然消失不见.......

父亲重病在床,鲁迅便天天奔走于当铺和药铺之间。然最终,父亲还是敌不过病魔,撒手人寰。

从此鲁迅就和母亲一起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受尽白眼与嘲讽。

好在他学业优异,最终考上了公费留学生,很快就去了日本学习西医。

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但实际上,世道却在慢慢变坏。

有一天,鲁迅在幻灯片上看到中国人被杀害,他很愤怒,但围观的其他国民却在拍手叫好。

这不禁使他惊呼:“即使体格如何健壮,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继而愤然弃医从文,志在“医人心”。

于是,他开始了文学战斗之路,以笔为枪杆,用犀利的文笔,写直击人心的文章,试图刺痛人们麻痹的心灵,激起他们的爱国之心,他也成为了一名出色的革命家。

然而,接受过新式教育的鲁迅,依旧阻挡不了母亲给予的包办婚姻。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回家成亲。

这件事,也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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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沉沦压抑,但仍爱国向上

1896年,浙江富阳,郁达夫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

作为幼子,他本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奈出生就与疾病相伴,一家人只好终日辗转在他身旁。

就这样,郁达夫跌跌撞撞长到了3岁,父亲却去世了。

家里顿时陷入窘迫,母亲要扛起家中三代人的生活。正如郁达夫后来写的那样:

“自父亲死后,母亲要身兼父职了,入秋以后,老是不在家里;上乡间去收租谷是她,将谷托人去砻成米也是她,雇了船,连柴带米,一道运回城里来也是她。”

郁达夫的两位哥哥也很早去了书塾念书,家中只有婢女翠花陪伴他。

因此,7岁之前的郁达夫是孤独又缺乏安全感的,既没有父爱、母爱,也没有亲情、友情。

郁达夫

上学后,他依旧体弱多病,因家境贫寒,又经常遭到同学们的孤立,他变得越来越怯懦。

幸好,郁达夫读书特别厉害,跳级考入了县立学堂。

这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转眼间,他又被社会吞噬得体无完肤。

那时候,学校给他们发了新制服,他便想和其他同学一样,买一双新皮鞋搭配。

母亲带着他去买鞋,但无奈价格太高,他们根本支付不起。

走了很多店,店家都不允许赊账,还会翻白眼和恶意讥讽,等走到最后一家店时,母亲眼里早已浸满了泪水。

最后,他只好回到家,穿上布鞋。

在学校被孤立,在生活中备受刁难与苛责,郁达夫最终养成了敏感细腻的性格。

但好在,无论旁人怎样,他都始终坚持读书,也在书中找回了自己,坚定了前进的方向。

不久后,郁达夫去了日本留学学医,但他发现自己仍旧喜欢写作,坚持“以我手写我心”,转而学习文学。

郁达夫在日本求学

后来,在学校发起了“创造社”这一社团,也出版了人生第一部小说《沉沦》,并借主人公口吻表达了自己的爱国之情:“祖国呀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你快富起来,强起来吧!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

这一切背后,看似新生活在向他招手。

但他却也如鲁迅一般,逃脱不了包办婚姻的命运,最终只能在家人的安排下和发妻孙荃结合。

时隔15年,鲁迅和郁达夫先后经历了共同的人生:家道中落受尽白眼,去日本留学弃医从文,最终又被包办婚姻。

也许就在时空的觥筹交错下,早已注定了二人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真诚相待,视为知己

孟子曾说: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鲁迅和郁达夫长达十几年的相处,也是如此。

1921,郁达夫和郭沫若等人发起了创造社。

1923年,他受聘于北京大学讲师,慕名拜访鲁迅。

在鲁迅的印象中,创造社成员身上都有一股创造气,甚至出汗、打喷嚏都夹杂着极左色彩和激进情绪,这令他很不爽。

但和郁达夫的碰面中,鲁迅没有感受到这种“创造气”,也没看到郁达夫的“颓废萎靡”,他看到的是郁达夫的平和稳健、真诚。

郁达夫在这次拜访中,也发现“偶像”的口音很柔和,笑声很清脆,眼角的小皱纹更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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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友人笑谈

无疑,两人的首次碰面其乐融融。

这之后,二人就开始了“你懂我,我懂你”的神仙友谊。

对于不了解鲁迅的人,提起他就直皱眉头,因为他仿佛永远都在“横眉冷对千夫指”。

但郁达夫懂得他冷峻外表下的温和与柔软。

许广平生下儿子周海婴后,鲁迅刻意减少了工作量和酒局,用大部分时间来陪伴妻儿。

有次郁达夫去探望他,刚进门就发现海婴将书扔到满地都是,但鲁迅却丝毫不责备,反而是慈爱地望着儿子。

郁达夫大吃一惊:呀,您这不像我们平时认识的鲁迅先生啊!怎么能允许孩子这样呢?

鲁迅却笑眯眯道:冷酷无情未必就是真正的好汉,山中的猛虎喜欢兴风狂啸,但也会频频回头看它心爱的小老虎呢!

鲁迅、许广平和儿子周海婴

郁达夫顿觉温暖,回家后急忙在日记中称赞道:鲁迅是中国唯一的美少年。

真正的友谊,正如鲁迅所言:“是两颗心真诚相待,而不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敲打。”

对待郁达夫,他也倾尽真心去理解和体谅。

郁达夫心思敏感,总认为自己是“零余人”,鲁迅便经常在酒局上开导和安慰他,这也在郁达夫的纪念文章中有所体现。

二人在精神层次的交好,也有学者这样解释:

鲁迅和周作人反目,兄弟感情破裂,是一生的痛。郁达夫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一空白。

而郁达夫的哥哥们则更如父亲。兄弟之间,很少有亲切和温情,鲁迅恰好给了他这一温暖。

因此,二人亦友亦亲人。

并肩前行,惺惺相惜

和平年代,两个好朋友只需有共同的志趣和爱好,便可并肩前行。

但在动荡不安的年代,真正的好朋友必须政治立场一致,才能避免日后反目成仇。

很幸运,鲁迅和郁达夫就是如此。

1927年,鲁迅从广州回到上海,郁达夫参加欢迎晚宴。

当时鲁迅明白,创造社与自己目标一致,便打算与之合作。此时,创始人之一郭沫若也准备积极回应。

不料,一批从日本回国的新锐人士却拒绝合作,并说“阿Q时代死了”,认为鲁迅已完成历史使命,应该让位于青年,更有甚者讥讽鲁迅为中国的唐▪吉诃德。

最终,郭沫若改变了态度,也开始批判鲁迅。

就在这时,同样身为创始人之一,郁达夫站了出来,写了《革命广告》声援鲁迅。

也是在同一年,郁达夫深感政治形势变化,当即发表《广州事情》,揭露国民政府本质。

创造社成员——左起:王独清、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

但其他成员认为此举不妥,与他产生裂痕,随后郁达夫只好登报宣布退出创造社。

此后,郭沫若攻击郁达夫,说他是反动行为;王独清推波助澜,说郁达夫懒惰浪漫,并且“老早已经等于死了的”。

郁达夫身处各方夹击,鲁迅为他仗义执言,接连在《丝扣杂感》和《怎么写》两篇文章中为郁达夫申辩,并表示支持。

次年6月,郁达夫和鲁迅共同合作创刊《奔流》,一起并肩战斗。

直至1932,日军在上海发动一二八事变,鲁迅寓所陷入战乱。瞬时鲁迅音讯全无,后又谣言四起。

郁达夫很挂念,便匿名在报刊上发布寻人启事,直到第三天两人才相逢。在此之后,郁达夫隔三差五便去探望鲁迅及其家人。

到了1933年,上海形势愈发紧张,郁达夫却对战斗缺乏思想准备,计划举家迁往杭州,鲁迅担忧,希望他们不要移居。

郁达夫和第二任妻子王映霞

但他未听从,直至“被一位党部先生,弄得家破人亡”,郁达夫才知鲁迅良苦用心,而此时鲁迅却早已逝世。

郁达夫也是所有朋友当中,纪念鲁迅最频繁的人。

当然,纪念绝不仅限于喊口号,而是将共同心愿当成了毕生的事业。抗战爆发后,郁达夫始终坚持在前线救国,直至在苏门答腊岛被秘密杀害。

同时,他也是最关心鲁迅遗孀的朋友。

他曾多次给许广平写信、打电报,还向她约稿,鼓励她多写回忆鲁迅的文章,拿稿费来补贴生活。

相处时真心实意,离别时深情挂念,二人就这样走完匆匆一生。

别林斯基这样说:真正的朋友不把友谊挂在口头上,他们并不为了友谊而相互要求一点什么,而是彼此为对方做一切办得到的事

鲁迅和郁达夫正是如此:相互扶持、共同前行,永远做彼此最强大的后盾。

鲁迅曾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也曾在文章中称郁达夫为自己的“知人”。

真正的知己,一定能够真诚相待,理解对方的艰难与困苦,在对方身处囹圄时伸出援助之手,相互扶持,朝着一致的目标携手前行。

如此,才能将泛泛之交变为一生挚友。

而这一生,犹如郁达夫和鲁迅之于对方,得此一人足矣。

. END .

【文| 雷小草】

【编辑|丹尼尔李 】

【排版 | 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