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张坤,乳名二狗子,被亲友及乡邻叫了几十年,别人叫得顺溜,他答应得干脆,没一点自卑。早年间,乡村的小孩子大多都有个不中听的乳名,寓意名贱好养。

几年前,襄阳城南兴建了一座庞大的影视基地——“唐城”。经常有剧组进入唐城拍摄影视剧,附近的村民大多都曾去扮个群众演员,领份盒饭,赚个小外快。

张坤过了40岁,身体开始发福,长得膀大腰圆,颇有富态相。他家离唐城不远,便买了一辆机动三轮车,守在唐城门口,专门承接运送货物,生意不温不火。

一天,张坤正与几个等活儿的人凑一起玩“斗地主”,忽听得人喊:“剧组来挑演员了。”

人群呼啦啦围上去,张坤几人也收起扑克牌走近看剧组人员选演员。就见被称为导演的高声说:“我需要二十个群演,男女各半;不要挤!一个一个来走几步我看看。”

选了十几个人,似乎不满意,又四下逡巡,看到张坤眼一亮,叫道:“那个师傅,你过来,就是你!”

张坤挤进去,问:“导演叫我?”

导演点点头说:“是啊,你走几步路我看看。”

张坤依言走了几步,导演兴奋地对另外两个随行人员说:“嗯,有点儿龙行虎步的样子,就让他演首长吧。”那两人一起颔首称好。

导演问明他的姓名说:“张师傅,给你个首长角色演,你愿意吗?”

张坤激动地说:“我?愿意愿意,就怕演不好。”

“愿意就行,有专业老师给你们说戏,你自己仔细听、认真演,定能演好。”

张坤和一众群演集中在一起,听一个老师给他们讲戏。突击培训了大半天,就让他们换上戏服参与拍摄。

这是一部改革开放题材的连续剧,张坤出演的首长角色,在剧中出现过四五次,还有几句台词,因而很是兴奋,也很投入,导演也比较满意,夸奖了他好几回。

因为首长角色贯穿整部戏,张坤没事也到现场去凑热闹。张坤为人豪爽,时间不长,就和剧组人员处得烂熟,剧组人员见到他,都会玩笑地叫他“首长”,他也嘻嘻哈哈地应答不虞。

有天傍晚,拍完戏,几个相好的群演结伴去唐城外的酒店“抬石头”吃饭。众人要了一个包间,哄笑着推举张坤坐主位,张坤才一谦让,大家就吵吵嚷嚷地说:“您请坐,首长不坐,我们都不敢坐。”忽悠得一旁的服务员惊奇不已。

酒足饭饱,买单时,一人笑道:“老张是首长,你给老板打声招呼,让他给我们打折。”

另一人说:“你外行了吧,这种事首长是不能开口的,得陪同的下级说,我来试试看。”

于是,叫来服务员说:“今天是首长私下来参观唐城,不准麻烦地方领导,到你们店吃饭也是缘分,你让老板给我们优惠点,打个折行吗?”

服务员答声好,就去找老板。过了片刻,老板屁颠屁颠地跑进来,客套几句,事后还真个给他们打了个折扣,优惠了不少,让张坤他们乐了好一阵子。

拍摄了两三个月,张坤把首长角色扮得熟谂无比,有时回到家里,还不自觉地拿腔捏调,整出一副领导作派,恼得老婆直骂他:“猪鼻子插根大葱——装象”。

电视剧杀青,张坤结算到两千元劳务费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剧组,回到家里,好长时间都失落得没有精神。

这天早上,老婆告诉张坤说,前些天,请人帮忙把地里的玉米收回来了,有一千多斤,要他装车拉到城区菜市场卖掉。他呢,哼哼唧唧地懒得动弹。气得老婆骂了句:“你就在屋里挺尸吧!”自己装了一车,开出门去。

过了个把小时,张坤突然接到熟人的电话,说他老婆与城管发生争执,城管要没收他家车子,叫他赶紧去看看。

张坤慌忙起身出门,骑上电动车就向城区跑。

来到常去的街道菜市场门口,就见一群人聚在一起,走到近处,便发现老婆坐在三轮车前,抱着车轮哭嚎:“城管打人哪,要抢我玉米棒子啊,欺负我们农村人哪……”

两个年轻城管站在一旁,一个劝,一个连哄带吓,手忙脚乱。

张坤挤进去,先问老婆:“他们对你动粗了没?伤着哪儿没?究竟是咋回事儿啊?”

老婆看见他,不再嚎了,委屈地说:“他们说我占道经营,撵我走。我说往常都是在这儿卖东西的,他们硬是不依,我就辩了几句,他们就来推我车子,说要没收。”

张坤拽起老婆,说:“我晓得了,我来处理。”转身对城管说:“两位小同志啊,你们穿着制服,就是代表政府部门来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简单粗暴,动不动就要收人东西不好,老百姓生活不容易,啊?特别是对一个农村妇女动粗,就更不像话了,你们是执法者,也是服务人员。去!把你们领导叫来,我好好给你们说道说道。”

张坤一番话,唬得两个城管呆呆地望着他,怔了片刻,一个城管问道:“你,你谁呀?”

“我谁呀?”张坤瞬间进入角色,昂首挺胸,居高临下地说:“你们不认识我很正常,认识我的同志都尊称我首长。”

两个城管对视一眼,又诧异地瞪着他,迟疑地问:“你,你是哪里的首长?我们制止她占道经营,又不违规,这你也要管?”

旁边忽然有人插话道:“他是在唐城里演戏的首长,还有个小名儿叫二狗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两个城管没好气地斥道:“你是吃饱了撑的呀?跑到这儿来演首长,一边儿凉快去!莫影响我们工作!”

张坤则臊得满脸通红,喃喃自语说:“丢人丢大发了,真的是演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