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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后期,为削弱德国的战争实力,英美对德国本土进行了规模空前的战略轰炸,德国空军在拦截作战中投入了最新的、人类历史上第一款参与实战的喷气式战斗机——Me-262“燕子”,将世界空战史拉入了新的篇章。

在这场划时代的空中对决中,不少盟军飞行员取得了活塞式战斗机击坠喷气式战斗机的骄人战绩,仅美陆航第8航空队的战斗机飞行员们就宣称击落了100多架Me-262。其中只有两名飞行员在单次任务中击落了2架“燕子”,今天的主角便是其中之一,但他这两个极富含金量的击坠却因意外没有得到证实,倒霉的他直到二战结束都没有成为官方认可的王牌。直到近40年后,曾经敌对的双方合力拨开了历史迷雾,将这段传奇呈现到世人眼前。

■厄本·德鲁正面照。

厄本·德鲁(Urban L.Drew)1924年出生于密歇根州底特律市,3岁丧父,母亲独自将他和弟弟抚养长大。德鲁曾在韦恩大学和密歇根大学接受教育,毕业后获得了政治学学位。珍珠港事件爆发后不久,18岁的德鲁和众多美国青年一样加入了参军大潮,他进入了美国陆军航空队,开始接受飞行训练,1943年10月获得了少尉军衔和飞行员资格。由于飞行技术优秀,他随后完成了P-51“野马”战斗机的教员培训,在第54战斗机大队第56中队担任教官。1944年5月,已是中尉的德鲁被分配到第361大队第375中队,参与对德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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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大队的P-51战斗机,该大队以其鲜艳的黄色机头而闻名。

德鲁分配到的第一架战斗机是一架P-51B,关于该机并没有多少资料与照片留存,他驾驶该机于1944年6月25日在法国上空击落一架Bf-109。随后德鲁分配到一架P-51D,陆航序列号44-13926,侧面编号E2·S,但他并没有在该机上取得任何战绩,因为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喷涂一下,这架“野马”就损失掉了——8月9日,同中队的唐纳德·德林格(Donald Dellinger)在驾驶该机进行训练时坠机身亡。德鲁中尉只能开回P-51B,于8月25日在德国上空再击落一架Bf-109。

■德鲁的第二架“野马”,注意其尾前部加装了背鳍式的改装套件,这不是该批次的出厂标配。

1944年9月,德鲁迎来了他的第三架“野马”,也是最著名的一架,陆航序列号44-14164的P-51D-10-NA,侧面编号E2·D。德鲁对该机进行了个性化喷涂,不但有着大队标志性的黄鼻子,还在发动机排气管的下方画了个显眼的红色炸弹。来自底特律的德鲁在上面写上了该机的昵称——“底特律小姐”。

■“底特律小姐”侧视彩绘图。

1944年9月11日,德鲁驾驶“底特律小姐”首开战绩,在护航轰炸机的途中击落一架Bf-109。9月18日,他和僚机得到了极其难得的战果——当日在半程护航进行穿梭轰炸的轰炸机后,德鲁带领小队返航,对沿途的德军目标进行扫射。在汉堡东边的湖面上,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当时德鲁认为它是布洛姆-福斯BV222巨型水上飞机。战后他才知道,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重的飞机——BV238。德鲁小队对BV238进行了扫射,并使其大部分沉没,仅有一侧机翼浮在水面。这也是唯一一架完成建造与试飞的BV238,不过这架原型机并没有安装计划中的自卫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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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V238是当时完成建造与试飞的最大最重的飞机,能飞能游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逍遥游》中的鲲鹏。

■描绘德鲁击沉BV238的航空油画。

由于当时BV238没有起飞,所以美军将其定义为水上击杀,不归类于空中击坠。不过这个独一无二的经历也可以让德鲁在人前人后吹一辈子了,但他的传奇击杀并没有止步于此。

德鲁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战斗发生在1944年10月7日。当日第361大队第375中队的“野马”对B-17机群进行护航。返航途中,德鲁发现自己护航的轰炸机箱型编队之后的另一个编队遭到了德机攻击,他随即率队出击。

当他们赶到时,德机已经作鸟兽散,德鲁扑了个空,更糟的是,他与自己的中队失散,也找不到自己护航的B-17,仅有自己的4机小队队友和他在一起。他发现旁边有一组红色尾翼的B-17编队没有战斗机护航,便临时加入了他们。

■德鲁在“底特律小姐”机鼻标识前的留影。

在编队经过德军阿赫姆(Achmer)机场时,德鲁发现了2架停在地面的Me-262战斗机,并观察着它们启动、滑行,然后编队起飞。待2架喷气机都升空后,德鲁立即带领小队从4500米高空俯冲而下。当第二架Me-262爬升到300米左右时,德鲁追上了它。此时德鲁的“野马”表速已经达到720公里每小时,而可怜的Me-262速度还不到320公里每小时。

在接近到360米时,德鲁开始以30度偏转角射击,大量的12.7毫米机枪子弹毫无悬念地击中了Me-262的机翼和机身,火焰从机身油箱里迸发出来。当“底特律小姐”飞过Me-262时后,这架“燕子”凌空爆炸,与其一起化为烈焰的还有它的飞行员格哈德·科伯特中尉(Gerhard Kobert)。

这时喷气机编队的另一架Me-262在德鲁前方450米正试图加速爬升逃离,但奈何两架飞机速度差距太大,只能任由美机宰割。此时德鲁的表速还有640公里每小时,只能收掉油门才能避免过早超前,他在270米距离上以60度的大偏转角射击,子弹持续命中了Me-262的机身和座舱,飞行员海因茨·阿诺德军士长(Heinz Arnold)抛出断成两截的座舱盖后跳伞,但由于交战时间非常短,德鲁在作战记录里报告他并没有看见Me-262飞行员逃生。

■描绘德鲁在1944年10月7日击落海因茨·阿诺德军士长的航空油画。

这架Me-262翻转倒扣,尾旋着坠地。在“底特律小姐”身后,两条烟柱腾空而起。反应过来的德军高炮立即向德鲁和他的僚机开火,但僚机飞行员罗伯特·麦坎德里斯少尉(Robert McCandliss)不顾德鲁脱离机场的命令,转头回去和高炮交火,最终被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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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鲁中尉关于1944年10月7日战斗的作战报告。

10月7日无疑是德鲁中尉的幸运日,他创造了难以复制的辉煌战绩。但这天也不完全那么幸运,当返航后,他发现“底特律小姐”的照相枪并没有记录当天的交战。原来第375中队当天在照相枪上首次使用了彩色胶卷,这也是第8航空队的首次,因为胶卷和“野马”照相枪的胶卷盒尺寸并不完全匹配,所以“底特律小姐”的照相枪被卡住了。

德鲁率领小队中的另2架“野马”在当时为躲避机场高炮并没有和他在一起,而僚机麦坎德里斯又被击落,因为缺乏人证和物证,两个Me-262的战绩没法得到证实,只能算是宣称战绩。在10月7日之前,德鲁已经取得了4个战绩,算上这两个本可以让年仅20岁的他跻身空战王牌队列。更重要的是他应该是第一个,也是二战中仅有的两个在一次任务中击落2架喷气机的美军飞行员。德鲁为10月7日的战斗申请了杰出服役十字勋章,不过因战绩无法确认没有获得通过。

■照片中P-51D左翼根的小窗就是该机的照相枪取景窗,相比一些把照相枪和武器布置得比较近的机型(如P-38和Me-262),“野马”的照相枪并不容易因为武器开火的震动而失效或模糊不清,只能说德鲁当天的运气很差。

■P-51D所使用的N-4型照相枪。

在欧洲完成了75次作战任务后,德鲁中尉返回了本土担任教官,以培养更多飞行员。但他不甘心于此,渴望再次加入战斗。1945年,德鲁被重新分配到太平洋上的第414战斗机大队第413中队,该单位驻扎在刚刚攻陷的硫磺岛上,装备最新的P-47N,负责对轰炸日本本土的B-29进行护航。可惜直到战争结束德鲁也没能再击落一架敌机,只扫射了一些地面目标,这让他没能成为一名官方认可的空战王牌。

■德鲁在第413中队的座机“底特律小姐二号”,陆航序列号44-88492,这是一架P-47N-5-RE

战后,德鲁加入了密歇根州空中国民警卫队,参与组建第127战斗机大队,后来成为大队副官,直到1950年退役。退役后他在英国和南非成立了航空公司,成为一位生意人。

将近40年后,关于德鲁的战绩认定突然出现了转机。一位在美国空军工作的女档案研究员看到了德鲁的故事,帮他联系到一位德国的航空作家汉斯·林(Hans Ring)。后者帮德鲁找到德军的一位王牌飞行员格奥尔格-彼得·埃德(Georg-Peter Eder),埃德上尉在二战中宣称击落78架敌机,其中56架是美机,是宣称击落美机最多的德国飞行员。1944年11月8日,埃德在诺沃特尼阵亡后接过了诺沃特尼特遣队的指挥权,后来该部队并入第27战斗机联队第3大队,他成为其中第9中队的指挥官,在Me-262上宣称击落了超过25架敌机。

■二战中的奥尔格-彼得·埃德上尉。

1944年10月7日当天,本是由埃德上尉带队执行任务,可他的座机发生故障无法起飞,只能由另外两名倒霉的飞行员来带队,于是他在地面上目睹了全程。他看到一架黄鼻子的“野马”俯冲击落了格哈德·科伯特中尉和海因茨·阿诺德军士长,虽然没有看清机头上的炸弹标志和“底特律小姐”的文字,但当日只有德鲁一名“野马”飞行员宣称击落了“燕子”,并且整个过程相符。

德鲁击落的阿诺德军士长也是一位王牌,宣称击落49架,其中西线的7架全部是驾驶Me-262取得。阿诺德在10月7日成功逃生,但在1945年4月17日再次被P-51击落并阵亡,当日他的座机黄色7号发生故障,临时更换了座机,黄色7号幸存了下来,直到今天还在华盛顿特区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展览。

■陈列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的黄色7号,海因茨·阿诺德军士长座机。

有了埃德的证词,德鲁的两个Me-262战果得到证实。在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后,1983年,身在南非的德鲁和夫人乘坐空军的C-141回国参加授勋典礼,拿到了晚来近40年的杰出服役十字勋章。德鲁与埃德也因此结缘,两名曾经敌对阵营的王牌飞行员晚年成为密友,1986年埃德癌症恶化,德鲁还专程飞到德国陪他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几个星期。

2013年4月3日,德鲁在加州去世,享年89岁,埋葬于阿灵顿国家公墓,他和“底特律小姐”的故事也将被军事爱好者们一直谈论下去。

■德鲁在地勤的帮助下登上座机“底特律小姐”,座舱盖上的7个战标识代表着他在空中击落了6架德机(包括那2架未被认可的Me-262),以及1架停在地面(水面)的德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