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南阳县上古庄有一个王婆子,她是远近闻名的接生婆,村里哪家有人生孩子,第一个都会想到她。即便遇到难产的妇女需要接生,只要她出马,最后母子都会平安无事,因此有时候连排队都排不上。

这一天,王婆子刚给刘员外的小妾接生完,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刘员外喊了两个小厮要送她回去,被王婆子直接拒绝道:“有灯笼照着,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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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快七十岁了,从县城回家那条路,过了乱坟岗,她闭着眼睛就能走回去了。她检查了一下刚生完孩子的母亲身体情况,又看了一眼出生的孩子,从头上拽下一根白头发系在孩子的手上,嘴里念叨着:“若未来世中。阎浮提内。刹利。婆罗门。长者。居士。一切人等……”

这是王婆子接生的规矩,每次接生完她都要用自己的白发系住孩子的手,然后念几遍《地藏经浅释》为刚出生的孩子祈福。

做完这些后,她收拾一下就起身了。王婆子年纪大,可腿脚不差,一路上走的很快,都不带停脚的。没到一会儿,就到了乱坟岗这地方,只见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候,王婆突然停住了,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个人口中嘀嘀咕咕的说着外乡音,她是一句没听懂。王婆子心中纳闷,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人在赶路呢?

她正纳闷的时候,脚步声离得更近了,她瞧了一眼前方的乱坟岗,打算跟这伙人搭个伴。

“王婆子,您等等我们!”后面突然有人在喊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你们是谁,要去哪儿,怎么行夜路也不提个灯笼?”王婆等来人走近后抱怨了一句,她刚刚走的急,忘了找刘员外借个灯笼,怎么这些人也不提灯笼行夜路呢?

“王婆子,我家小姐要生了,听闻您手艺好,特意让我们来请您过去一趟。”最前面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说道。

天色晚了,王婆子本来想拒绝,可是女人生孩子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做一行这么多年,从来不忍心女人生孩子受苦,因此答应道:“你们前面带路吧,我这个老婆子跟你们去一趟就是。”

对面那人说:“天黑路不好走,还有四五里呢,我带了几个家丁,用竹椅轿抬着您,也好走快点。”

王婆子想想也没拒绝,刚刚在刘府接生孩子,又走了十几里山路现在确实有些乏力, 有竹椅坐刚好不耽误时间,快点赶过去一秒,孕妇也就少受一份苦。

夜色沉沉,王婆子坐在竹轿上,四个人担着她穿过了前面的乱坟岗,接着又转过几道弯,上了一座独木桥。没一会,前面那人就说:“到了,放下来吧!”

等他们放稳以后,王婆子就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可是四下一看,这地方却是陌生的很,她心里纳闷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些年,上古庄附近的十里八村哪里没请我去过,怎么记不得这是哪里?”

这时候一阵冷风一来,饶是王婆子衣服穿的厚,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四周都是树林,一片漆黑,只有前面的宅子有些昏黄的灯光,仔细去听,还能听见一些女人悲戚的哭声。

王婆子走夜路都没害怕过,可眼下却是有些心慌了,她刚刚实在太急了,也没问对方这是哪地方,又是给谁家孩子接生。

前面那人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来,他对王婆子介绍道:“忘记给您说了,我家小姐姓孟,等会您进去把孩子接生下来就行,别多说话。”

王婆觉得这家人很奇怪,怎么生个孩子这么喜庆的事情,宅子里挂的却是办丧事的白布,走来走去的下人都是低着头不说话,像没看见她来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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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以后,王婆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人,对方一声声的惨叫,让人听着瘆得慌,乱糟糟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脸上。对方看到王婆子来了以后,突然瞪大了眼睛,伸到半空的手又因为疼痛放了下去。

王婆子不敢再耽误了,她熟练的让房间里丫鬟去烧热水,顺便再准备一些干净的棉布,她开始要为孩子接生了。

整个接生的过程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一声啼哭,所有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不过这时候,王婆子眉头突然一皱,因为她在房间里闻到了一股恶臭的泥腥味,这和以往她接生的时候不一样。

王婆子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嘱咐旁边的丫鬟再去烧些热水来,她要给孩子和大人擦洗身子。没想到丫鬟却半天没动静,根本没搭理她。

这些年王婆子也给不少的达官贵人家眷接生,哪个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回。她不禁有些气恼的说:“怎么没一点礼数?”

“阿婆,外面快天亮了,这里不用你麻烦了,快走吧!”躺在床上的女人刚生完孩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王婆子忙活了一夜,也是有些累了,她按照往例扯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白发系在孩子手上,再诵几遍《地藏经浅释》给孩子祈福。

这时候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她手中的孩子竟然睁开眼睛朝她笑了笑。

“阿婆,带着孩子快走!”女子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拦在了房间几个丫鬟前面。王婆此时才看清楚,那些丫鬟抬起头来都是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样,原来都不是活人。

王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也算见多识广,她知道自己遇见的这些人都是魑魅(读chimei)变的,因此之前一直低着头怕她看见。

王婆子奇怪的是,眼前的女子又是什么人,为何要帮自己呢?她顾不得许多,从怀里掏出一把黄豆就扔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功夫,那些魑魅都化作了齑粉,唯独那女子没受到一点伤害。

王婆子冷笑一声:“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我?”

话音刚落,对面那女子幻化成一个老妇人模样,她看着房间里的王婆子说道:“老友,你该收手了!”

王婆子看清楚对方以后,并不意外,她说道:“孟婆,你不在奈何桥送生,跑到阳间来管我接生做什么?”

孟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敲,她怒斥道:“你好好的接生我管不着,可是你偏偏不走正道,阎王岂能容你继续在阳间你为非作歹。”

原来这老妇人就是阴间地府的孟婆,她在奈何桥边负责为投胎的生灵提供孟婆汤,用来消除阴间魑魅的前世记忆。这段时间她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南阳县许多去世的人,在他们手腕上都有一根银丝系着,如果不仔细瞧很难发现。

孟婆发现端倪以后,立即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阎王,阎王让判官查清真相,才知道这都是阳间接生的王婆子在搞鬼。

对方利用接生来作掩护,用一根白发丝连通刚出生孩子的命格,其实她口中诵的并不是《地藏经浅释》,而是一些邪门咒语,她将那些孩子的寿元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刚出生的孩子寿元旺盛,因此她偷天换日的做法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不是孟婆工作认真仔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她所害还感恩戴德。

王婆子手段高明,如果不是现场人赃并获,她肯定不会承认。这一次,孟婆联合判官设下此计,就是让她原形毕露,好捉拿问罪。

不过孟婆仁慈,她念在和对方往日的情分上,想提醒对方赶快离开,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却是来不及了。

下一秒,小孩变化成判官模样,他双目怒视对方道:“王婆子,你为了一己之私,在阳间滥用私权,该当何罪?”

王婆子听完这些话,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我接生的人,前世都是大恶之人,他们花钱买通鬼差,今生可以投个好人家,尽享人间荣华。凭什么恶人永生享福,好人却一世贫苦呢?”

判官听完沉默了,他作为掌管阳间生灵生死的阴官,其实又何尝不知道下面那些鬼差经常为了一己之私,去做一些有违天道轮回的事情。

孟婆叹息了一声:“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就忘了前世的记忆,今生他们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有选择的权利,难道因为过去犯下的错误,就永远没有被原谅的机会吗?”

王婆子一下愣住了,她在心里在问自己:“犯过错,应该给机会吗?”等想通后,她苦笑了一声,其实任何人都会犯错,犯错迟早会遭受惩罚,如果知错能改,难道不值得原谅吗?

最终,王婆子被判官带到了地府问罪,阎王念她只是一时误入歧途,便罚她做了南阳县的土地婆,在承受大家供奉同时,还要担负撑起他们的责任。

经过这一次事件,阎王也下令彻查地府,很多利用职务便利中饱私囊的鬼差都遭到了相应的惩罚。

写在最后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的意思是:人生下来的那一刻,都是没有是非善恶观念的,后来随着生长环境的变化产生了善恶的念头,我们学会了分辨善恶,是因为心中有了良知脱离了本体,最后真正需要做的是多行善事去除恶念。

王婆子作为接生婆,本来她所行之事都是功德无量,可惜她却误入歧途。她抱怨世间的不公,想用自己认为对的行为去处置善恶,这种思想其实已经走偏了。

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只要犯了错都会受到处罚,哪怕一时侥幸,难道他不会受到自己良知的谴责吗?

倘若因为自己犯错伤害到他人,自然会有法律来约束制裁,我们不能用自己认为的对的方式去横加干预,以暴制暴是绝对不可取的。因为用谎言去圆另外一个谎言,只会迷陷更深!

古人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如果一个人犯了错误,承受应有的代价,他愿意为自己的错误去改正的话,我们更应该多一点包容之心,给别人一次机会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