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网文《 情途末路》,作者:陈猛,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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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说不上漂亮,但有那种四十多岁女性的韵味。

狭窄的包厢里,我和通哥坐在她对面,她不说话,就靠窗坐着,我看了看通哥,他也不说话,拿着一本《燕赵警视》杂志翻看。

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推到她面前,她抬头说了声,谢谢。

她眼神挺忧郁的,一直盯着桌上那朵玻璃玫瑰花,从我们找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这种眼神。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同这美好的一切做个告别。

告别,总是带着莫名的伤感。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我记得上班第一天,是老爸开车把我送到分局的。

下车前,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执法者了。当警察,尤其是当刑警,牢记一点,对案子里的任何人,不管是受害人,证人还是犯罪嫌疑人,都不能有丝毫恻隐之心,必须做到铁石心肠,否则这行你做不长,早晚会吃亏!”

当老爸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挺不屑的,这话撂得也太狠了,这是当警察吗,这就是在当石头人!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们终于回到了市里。

下了车,陈刚已经在出站口等我们了,通哥问他谁在医院守着,他说大龙在,通哥说那就好。

我们没回分局,而是直接去了市第二中心医院。

通哥要去探望一个病人,那个病人叫杨舟。昨晚,我们还在外地的时候,他接到了大龙的电话,得知了杨舟住院的消息。

上楼之前,我特意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是风信子。

通哥说:“你还挺上心的。”

我酸了吧唧地说:“我可没你那么铁石心肠。”

通哥说:“小子,记住了,铁石心肠是做刑警的必须具备的素质。”

我说:“什么意思?”

通哥说;“当警察,尤其是当刑警的,记住一点,对案子里的任何人,不管是受害人,证人还是犯罪嫌疑人都不能有恻隐之心,否则你这行做不长,早晚会吃亏!”

我没说话,他竟然说了和我老爸一样的话。

我们上了楼,先去了值班室,找到了杨舟的主治医生,医生说他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通哥说我们会尽量缩短询问时间,医生准许我们过去了。

我轻轻推开病室门,杨舟正坐在床上,一脸茫然地看着窗外,他见我们来了,也很惊讶,他没想到我们会是第一批访客吧:“好久不见,李警官,陈警官。”

通哥点点头,坐了下来,我将花插进空溜溜的瓶子,也坐了下来,通哥问:“你身体怎么样啊?”

他摇摇头,直说没事。

虽然这么说,但他脸色挺苍白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十多个小时前,他因为过量服用安眠药而被送进医院,好在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通哥瞄了我一眼,我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直切重心,问:“你怎么会一下子吃那么多安眠药呢?”

杨舟一脸苦笑,说:“哎,说来话长了,那天我去了你们分局,接待我的是那位叫仲大龙的警官,他跟我说我老婆的失踪案还是没进展,我就回银都小区的家了。到家后,随便凑合了两口想躺床上睡一会儿,但怎么睡也睡不着,就吃了两片安眠药,没想到吃了还是没效果,一口气吃了半瓶,结果就出了事。”

他的解释还算合理,我低头记录着,通哥却说:“听着是很巧,只是巧归巧,真的是意外吗?”

对于通哥的疑问,杨舟很诧异,他嘴角抽搐了两下,接着连连点头,似乎想急于澄清什么,说:“当然是意外了,李警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通哥的回答直截了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表现不像意外,更像是自杀。”

杨舟一脸惊愕,问:“自杀?”

通哥点点头,说:“准确的说,是自杀未遂吧!”

对于通哥这个突兀的说法,杨舟显然不能接受,我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但还是强忍着怒气,问:“李警官,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说吗?”

说实话,我也在等待着通哥的回答,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杨舟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问:“你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在你来分局报案说你老婆失踪的三天后,你所居住的银都小区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吧?”

杨舟想都没想,说:“我知道这件事,受害者好像叫刘丹,这事当时闹得挺凶的。前两天我来分局问我老婆失踪案件的进展时,碰巧遇到了刘丹的男朋友,我们还简单聊过几句。”

通哥说:“我很高兴你没否认。”

杨舟越听越糊涂,问:“否认,我为什么要否认?”

通哥说:“因为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

杨舟说:“李警官,你能说得明白点吗,我听不懂。”

通哥说:“听说你这次从外地回来是专门询问你老婆失踪案的进展的?”

杨舟说:“没错。”

通哥说:“2010 年 12 月 7 日上午,你坐车回到市里,先是回了银都小区的家里,下午你到分局刑警队,想问问你老婆失踪案的情况,当时接待你的民警说案子没进展,你又回到了银都小区的家里,你在家里呆了一天一夜,然后有人来拜访你,意外发现你昏死过去,才将你送到医院,救了你一命。”

杨舟很气愤,问:“你们跟踪监视我?”

通哥说:“其实在你没回到东闽市之前,我们就对你进行监视了,而在你离开分局后,我让当时接待你的那位仲大龙跟着你回了家,当时敲开你家门的也不是你朋友,还是那位仲大龙。”

我看了看通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不敢多问,就那么听着。

杨舟激动起来,说:“你们做警察的,对公民进行非法跟踪监视,还私闯民宅,这就是知法犯法!”

通哥没有理会他的回击,说:“我想问一下,你在问了你老婆案件的进展后,为什么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回了你在银都小区的家里,一天一夜都没出来?”

杨舟说:“那里是我家,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是我的自由,你们管不着!”

通哥说:“没错,那确实是你的自由,我们管不着。不过据我所知,你从分局回去后,立刻给你在外地工作的公司老板打了电话。”

杨舟问:“你们还监听了我的电话?”

通哥说:“我们只是通过手机信号定位了基站位置,接着确定你将电话打给了你老板,随后我们也向他进行了求证,他说你辞职了,甚至连工资都不要了。”

杨舟说:“那份工作我不想做了,辞职也不允许吗?”

通哥说:“当然允许。只是我想,你工作勤恳,老板对你不错,你毫无理由的辞职,又在家里呆了一天一夜,你不觉得这行为很反常吗?”

杨舟说:“我没觉得有什么反常的。”

通哥说:“据监视你的民警称,你回家后只出过一次家门,就是在你服药前十几个小时,你去了小区外面的小诊所,据小诊所大夫辨认,他确定当时是你花高价买了一瓶安眠药。”

杨舟说:“你们调查的还真仔细。”

通哥说:“按照你的说法,之后你就服药睡下了。”

杨舟点点头,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通哥说:“据我了解,你回到东闽市后只是去了一趟运河分局,除了接待你的民警仲大龙和偶遇的刘丹男朋友褚涛,你没与其他人接触,你之后的反常行为很可能与这两人有关。”

杨舟说:“我再说一遍,我的行为很正常,反常是你说的!”

通哥说:“你能耐心一点,听我说下去好吗?”

通哥的语气有些缓和,他在试图安抚杨舟,杨舟叹了口气,点点头:“好,你说吧。”

通哥说:“我排除了我的同事仲大龙引发你行为反常的可能,重点锁定了刘丹的男朋友褚涛。”

杨舟问:“你什么意思?”

通哥说:“当时你和褚涛聊过天,你老婆失踪,他女朋友被杀,你们都是受害人家属,在分局刑警队相遇聊天也算合情合理,后来我电话联系到了褚涛。”

杨舟问:“他说什么了?”

通哥说:“他大致说了你们的聊天内容,倒没什么问题。”

杨舟说:“那只是可怜家属间的聊天,能有什么问题,你们警察真的很喜欢捕风捉影!”

通哥说:“或许在我们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但对于你,某些信息却是致命的!”

杨舟终于爆发了,说:“李警官,我在问你为什么说我是自杀,你这半天就只是说刘丹的事情,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通哥说:“当然有关系,因为你的自杀就和刘丹有关!”

杨舟问:“你说什么?”

通哥说:“你和褚涛聊天的时候,意外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刘丹在死前曾经做过眼部手术!”

这句让人听起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却让杨舟不说话了,我坐在一边,明显感觉到杨舟的气场弱了。

杨舟沉默片刻,脸上恢复了平静,说:“李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通哥说:“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接下来所说的,希望你能认真听,你有任何疑问,可以随时问我。”

杨舟没说话。

通哥说:“关于去年前发生在银都小区的那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我有必要再说一遍。”

2009 年 3 月 2 日 14 时许,分局刑警大队第二中队接指挥中心转警,在运河区银都小区 3 号楼 501 室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

受害者刘丹,女,1989 年 9 月 24 日出生,汉族,高中文化,自由画家,本市人。

当时是老迟一同出的现场,他确定受害者是被利器从腹腔、胸腔捅入,造成胸腔大出血,引发出血性休克,继而死亡。凶手在杀人后,将受害者家中的首饰和现金全部抢走了,由于银都小区年代比较久,内外未安装监控,很多住户也都搬走了。经过走访,刘丹居住的 3 号楼只有三户住户,两户都住在一楼,刘丹自己住在五楼。

随后通哥找到了刘丹的家人和男朋友,他们都说刘丹是一个宅女,很少出门,只喜欢刷刷微博朋友圈,朋友寥寥无几,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至极的女孩却惨遭杀害。

至于刘丹为什么会租下银都小区的房子,她男朋友褚涛解释说,刘丹喜欢安静的创作环境,而住户稀少的银都小区成了她的首选。

通哥简单说完了案发过程,杨舟没说话。

通哥继续说:“当时这个案子由我负责,关于入室抢劫杀人的定性,我有过疑问,其一,入室抢劫者一般都有很强的目的性,通常不会随意选择目标,据刘丹家人说,当时她身上没有多少钱,首饰也都是仿货,但凶手却选择了一穷二白的刘丹,这让我想不通,其二,入室抢劫者虽然都有过杀人念头,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人的,毕竟,入室抢劫和入室抢劫杀人是两个概念和性质,但刘丹被捅死了,还死在了门口,哪有抢劫者一进门就杀人的,这让我感觉他根本就不是在抢劫,而是在杀人,至于被翻乱的房间,也只是假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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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半天,杨舟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通哥说:“当时我在案审会上提出过这个想法,但是被否定了。由于入室抢劫杀人案作案随机性大,现场物证痕迹少,加之没有目击证人,这个案子后续也没什么进展,刑警队里人力有限,我不能在一个案子上吊死,只能继续忙其他的。”

病室里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墙上的时钟在不厌其烦走着,我偷瞄了通哥一眼,又看了看杨舟,他们都不说话了。

安静,让人感觉焦躁不安的安静。

过了好半天,通哥才开口说:“虽然我在忙其他的,但一直没间断调查这个案子,我认定这就是一起故意杀人案,抢劫只是幌子而已!”

杨舟还是没说话。

通哥说:“为了调查,我搬到了当时刘丹租住的那套公寓里,由于出了凶杀案,那套房子一直没租出去,房东胆子小,不敢收拾里面的东西,应该说在警方取证完毕后,那里就被封了起来。我将所有房间检查了一遍,也没什么新发现,当时,我挺失望的,就一个人站在客房的窗子前抽烟,我拉开窗纱,风吹进来,那感觉真好。我抽了一根烟,然后是第二根,直至将嘴巴抽麻了,地板上也积满烟灰,在我低头打扫时,发现两边墙壁上有细微的抓痕,那应该是女孩子指甲划出

来的,我忽然想到刘丹在死前曾因为过度用眼引起眼部发炎,她做了手术,术后戴了一段时间眼罩,在摘掉眼罩前,某种意义上她就是盲人,当时她肯定和我一样,经常站在这里吹风,而那些细微的抓痕就是她不小心划上的。”

杨舟的眼里仍旧满是疑惑,我也一样,我不明白通哥为什么说这些,还说得这么仔细:“当时我站在那里,意外发现你就住在对面楼上,刘丹住在 3 号楼 501房间,你则住在对面的 401,站在那里,正巧可以看到你家,不,准确的说,是可以看到你家的客厅!”

说到这里,杨舟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我能感到从他眼底发出的光。

通哥说:“或许,她是看到了什么才引来了杀人之祸。”

杨舟问:“李警官,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你不会认为刘丹的死和我有关系吧?”

通哥说:“我只是说或许当时刘丹看到了什么,也或许她什么也没看到。”

杨舟松了口气。

通哥说:“但直觉告诉我在对面的楼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杨舟问:“直觉,警察办案也凭直觉吗?”

通哥说:“那倒不是,当时我站在那里,脑子里有很多怀疑和猜想,合理的,不合理的,最后全被我否定了,案子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僵局,就像一年前一样,那时候我在想,或许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这就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那个凶手不按常理出牌,偏偏要进门就杀人,现在他早已逃到了外地,没人知道他是一个杀人犯。”

杨舟不说话了。

说了半天,通哥有些口渴了,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说:“你肯定在想,我一直说你自杀和刘丹被杀有关,现在说了那么多,只是将刘丹被杀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也没说到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杨舟点点头。

通哥说:“起初我也觉得刘丹被杀和你扯不上什么关系,我调查过刘丹的人际网,你们毫无交集,不过那只是在她被杀之前,在她被杀后,你们就扯上了关系。”

通哥看了看我,我就从包里摸出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有一枚金戒指,他接过袋子,说:“让你们扯上关系的就是这枚戒指!”

杨舟问:“我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一会儿刘丹被杀,一会儿神秘戒指,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通哥仍旧没有按照杨舟的节奏,继续自己的话题:“去年年底,我们警校同学聚会,大家一边闲聊,一边吃东西,和我坐在一起的是同学李二敏,当年她在警校毕业后,做了几年户籍警,后来转行做了报社记者,现在也混成了编辑部主任,我问她做记者跑新闻是不是很有趣,她说开始有意思,慢慢的就麻木了,我说我很少看报纸和新闻,就让她说几条有趣的新闻听听,她说趣闻多了去了,什么活人落井七日后奇迹生还啊,什么猪肚子里发现金戒指啊等等,当时听到这则新闻,我很感兴趣,猪肚子里竟然有金戒指,是不是很有趣?”

杨舟不知道通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点点头。

通哥说:“我在她的平板电脑里看到了那则新闻的电子版,其中有一张特写,就是那个屠户拿着金戒指向镜头微笑,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我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说到这里,通哥将戒指拿过来,推到了杨舟面前,问:“你见过吗?”

杨舟说:“很抱歉,我对首饰一窍不通。”

通哥说:“其实我对首饰也是一窍不通,但我对那个戒指的花纹印象很深,我记得你来分局刑警队报案说你老婆失踪的时候,我跟要过一张她的近照。”

通哥看了看我,我立刻从包里摸出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身形丰腴的女人,虽然动作做得很优雅,但无法掩饰彪悍的感觉,她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款相似的戒指:“你说巧不巧,你老婆也有一枚极为相似的戒指!”

杨舟仔细看了看照片,才点头说:“哦,我记起来了,她确实买过一款类似的戒指,不过世上的戒指太多了,花纹相似也在所难免啊!”

通哥说:“当时我也这么想的,但出于负责的态度,我还是找到了那个屠户拿到戒指,通过戒指内壁的字母缩写找到了售出它的大庆金店,就在延吉街上,那里离银都小区很近,你应该知道吧。”

杨舟干笑了一声,说:“我平常不喜欢逛街,没什么印象。”

通哥说:“大庆金店的服务很到位,柜台导购员为我们提供了这款戒指的品牌、款号,出款和停售时间等信息,这款千禧红品牌,款号为 QXH146542 的戒指于2008 年 1 月初款发售,2010 年 1 月停售,金店对于出售的每款首饰都有发票和电子存档,我调取了这一年内购买了这款戒指的顾客信息。”

我从包里摸出一沓发票交给通哥,他说:“这是一年内购买这款戒指的顾客信息,一共有十七人,其中就包括你老婆马玉芬!”

杨舟恍然大悟,说:“是吗,原来她买的是这款戒指啊!”

通哥说:“我根据顾客购买戒指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信息进行了一一走访和核对,发现除你老婆之外其他十六个顾客都完好的保存着这款戒指。”

杨舟的脸色登时就变了,额头也渗出了汗:“你什么意思?”

通哥说:“我说这枚戒指是你老婆的。”

杨舟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的戒指怎么会在猪肚子里?”

那一刻,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我想他们俩也是吧,他们试图想出一下子制住对方的招数,最后还是通哥先开了口:“当时我也有和你一样的疑问,这戒指怎么会在猪肚子里,是猪吃掉了你老婆的戒指,还是吃掉了……你老婆!”

这话一出,我也懵了。

杨舟好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问:“你是说我老婆被人害了,被丢到饲养场被猪吃了?”

通哥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杨舟说:“这太扯淡了,太扯淡了,你们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废物吗!”

通哥说:“你别这么激动,当时我只是这么猜测,起码猪吃掉了你老婆身体或尸体的一部分,她的手指,她的手,或者是她的手臂。”

杨舟一边摇头,一边否定:“不,不会的,我老婆不会有事的!”

虽然通哥没说明,但已经暗示了他老婆可能被害的事实。

通哥没有安抚杨舟,反倒继续说:“在确定戒指主人后,我又询问了那个屠户,问他宰杀的食用猪是在哪里购进的,他说是在蓝天饲养场。”

杨舟猛地抬眼看了看通哥。

通哥说:“真巧,当时你报案老婆失踪时,登记的工作地点就是蓝天饲养场,你是那里的饲养员,工号 00879!”

杨舟忽然激动起来,表情变得很狰狞,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老婆,分尸带进了饲养场,让那些猪吃掉了她的尸体吗?”

通哥说:“没错!”

杨舟嘴唇颤抖着,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击。

通哥说:“在我得知你是蓝天饲养场饲养员后,确实头脑风暴的联想或许是你杀掉了老婆,然后分尸丢进死了饲养场,毁尸灭迹。”

杨舟彻底被通哥激怒了:“你这是诽谤,人身攻击!”

我看了看通哥,他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表情,他说:“是不是诽谤,你还要继续听我说下去!”

杨舟不服气地点点头,说:“好啊,我倒是想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通哥说:“有了这个大胆猜测,我推翻了之前的一切定论,或许你老婆根本没失踪,她是被你杀了,你在将她的尸体处理后,来分局报了假案,混淆警方视听!”

杨舟的脸都变色了,上下牙床不停磕打,说:“李警官,请你停止对我的人身攻击,自从你来了,先是一口咬定我是自杀,现在又把我说成为杀老婆的凶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通哥说:“我只想要得到真相!”

通哥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眼睛里冒凶光。

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

杨舟似乎也被通哥的气场镇住了,摆摆手:“好啊好啊,你说吧,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说的不能让我满意,我会去你们分局投诉你的!”

见杨舟不说话了,通哥继续说:“我意外得到这个线索后,就对你和你老婆进行了深入调查,当初你报案时,我确实把这点疏漏了,看你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也没想那么多,结果还是被你的样子骗了,理所当然的信了你的话,信了你老婆和你吵架继而离家出走。”

杨舟说:“我老婆当时确实是和我吵架,然后离家出走的!”

通哥说:“据我调查,你和你老婆结婚十几年,一直没孩子,是你身体的原因,你的精子成活率很低,无法使你老婆受孕,治疗了也没什么效果,你老婆经常以此辱骂你,你们关系并不和谐,你老婆性格很强势,而你唯唯诺诺,这些年一直被她打压,可以说非常痛苦吧,男人的自尊和自信全被无情践踏,你肯定活得生不如死,甚至连条狗都不如吧!”

通哥的话字字带刺,试图以此激发出杨舟隐藏的一面,不过杨舟收敛住了情绪,不再说话了。

通哥说:“一个人长期被她老婆压迫,虽然活得没尊严,但如果要杀人,肯定有必杀不可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激怒了他?”

通哥起身走到了窗前,窗外阳光明媚,我的心却悬了起来:“能激发男人欲望的无外乎三样东西,酒,色,财,但你不喝酒,也不爱财,那么就只有女人了。”

虽然通哥没有回头,但能猜到杨舟慌张的表情。

通哥继续说:“我去了蓝天饲养场,走访了当时和你一起工作的工友,他们都说你本分老实,从不迟到早退,也很少与人交恶,其他的他们也不清楚。在你们车间班长的口中,他意外提到了你和相邻的广禾饲养场的一个女饲养员关系不错,他甚至见过你给对方买过东西,是一个玻璃玫瑰。我随即去那家饲养场做了调查,确定那个女人叫秦敏,外地人,比你小三岁,因长期被丈夫虐待而选择逃离,来到了东闽市,在广禾饲养场找了一份工作,不过现在她不在那里了。对此,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通哥转过身,此刻,杨舟的脸色已经彻底垮了下来,嘴唇微微抽动着,我知道他的精神面临崩溃:“当时我们两家饲养场举行过联谊,我是在联谊会认识了她的,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通哥问:“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

杨舟说:“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

通哥问;“那你老婆知道吗?”

杨舟说:“知道,我和她解释过了,我们确实没什么。”

通哥说:“在我的走访中,你之前的一个邻居提到你们夫妻经常吵架,多数都是她在骂你,据说有一次你因为买东西丢了一百块钱,你老婆就怀疑你找女人了,吵得街坊四邻都知道了,你颜面扫地,有这事吗?”

杨舟说:“我忘记了。”

通哥说:“那肯定就是有了,你丢了一百块你老婆都对你不依不饶,依她的性格,是不容忍你们这种所谓的友谊存在吧,她一定会以此向你发难,你作为男人

尊严被无情践踏,或许某一晚,她再次因为这个女人的事情找你麻烦,忍受那么多年的你终于爆发了,激情之下做出反抗,杀死了她!”

杨舟有些急了:“我没有,你胡说……”

通哥不理会他的辩解,继续说:“杀人后的你回归冷静,你要面临的是如何处理尸体,你想到了自己饲养场饲养员的身份,你可以轻易将马玉芬的尸体运进去,然后分尸丢到饲养池,猪会替你彻底消灭尸体,但这样还是存在被发现的危险。”

杨舟争辩说:“你胡说,你胡说八道!”

通哥继续他的凌厉的攻势,丝毫不顾及杨舟的反应:“为确保万无一失,你在把马玉芬分尸后,将尸块一块一块的煮熟,相对于生肉,熟的更方便处理,将尸块煮熟后,首先能去除血水,破坏肉块中的细胞分子,这样就算有公安机关发现了不明尸块,也无法分辨是人肉还是动物肉,其次就是理论上高温会破坏 DNA 结构,尸块被煮熟了,就验不出 DNA 的排序了,所以煮熟的尸块喂给猪吃才是完美处理尸体的方法。我相信没有比动物,尤其是猪来处理尸体更来得彻底的了吧!”

杨舟呵斥道:“你这是诬陷,诬陷!”

通哥盯着杨舟,像在看一个溃败者最后的挣扎,说:“那天晚上,在处理尸体后,你回到家,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完结了,谁知道发现了一个意外情况!”说到这里,通哥忽然停了下来,杨舟眼中泛起波澜,他也没有继续反驳。

我知道通哥要公布最后谜底了,然后他说:“那个意外情况就是站在你对面楼里501 室的刘丹!”

再次提到刘丹,杨舟的身体本能地一颤。

通哥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说:“我一直在想,你老婆失踪和刘丹被杀之间究竟有何关联,这两件毫无交集的案子因为相隔时间甚短被我联系起来,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我说我站在刘丹习惯吹夜风的客房,正好可以看到你家,据刘丹的男朋友褚涛说,刘丹死前经常在深夜时分站在那里,而我也去过你家,站在你家客厅,也能清楚看到刘丹吹夜风的位置。”

通哥稍稍停顿,留出给杨舟和我思考的时间。

他继续说:“我想这就是其中的关联了,杀人之后的你意外发现站在对面楼上的女孩,而那栋楼里只有三户住户,唯一可能看到你杀妻一幕的只有刘丹,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的将可能目击你杀人经过的刘丹杀害了,这也就是解释了我的推断,那根本不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而是故意杀人案,你的目的就是灭口,然后将现场伪造成了被抢劫的状态!”

通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杨舟竟然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冷冷看着通哥,我坐在一边,忽然感觉空气冷了下来。

通哥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抽一根烟。”

杨舟仍旧没说话。

通哥又坐了下来,轻轻点了一根烟,说:“当时我有了这个大胆猜测之后,随即又否定了它。”

对于通哥这个说法,我也听得云里雾里,他一会儿推理,一会儿又推翻。

通哥说:“若按我猜测,你杀妻只是一时的激情行为,杀妻后你应该极度恐惧,或者匆忙处理尸体,或者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而选择自首,根本不会这么心思细密的想着如何解决尸体的问题,还有一点,虽然当时你发现了站在对面楼上的刘丹,却不能确定她看到了什么,或者她什么都没看到呢,但你还是执意杀掉她,将事情被泄露的概率降到了最低。综合你的行为和心理,那么极端的做法应该是出于某种保护,我想你不是在保护自己,既然不是自保,那就是保护别人了,所以,当时现场还有第三个人!”

听到这里,杨舟忽然开口,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承认了所有罪行:“你不要说了,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做的!”

什么?

他真的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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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舟的脸色白得可怕,仿佛结了一层霜,说:“你说得没错,那一晚是我们吵架,她骂我没本事窝囊废,我忍了她那么多年,再也不想忍了,一怒之下抓住她的头撞到桌角,将她撞死了,杀人后我害怕事情败露,就将她的尸体肢解,放到锅里煮了,煮到熟透了,然后带到饲养场,丢进了饲养池,当时我太紧张了,忘记摘掉她手指上的戒指了。在我把尸体处理后,意外发现了站在对面楼上 501室的女孩,在我杀人之前,不止一次看到她站在楼上,我觉得她一定是在窥视我,那天晚上她肯定看到这一切,为了自保,三天后我将她也杀害了,并把现场伪造成了入室抢劫的样子。在报警后,我怕事情做得不够仔细,就时常回去追问案件进展,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一个人做的,我认罪,你抓我吧!”

通哥沉默了片刻,说:“杨舟,你不要掩饰了,当时现场确实有第三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工友口中的秦敏!”

杨舟说:“你胡说,她根本不在场,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已经得到真相了,为什么还要牵累别人!”

他激动起来,连接他身体的监控仪上的数字出现了剧烈变化。

通哥说:“你说的不是真正的真相,当时现场情况并不像你说的那样,那时候秦敏也在,是你们三人争吵起来,你为了保护秦敏才杀掉了马玉芬,杀人之后,你为了秦敏不受牵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想到用了分尸煮熟和动物处理尸体的方法毁尸灭迹,之后你杀掉刘丹也是出于同样的动机,如果这只是你自己做的,就算被发现,也是一个人的事,但为了秦敏,你不能冒那个险,你要将风险降低为零,所以才杀了刘丹一了百了,之后秦敏去了外地,你也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妻子失踪的可怜人。从始至终,你都在保护她!”

杨舟彻底崩溃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李警官,这一切都和秦敏无关,她是无辜的,我已经认罪了,是我杀了马玉芬和刘丹,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我看了看通哥,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干瘦怯弱的男人,此刻,真相已经大白,他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

通哥轻轻咳了一声,这时候,病室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我们从外地带回的女人,她正是秦敏。

见到秦敏的一刻,杨舟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都泄气了,他知道的,她的出现代表真相被揭开了,一切都无法被掩盖了。

见杨舟沉默了,通哥说:“其实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在找到秦敏之前都是疯狂的猜测,但我还是提前做出了判断,对你进行了全面监视,而我找到她之后,本以为她会否认,但她没有,向我坦诚了一切,她说你是好人,还说起了你们的相遇,你们的同病相怜,甚至互相产生了感情,也说起了那一晚的谋杀,当时她被马玉芬叫到了家里,不仅被无情的羞辱,还被殴打了,你为了保护她,才失手杀死马玉芬,之后还是为保护她,你残忍将尸体处理了,甚至杀害了站在对楼吹夜风,毫不知情的刘丹,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在支撑你做了这些,现在我知道了,是出于自私的爱吧,当一个人有想要保护他人的欲望时,会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杀人

都成了理所应当!”

杨舟整个人都木了,只是呆呆看着站在门口的秦敏。

通哥继续说:“还记得我开始对你吞吃安眠药做出的自杀怀疑吗,你在分局遇到褚涛,无意中得知当时刘丹做了眼部手术,那些晚上站在窗前的她并不是在偷窥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吹吹夜风而已,而你在杀害刘丹当日,她刚刚摘掉了眼罩,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你杀害了。你在发现误杀刘丹后,内心极度愧疚,本来为了保护秦敏杀害刘丹已经让你无法释怀了,如今得知是误杀,更加无法原谅自己,你选择了服药自杀,这样就解脱了,而那些案件线索也就彻底断了,秦敏会被永久保护的起来,但很多罪恶既然犯下了,就注定有被揭开的一天!”

这时候,杨舟终于彻底崩溃了,无法自制的痛哭起来,为他杀害结发多年的老婆,为无辜被害的刘丹,还是为选择承担真相的秦敏?

秦敏失魂落魄地走到他面前,轻轻把他揽进了怀中,两个人可怜却又可憎的人各自哭泣着,为他们可怜的相遇,也为他们不能被原谅的杀人罪行。

通哥看了看我,我们缓缓起身,出了病室。

陈刚和大龙就站在门前,见我们出来了,迭忙上前对通哥说:“俞队说,让我们立刻带杨舟和秦敏回去。”

通哥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个人,说:“再给她们十分钟吧,我想以后他们应该没有这种见面的机会了,即使只是简单的抱一下。”

我看了看病房里抱头痛哭的杨舟和秦敏,又看了看通哥,忽然觉得他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铁石心肠和不通情理,这一刻的他,反倒充满了睿智和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