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有点像张国荣,几乎人见人爱。而徐志摩的好,依我看,就在身份是顶级富二代,为人又风流而兼风雅,这三板斧对文青女性是致命诱惑的。
徐志摩还有一点“杀手锏”,长期为人所忽视,那就是性格体贴善良,一点都不势利,也不端着,对人是真好。比如翻他年谱,说徐家盖新房子时,刚留洋回来的徐大少爷,竟和工人们玩得火热,连吃饭都混迹在一块。现在的知识分子够破落了,自然觉得很正常,可那时代那身份,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怕是找不出第二人来的。写文章吹吹牛唱唱高调的,另说不算。
你说,胡适鲁迅再亲和,都不会和门口拉洋车的,嘻嘻哈哈称兄道弟不是?而徐志摩虽然风流,但绝不下流:他生平喜欢和有才学的美女暧昧,但绝不猥琐,爹味是没有的,更不会强人所难。徐志摩的魅力指数,就是这么叠加起来的。
只能说,他是有点“贾宝玉情结”,实际人畜无害。老实说,那个年代的女性,绝少碰见这样的男人,被吸引太正常不过了。
民国知名女星,和徐志摩有过来往,还公开表示瞧不上的,我所见大概只有冰心一人而已。
民国京圈文化人,有所谓“四大花旦”之说,林徽因、凌淑华、韩湘眉以及谢冰心,其中三位都算老徐“女粉丝”了,藕断丝连绯闻不断,唯独冰心始终表示不屑,是静静地看着你们。徐志摩给陆小曼写信,抱怨冰心对他过于“冷傲”。据说,徐志摩给冰心写过不少信,冰心都不回复,但也不严词拒绝,可惜都没流传下来。冰心公开的说法是,“我和他从来都不是朋友”,态度很明确了。
冰心为啥看不上徐志摩,于是乎也成为一个八卦话题。因为年轻时写过“太太的客厅”,讽刺过同乡兼同行的“女神”林徽因,这些年的冰心,招了很多自媒体的骂。其中一项网友指控,说冰心嫉妒林徽因,是惺惺作态恨屋及乌,故意表示对徐志摩反感云云。
可从近年的种种材料看,这理由显然不是,大谬不然。很重要一点证据,当初徐志摩空难后,冰心就私信明白说过,她看不上林徽因(她认为“文坛才俊”徐志摩会飞机失事,也跟林徽因有关,是以此后芥蒂更深了),对徐志摩的示好则只觉得肉麻。对于这类争风吃醋之事,冰心其实一辈子都没什么兴趣。冰心写文章,温情脉脉盈盈一水间,可她的性情,委实是比较刚硬的。
作家张中行,在北大求学时,恰好冰心是他的老师。他晚年文章回忆中,就说过那时大家都怕冰心。因为她师道尊严,不苟言笑,是嫉恶如仇、极其正派的那种女性。
冰心看不上徐志摩,大体来说,只是看不上他那“博爱”的作风而已。她与徐志摩之间,没有任何过节。
说白了,如此冷嘲热讽泼冷水,无非就是看不惯徐志摩那处处留情的作风。《我们太太的客厅》中,里面那位多情又滑稽的“诗人”显然就是暗指徐志摩。徐志摩去世后,郁达夫到处征求徐志摩生前信件,写文章公开点名冰心,冰心都没理睬。她会如此说如此做,或许是觉得,徐志摩与郁达夫这类人,都不免轻薄?
民国那些名女性中,冰心可说私生活最严肃。活了100多岁的高寿,从不搞暧昧,从不争风吃醋,甚至不喜抛头露面。她一心写作,关心公共利益,属于“严于律己对人亦苛”类型,社会风评绝佳。你说,这样的人,如何会对徐志摩这样的花花公子有好感?
而且,她之不大喜欢林徽因,偶尔也会调侃几句,主要也是这个心态——在她心中,都国破家亡之际了,你还汲汲整什么上流社会“沙龙女主人”,不仅特无聊,而且还没心肝么?对于林徽因这位老家“小妹妹”,她当时是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的。
很可惜,当时写小说嘲讽林徽因此举的两位作家——冰心与钱锺书,良苦用心都得不到理解,至今都要遭受各种谩骂,说是无休止的“网暴”也不为过了。甚至还有说她嫉妒心使然的,这里的错谬何其大也:整个民国时代,冰心在中国文坛的资格、地位、声誉、分量,都远远超过林徽因,哪里来的嫉妒呢?
这里面的误解,在于这些“林粉”只知道偶像被骂了,而不晓得谢冰心及钱锺书们当时讽刺的背景。林徽因确实是伟大女性无疑,但她20来岁时,也确实属于附庸风雅点缀太平的阔太太一枚。大约30岁过后,她才彻底刊落声华为国为民的,此前并不是那样。也就是说,她的人生是有分叉点的,彼时被骂几句并不冤枉。
李清照的人生,不也分两部分来讲吗?林徽因差不多就类似。前日,我为杨绛辩解几句,一位“林粉”私信我,特意留言“三观不合,不再关注”,咱只有哈哈一笑~
我对冰心,也不大喜欢,因为缺乏契合,其作品更是看不下去。但平实地说,在男女及私德方面,她确实把关很紧,是值得尊敬的一位女性。
为人方面,她或许失之严肃了,察人也苛刻,对放浪形骸的才子型,是欣赏无能的。所以,她看不上徐志摩,看不上郁达夫,都很常情常理,无需过度解读。她会选择嫁给“闷葫芦一般实诚的”吴文藻,而且琴瑟相和恩恩爱爱过了一生,就已经能看出她是怎样一位女性,对感情有着什么样的态度。
除了丈夫之外,冰心一辈子交好的男性友人,只有两位,一个是梁实秋,一个是巴金。而这两位,恰恰都是对待感情极其负责任的居家好男人,与徐志摩那种可谓截然相反。晚年时分,都90多岁了,她称赞巴金,都不是说人家文章多好。而是特意强调,文坛中人总是弄些风流韵事出来丢人,巴金就从来没有过,所以她要和巴金来往。那时,徐志摩去世60年了。
你说,就她这“老派人”的眼光,能对“新潮人物”的老徐,有啥好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