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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系列所代表的凡夫俗子的胜利走入了死胡同

丹尼尔·克雷格最后一部担任主角的007电影中译名叫《无暇赴死》,挺难评价这个译名和电影本身哪个做作一些。但007电影并不是突然走到这个地步的,改变是日积月累的,回想克雷格的007之旅,它本身也跟世界的不断变化有关。

文_张书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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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刚”成了007系列的最大困境

在欧美流行文化里,有一个令发行商们抓狂的目标叫stay relevant,不妨粗暴点翻译成“保持在线”吧。许多传统品牌孜孜不倦地想要攻克这个议题,007显然是其中最如履薄冰的品牌之一。

表面上看,007系列电影有最直接的商业元素:谍战、美女、靓车、连环不断的动作场面,实际上,它从冷战的时代走到恐怖主义和资本垄断,提供的是为全世界(大部分地区)公认的“阳刚”符号。如今,这就是007系列面对的最大困境。

英雄电影,无论是否正统,其中一个很关键的元素是告诉观众,英雄对抗的敌人是谁。伊恩弗莱明在20世纪50年代接受英国电视台访问时讲过,他之所以创造007系列故事,其中一个原因是觉得世界局势变化万千,但当时的谍战和动作电影所提供的情节和正反对抗远远落后于时代,007所代表的在利害关系面前冷酷无情的特工,其符号背后的意义显然远远大于一个个人英雄形象。

冷酷无情是怎么变成了温情脉脉?

如今的世界局势与冷战时期已相去甚远,007还能对抗谁呢?当克雷格的007系列还要采取拳拳到肉的写实动作来呈现的时候,电影里的正反派对电影公司来说似乎过于棘手了。

从《大战皇家赌场》开始,剧本抽丝剥茧地将邦德引入了一个新的角色和剧情模式。从前的邦德是一个谜,这十几年的邦德则被挖出了他的过去、他的友谊、他的职场关系,冷酷的特工慢慢变成了一个感性的角色。他的任务也从公事公办慢慢掺杂进入越来越多的私人情感。他对前上司M的依赖,对几位双面间谍的情感渐渐变成了这个角色的主要动机,所以到了《无暇赴死》,索性反方也变成了一个纯粹因为私怨想要报复世界的恐怖分子,邦德电影突然把主线转到了东方色彩的温情主义上,007在忙着应付一个又一个心理变态,却又没有真正诉求的反派,以及一次比一次认真地坠入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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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种转化是不是唯一的办法,它至少很不聪明,或者说,只顾着耍小聪明。毕竟007的背景实在历史悠久,它很难改动。一个英国政府的情报人员为了私人情感在全世界打得天翻地覆或许是让人忘记了曾经大国角力才是隐含的剧情背景,但它的动机实在不足够,有点像是一套三流电视剧的手法。个人的正义,代表英国政府的正义,和拯救全世界的正义这三者之间并没有合理地转化清楚。

到底是变保守了,还是变糊涂了?

更要命的是007曾经是全世界公认的男性阳刚形象,而现在全世界最重要的思潮之一是女性议题。邦女郎曾经是令整个系列被世人追捧的重要元素,到处留情也是邦德最标签的个人特色,显然面对当今的世界,电影公司和编剧都吓坏了。克雷格在访问中说,他不去道德审判自己的角色,而是呈现角色的各种面貌。编剧大概是为了让他放心,干脆让邦德变成了住家好男人,内敛又深情。从南征北战回归家庭,角色的发展令人大跌眼镜。

这种改动显然矫枉过正了。戏剧中的人物为何迷人,并非因为他们都是完人,而是他们带着缺陷,那是有人性温度的书写。米高梅的编剧在意的显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古训,于是用5部电影帮007竖起了一座贞节牌坊。难以猜测这是电影公司还是编剧的决定,从剧作上说这是严重的失职。编剧应该明白007是一个有瑕疵的人,而用现在的两性关系视角并非写不出故事来。你可以选择让他在调情的时候碰壁,被强势的女性挑战,在猎艳的道路上手足无措,去体会新世代对性和性别的看法,远远好过用一种洗白的方式去除争议。

《伦敦生活》的编剧菲比·沃勒-布里奇加入了本片的编剧组,但从成片来看于事无补,最多可能贡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观众可能也会被邦德浮动的幽默感迷惑,这个在过去蔑视世俗的特工到底是变保守了,还是变糊涂了。从观众的位置看去,只能感叹我们的娱乐如今越来越难轻松了,这个工业背负了太多东西。也难怪好莱坞从漫威和DC的世界抓住了宝藏。美国漫画英雄电影简略的说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故事,所以神仙可以在善恶的天秤上随便安放,只要真善美在最后胜出就能皆大欢喜。007系列所代表的凡夫俗子的胜利走入了死胡同,这是一个易怒又难以讨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