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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食物里,有人情,有故事。(图/ 阿灿)

当浪潮来临的时候,你会不会也伤心?在拥挤孤独的房间里,我已经透不过气。”歌手彭磊在《你要跳舞吗》中的这几句歌词,唱出了在大城市漂泊一族的心声。

在大城市打拼的异乡人,一头扎进工作里,为了更好的明天忙碌着。对成就的渴望、对物质的向往,不断刺激他们向前。他们辛苦、忙碌、迷茫、孤独,时刻处在学者项飙所说的“悬浮”状态,像蜂鸟一样,需要不断高频振荡翅膀,才能让自己不坠向地面。

他们慢慢拔掉身上的刺。堆起笑脸,收起乡音,改变穿衣品位,隐藏饮食习惯,封印舌尖那点欲望,试图像一块圆融的插块,恰如其分地嵌入城市。

悬浮的时候怎么可能讲究?于是,将就变成生活的主旋律。年轻人解决三餐大多通过公司食堂或线上外卖,工作忙起来,经常颠倒了时间,中午点的外卖到了傍晚才能吃上。

而外卖为了迅速出餐,常加工自食物料理包,重油重盐不说,完全尝不出食物本身的味道,只是单纯填饱肚子而已。

舌头麻木了,人也就麻木了,长此以往,生活感慢慢丧失,人们逐渐异化成散落在格子间里面目模糊的工具人。而身处时代的洪流中,只有吃到嘴里的一口口食物,才能带来真真切切的确定感,千万怠慢不得。“食色,性也”——对食物的欲望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作家林语堂说过:“人世间如果有任何事值得我们慎重其事的,不是宗教,也不是学问,而是吃。”

上海一家潮汕餐厅。无论生活在哪里,熟悉的味道都有疗愈作用。(图/ 视觉中国)

安身之本,必资于食

无论生活在哪里,熟悉的味道都有着无可替代的疗愈作用。小小食物里,有人情,有故事,更有着强烈的文化认同。漂泊在外的人,舌尖上都藏着一个故乡。

故乡是什么?故乡是作家汪曾祺发出的“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我想念家乡的雪”的感慨,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咸鸭蛋,我实在瞧不上”的倔强。儿时吃过的每一顿饭,都供养了我们的筋骨和血肉。

小时候去早点摊买油条,看老板用刮刀熟练地切割面团,不出几秒,面团就已被切割得粗细均匀、大小相当,取两条面团,依次抻开,再捏合在一起,腾空一拉,下一秒就势扔到沸腾的油锅。稍微晃一下眼,细小的面团就已经变成了油锅里金灿灿的油条,之后用筷子轻轻挑起,放到旁边沥干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半分钟,稍有迟疑,色泽和口感就会有很大的偏差。油条撕成小块,扔进豆腐脑里蘸蘸,“嘶——哈”,真是满足。

在大城市漂泊的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早饭了?一日之计在于晨,美好的一天应该是由一顿美味早餐开始的。有了吃进肚子里热腾腾的食物,才有动力好好奋斗。

安身之本,必资于食。葱花和蒜蓉在油锅中炸得噼啪作响、烤肉在烤架上渗出晶莹的油脂、咕嘟咕嘟的鸡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一刀切开脆西瓜,咔嚓——少籽儿又沙瓤。

这,便是触手可及的快乐。诗人穆旦说,“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普通的生活,就是通过最基本的一日三餐达成的。生活里所有的不快,都可以通过大吃一顿解决。

作家毛尖曾感慨:“如果有一个吃的奥运会,蒸、煮、煎、熬、滚、汆、涮、煲、烫、炙、卤、酱、风、腊、熏、糟、醉、酿、炒、炝、炊、烧、爆、炸、灼、焗、焖、炆、烩、熘、焯、煨、烘、炖、煸、烤,估计场场飘五星红旗。

从小到大,人生最隆重的事情都必须体现在吃上。生日,一桌。祭日,一桌。工作了,吃。失恋了,吃。”

爱吃之人皆有颗热爱生活的心,无论遭逢什么都不会轻易伤心。

苏轼,一生中多次被贬谪,在官场抑郁不得志,每逢贬黜虽会感怀赋诗,但骨子里的乐观总会让他很快发现生活的美,每至一处,他便积极开发当地美食,以“东坡”命名的各种菜品如东坡肉、东坡饼、东坡肘子、东坡羹、东坡鱼、东坡豆腐等,多达几十种。

其中尤以东坡肉最为著名,苏轼赋有一首《猪肉颂》:“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此外,他的诗词里不乏对美食的描写——《菜羹赋》《豆粥》《鲸鱼行》以及著名的《老饕赋》,其中的“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读来令人顿生豪放之情,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汪曾祺曾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干了不少苦活,但从他的文字中,却看不到丝毫抱怨,全是冒着热腾腾生活气的各类食物。“咬一口大腌萝卜,嚼半个烧蝈蝈,就馒头,香啊。人不管走到哪一步,总得找点乐子,想一点办法,老是愁眉苦脸的,干吗呢!”改造结束,他写道:“再见,紫穗槐!再见,大腌萝卜!再见,蝈蝈!”

正所谓伤心事小,伤胃事大。汪曾祺感慨:“活着多好呀。我写这些文章的目的也就是使人觉得:活着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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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家餐馆,食客围坐着吃麻辣烫。(图/视觉中国)

好好吃饭,对胃好一点

中国的美食千千万,发展出鲁菜、川菜、粤菜、苏菜、闽菜、浙菜、湘菜、徽菜八大菜系。

食物是承接时间的纽带,体现着一个城市的精气神,在一代代人的坚守与创新中,不同城市的人创作出独属于自己城市的味道和烟火气。但在美食的江湖里,可千万不能教条,不能把口味固定在一张乏味的清单上。

汪曾祺曾买了只有南方人才吃的“薤”,请北方的同志尝尝,北方的同志闭着眼睛嚼了一口,皱着眉头说:“不好吃!——这哪有糖蒜好哇!”汪曾祺本想长篇大论宣传一下薤的好处,只得咽回去,暗自感慨:“哀哉,人之成见之难于动摇也!”因此他劝大家,“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尝尝,不管是古代还是异地的食物,都吃一点”。

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南方与北方的胃有差异,但美食当前,还是要积极探索,多做尝试。

豆瓣上有一个“城市美食斗士”小组,专门收集各个城市的街头巷尾好吃的东西,成员在里面分享在不同城市吃到的特色美食,身处当地的热心网友还会在评论里做展开补充。几大美食城市也有相应的美食讨论区,吃货们在里面分享、讨论,乐此不疲。

除了拓展美食图谱,在吃饭方面还要做到“慎独”,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绝不能将就凑合。其实一个人吃饭非常自在,因为不必迁就别人口味,也无须顾及吃饭速度,只须专注于咂摸食物味道,体会胃被填充的快感。但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似乎总能找各种理由糊弄三餐,让人忍不住想大声疾呼:别这样,对胃好一点!

正如日剧《孤独的美食家》开头的那段旁白:“不被时间和社会束缚,幸福地填饱肚子,短时间内变得随心所欲、重获自由。谁也不打扰,毫不费神地吃东西的这种孤高行为,正是现代人被平等赋予的最佳治愈。”

只有关心粮食和蔬菜,才能收获幸福,永葆一颗年轻的心。年轻的定义从来不能只看年龄,如果说真的有标准的话,那也应该是是否有一颗热爱的生活的心。就像作家塞缪尔·厄尔曼在散文诗《青春》里所说的:“青春不是年华,而是一种心境。”

在热爱生活、享受美食方面,汪曾祺绝对算“顶流”。他去老师沈从文家拜年,沈从文留他吃饭,师母张兆和炒了一盘茨菇肉片。沈从文吃了两片茨菇,说:“这个好!格比土豆高。”汪曾祺心里暗暗认同,他说:“吃菜讲究‘格’的高低,正是沈老师的语言,他是对什么事物都讲‘格’的,包括对于茨菇、土豆。”

食物是有“格”的,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讲究,正如汪曾祺所说:“中国的许多菜品,所用原料并不起眼,但经过一番讲究之后,便成了人间至味。”

李安在《饮食男女》中,用了足足五分钟的镜头,细致展现了老朱的精湛厨艺:活鱼剖腹,裹上面粉,用油淋得滋滋冒响;上好的五花肉过油,切成整整齐齐的小块;去院子里逮一只鸡,煨成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剁好肉馅,和面擀皮,捏成皮薄馅大的小汤包。每个步骤都拍得极为考究,甚至连炒勺和锅接触的声音,都被一一呈现,食物的“格”也就出来了。

作家阿城曾在《威尼斯日记》里讲过一个故事,大致内容如下——铁匠有一个徒弟,徒弟总想知道打铁中的秘密。于是师傅对徒弟说,好好干活吧,我死之前一定告诉你打铁的秘密。徒弟心中猜着那个秘密,随着师傅打了许多年铁。在师傅临死前,没能知晓秘密的徒弟心中难免着急,好在师傅没有忘,叫徒弟把耳朵凑近自己的嘴,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热铁别摸。”

今天要告诉大家的就是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好好吃饭!

2021年,广州,餐馆里弥漫着城市的烟火气。(图/ 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