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考“近代”的特殊性时,我们很难不注意到艺术家戈雅——这位近代的先驱、18世纪向19世纪变迁过程中的醒目人物。

因为,戈雅是熬过了旧体制时代到革命时代的巨变,在其八十年的生涯中率先品尝到“近代”矛盾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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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雅自画像

弗朗西斯科·何塞·德·戈雅·卢西恩特斯(1746—1828)出生在西班牙萨拉戈萨市附近的福恩特托多司这个贫穷的乡村,是一个镀金工匠的儿子。

18世纪中叶,法国正处在路易十五统治的时代,至少在表面上,是波旁王朝文化的花朵烂漫盛开的时代。

自17世纪太阳王路易十四世以来,法国掌握了欧洲文化的主导权,在18世纪仍维系着它的荣光。

▲路易十五时代,充分表现贵族享乐生活的洛可可艺术风格的兴起。图为弗拉戈纳尔所绘《秋千》

确切地说,17世纪是法国古典主义确立的时期,到了18世纪,法国文化进一步扩展到德国、奥地利,乃至北 欧、俄国,可以说18世纪是其扩张的时代。

在涉及宫廷内部的审美趣味、文化方面,西班牙也不例外。

不过,在以绘画为中心的造型艺术方面,拥有文艺复兴的伟大成果作为 支撑的意大利传统,仍然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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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画家、“文艺复兴三杰”之一拉斐尔所绘《披纱巾的少女》

无论在法国还是在西班牙,画家们都认为,首先向意大利的巨匠们学习才是正道。在学习时期,戈雅本人也曾短期赴意大利。

特别是享誉全欧的威尼斯派巨匠乔凡尼·巴蒂斯塔·提埃波罗,从1762年直到去世的1770年期间,被聘请为西班牙宫廷画师,留下了大量作品。

▲乔凡尼·巴蒂斯塔·提埃波罗

然而,在聘请提埃坡罗之前,西班牙宫廷中已有温克尔曼的朋友、新古典主义美学的信徒拉斐尔·门斯任宫廷画家,他在提埃坡罗去世后,成为势力熏天的宫廷美术独裁者。

当时在西班牙宫廷,门斯威势极大,甚至到了这样的地步——据说“不赞美他,几乎就意味着对教会与国家的反叛”。

▲拉斐尔·门斯所绘的西班牙皇后玛丽亚·路易莎

戈雅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踏上艺术家之路的。

因此,戈雅初期的作品是 为王宫的壁毯绘制底图,它们有着意大利风格的明快色彩,反映了华丽的宫廷审美趣味,这丝毫不值得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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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雅《阳伞》

▲戈雅《荡秋千》

从1775年到1792年的近二十年间,戈雅创作了五十多幅壁毯底图,其中多数作品的主题是“西班牙式高雅盛宴”,即当时贵族社会、民众生活中各种寻欢作乐的场景,讴歌了无忧无虑的“生之欢娱”。

▲戈雅《阿布兰提斯公爵夫人》

▲戈雅《阿尔巴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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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雅《春天》

▲戈雅《收获葡萄》

在此期间,戈雅在1786年成为随侍国王的画家,在1789年法国革命爆发的那一年,正式成为宫廷画家。

▲戈雅《玛丽亚 · 路易莎皇后》

▲戈雅《查理四世的一家》

戈雅的前半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曲折,但仍巧妙地利用时代的审美趣味,逐渐确立了其作为宫廷画家的地位。

而在后半生,他却成为《1808年5月2日》《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均收藏于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中所见的激烈控诉者,更在晚年自己的“聋人屋”中创作了一系列“黑色画”与大量版画作品,成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幻想家,这一变化过程正可作为“近代”这场大戏的开幕。

▲戈雅《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

▲戈雅《1808年5月2日》

戈雅这一戏剧性的变化,当然是有各种原因的。

第一,受到法国大革命的余波波及和拿破仑军队的侵略,西班牙昔日宫廷平安无事的日常生活已不复存在。

第二,1792年,戈雅在一场命悬一线的大病中失去听力,被放逐到了无声的世界。

先前乐观阳光、爱好社交,有时甚至纵情过度的“行动派”戈雅,沦为与世隔绝、只能目视的孤独的人。

▲戈雅《理性沉睡,心魔生焉》(《奇想集》组画/第43幅)

从这场大病中恢复期间,他第一次能够不按照别人的要求,描绘源自自己自由想象的作品,这也暗示着这场不幸给他带来的决定性变化。

虽然丧失了听力、失去了宫廷中稳定的生活,但他内心深处的近代性已逐渐觉醒。

▲戈雅《坐着的巨人》

这一点,从1792年——于戈雅而言是改变命运的一年——他向圣费尔南多 皇家美术学院提交的《美术教育报告》一文中清楚可见。这份报告中,他论述道:

……我断言,学院这种地方不能有排他性,另外,除了帮助想在那里自由学习的人以外什么都不要做。学院绝不能像教育儿童的学校一样强制要求严格服从,用机械的规定、每月的奖励、财政援助等无聊手段,让绘画这种自由高贵的艺术卑躬屈膝、低声下气。此外,也不应该以克服素描的困难为由,在学习形式主义的几何、透视法上花费时间。因为,对于有绘画天分和才能的人来说,时候到了自然会要求自己学会这些。素描的研究熟练了,其他艺术知识自然也就容易掌握。

……绘画方面没有任何强制性规则,强行要求所有人像奴隶一样用同样的做法、同样的方法学习,只会妨碍年轻人学习绘画——这种由神所创造,因而比其他任何艺术都更接近神域的困难艺术,我可以用事实证明这一点。即便是在这种艺术上成果最优秀的人,也无法为理解这一点所需的深奥机制提供任何规则;另外,有时漫不经心画出来的作品甚至比耗费多时绘制的作品更优秀,对于这一点他们也不能解释原因。在模仿神域这件事上,也许隐藏着某种深奥而又不可思议的神秘吧。而且,如果没有这层神秘,不要说除了正确模仿自然以外百无一用的绘画,其他任何科学也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

▲戈雅《圣何塞·德·卡拉桑斯临终领受圣体》
▲戈雅《沙丁鱼葬礼》

▲戈雅《着魔的人》

戈雅的这份报告揭示了与以最重视“规则”、以学习既定形式为金科玉律 的学院派不同、主张彻底的创作“自由”的观点,在这一点上,他明确地显示出了“近代”性。

可以说,这是艺术领域的《人权宣言》。

而且,他否定了素描方面“形式主义的几何与透视法”,重视“对自然的模仿”胜过一切,洞察到这其中隐藏着“深奥而又不可思议的神秘”,在这一点上,他则鲜明地预告了浪漫主义的降临。

▲戈雅《女巫安息日》

▲戈雅《空中的女巫》

▲戈雅《巨人》

戈雅写这份报告时,年已四十六岁。

这以后,他又活了将近四十年,既有《着衣的玛哈》与《裸体的玛哈》(均收藏于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这样的杰作,也留下了“黑色画”这样令人震惊的作品。

▲戈雅《着衣的玛哈》

▲戈雅 《裸体的玛哈》

▲戈雅《农神吞噬其子》

▲戈雅《大公山羊》

▲戈雅《圣伊西德罗的朝圣之旅》

▲戈雅《战争的灾难》组画/第5幅

▲戈雅《战争的灾难》组画/第16幅

▲戈雅《战争的灾难》组画/第27幅

▲戈雅《战争的灾难》组画/第33幅

▲戈雅《战争的灾难》组画/第44幅

▲戈雅《战争的灾难》组画/第75幅

在这期间,世纪交替,拿破仑崛起然后又失势,浪漫派的“革命”也终于登场,历史开始向着他预言的方向悄然前行。

本文内容摘选自《西方近代绘画史》

《西方近代绘画史》

[日] 高阶秀尔 著

定价:98.00

中国画报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