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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冲村是湖南省岳阳县筻口镇下辖的一个小山村,它毫不起眼,在中国境内成千上万的村落里也属于平凡的那一类。

沿着村子里的一条小路径直向前走,就可寻得一方小小的院落。这座院子在群山的包围中,院前是浅浅的鱼池,院中坐落的是两栋红砖砌成的瓦楼。

从门口向内窥视,厅堂里挂着一幅妙趣横生的水墨画,右上方还有题字:“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 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 致用仁弟如今有此境界矣。”

这画描绘的,正是毛致用悠然自得的晚年生活。

从战火中长大的孩子

毛致用是湖南岳阳人,他出生于1929年,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岳阳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上世纪30年代左右,日本人花费过大力气抢夺这块宝地,曾多次对其进行狂轰滥炸。

毛致用出生后不久,家乡就被日本人攻破了,他就是在这样极其不稳定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虽然时局动荡,毛致用还是在风雨飘摇中坚持读完了私塾和高小。结束学业后,他已经不同于当地的农民,有了一定的学问和见识。

早在上学期间,他就亲眼目睹了很多百姓因战乱失去家园、流离失所。他知道,一旦人离开自己赖以生存的故土,就会在逃难的路上遇到越来越多的困难。

在战争年代,逃难不会给百姓带来希望,反而会逐渐击垮他们脆弱的身躯。

1951年,毛致用即刻想着找一份能够服务人民的工作。实际上,早在毛致用读书的时候,因为屡屡目睹百姓遭受的苦难,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学以致用,报答国家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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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致用有文化,乡党委书记李慧林便想着让他当秘书,锻炼锻炼他。那时的毛致用总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学问也没做好,便拒绝了李慧林的好意。

他回忆起那段经历:“当时我不愿去,他就找了另一个人,但那人文化程度不高,干不下去,只得再次把我要了去。为此,他还在我们家住了 3 天。就这样,我到乡里当了秘书。”

担任秘书期间,毛致用靠着仔细观察和思考,学习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他踏实勤奋,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很认真对待。在同期的年轻人里,他称得上是很是突出的那一类。

干了秘书没多久,毛致用就被上级领导调到区公所,担任财粮干事。后来,他又被调至县委组织部,担任党训班主任。

因为做过很多基层工作,家里又是中下农,毛致用的成分很好,经李慧林介绍,他顺利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从基层干部到国家领导人

入党后,毛致用的才能立刻被党组织上级发现,他很快就受到升迁。先是被调到岳阳地委组织部,当上了组织干事;不久又被安排到岳阳县,担任副书记。

一直没有变过的是,自从参加工作以来,毛致用就一直用心观察基层工作的情况。他的基层经验相比起多数同龄人来说,显得格外丰富。

1966年,很多人都受到了当时特殊时期的冲击,毛致用也不例外,他被迫离开了工作岗位。

失去了工作,毛致用一度感到失落,但只要想到自己曾经在基层工作的日子,他又有了面对重重困难的勇气。

好在仅仅过了两年,毛致用的工作就被党中央恢复了,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岗位。另外,这次恢复,不是让他原地踏步,而是给了他一片更为广阔的天空。

从1968年起,毛致用先后被调任为岳阳县革委会主任、麻阳县委副书记、常德地委副书记、地区革委会副主任。

毛致用的升迁之路在很多人眼里,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有些人觉得,他当官当得这么顺利,肯定会唯唯诺诺,只说讨好上级领导的漂亮话。

实际上,毛致用在任职期间,从来都是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虽然他被党中央重新任用,但只要说话不注意,就又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揪出错处。

毛致用看到当时很多青年干部遭受了一些莫须有的诽谤,他感到十分痛心;为了保护这些后辈,他每天都要顶着重重压力。

毛致用工作的认真,为人的真诚,被大家看在眼里。1973 年,毛致用正式进入湖南省委工作,农业和商业上的事宜都由他来管理。

4年后,毛致用被推选为湖南省委第一书记,他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奋斗了11年之久,直到 1988 年才离开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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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79年改革开放政策开始实行后,东南沿海一带的发展极其迅猛,很快就与中原地区拉开了距离。

直到1988年,位于中国中部地区的江西省依旧相当贫困,中央急需要一位基层经验丰富的干部担任领头的工作。这时候,有人推荐了毛致用,而后者因此从湖南省被调至江西省担任省委书记。

不管是在湖南,还是在江西,毛致用一直都和农业、农田打交道。这导致他对农业发展有着别人没有的独特见地和实用经验,还有割舍不下的感情。

随着时光的流逝和经验的积累,我国在对待农业问题时,已经不会再像建国时那么单纯了;同时,经济发展使得农业发展衍生出了许多新挑战。

毛致用来到江西后,觉得江西这个地方特别好。虽然它并不比很多地方富裕,但江西是革命老区,有着一些地区没有的革命精神。

这里的人们能吃苦耐劳,敢于不断尝试。江西当时经济发展有些许落后,并不是当地人民的懒惰所致,而是时代变化太快,人们没能及时跟上它的脚步。

确定了原因,毛致用就开始针对问题,寻找解决方法。在江西任职时,他就“三农”问题写过专著和大量文章;结合在湖南下乡考察和指导的实际经验,毛致用一直在努力找出一条适合江西自身的农业发展之路。

毛致用的不断尝试,使江西一改往日的模样,其国民生产总值、工农业总产值和财政收入等主要经济指标连续6年都居于全国平均水平之上。

除了发展农业,毛致用还不忘狠抓干部队伍的建设。须知,只有当地领导班子团结一心,才能造就社会稳定发展。

毛致用不止一次地强调,我们的领导们应该和群众密切联系,主动走到田地里,工厂里,学校里,医院里……

各级领导班子应该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打造“苏风干部好作风”,形成“抓改革促开放”的强大合力。

1998年之后,毛致用被选举到中央工作,并在同年当选了政协副主席。毛致用从一个普通的基层工作者,干到了副国级。

他的权力日益增加,他的身份越来越高,但他从来不曾被权力所腐蚀,他的头脑总是十分清醒,他的意志总是那么坚定,他的原则总是非常明确: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2003年,毛致用卸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令人惊讶的是,他没有选择待在繁华的城市,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在那里定居。

有人曾在背后说他傻,“干了一辈子的工作,退下来也不在城市里享清福,不知回农村来干什么。”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懂。

从小家到大家

毛致用曾官至副国级,在许多人眼里,他是“元老”。最开始回到乡下时,党中央十分关心毛致用的人身安全,准备专门派警卫员保护他。

这样的提议,遭到了毛致用的果断拒绝。他说:“我出身农民,来自田野。是农村的水土养育了我,是党教育培养我从一个农民成长为党的地方领导干部。不管地位如何变迁,我心中始终保持着与土地、与农民那份天然的亲切与关切。”

在毛致用心里,一个农民需要什么保护呢?话虽这么说,毛致用的乡野生活还是受到了身边很多人的关注。

有些人认为,毛致用先前居庙堂之高,突然由奢入俭,似乎不太可能。乡下的生活是清苦的,也许他过两个月就又搬回到城市里了。

“刚回乡那阵子,他们时不时地找个由头来西冲转一转,名为看望,实为暗察,看看老头子是否真的铁了心。”在一次采访中,毛致用的老伴易银秋这样告诉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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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喊口号当然没有说服力,只有做出实事才能让大家信服。毛致用安顿好家用后,就立刻开始干起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干农活。

他在屋后的山上盖了一个鸡棚,又在村里承包了一处鱼塘,他还请人在水塘边修了一处猪圈,安排自己的侄子去养猪,还教他把猪粪收集起来,作为沼气池的原料。

毛致用的生活很平静,无非是喂鸡、喂鱼、种菜,三点一线,但他总是乐在其中。

有一年,一位记者来到西冲村,专访毛致用。当问到毛致用的“工作”时,后者带着满满的自豪回答说:“我是农民出身,种点地没问题,我还想做个新农村的示范户。我种的菜不打农药,不施化肥;我养的鸡和鱼,不用任何添加饲料,而且这些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就去送人。”

记者还了解到,有一些领导人到湖南考察时,听到毛致用在老家养鸡,都会专门来看看。毛致用非常热情,每每见面时,都会送领导人一篮土鸡蛋。

在西冲村生活了相当一段时间后,毛致用发现了村里的各种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和生态与道路有关。

生态不好,人们就会更加依赖于本就受创的自然环境,由此往复,形成恶性循环;而道路不好,村子里的农产品就不能及时运输出去,和外界交流的机会也会少很多,对村民来说不是好事。

毛致用充分运用自己几十年躬身于农田的经验,想到了方法。

他先是经常喊乡村干部们到自己家里来,在和他们吃饭的时候,跟他们唠叨沼气的好处。在毛致用看来,如果村民们有了沼气,就不会再去大量砍伐山野间的树。

一旦封山育林,附近的水源便可由此养活;村民用更优质的水源灌溉庄稼,就不愁庄稼的品质和收成了。

“沼气是个宝,再穷也得搞。”他时常给后辈念叨着这句话,还拉着他们参观自家的沼气池。为了快速引进沼气池,他专门让人从江西来到西冲村,帮助有条件的村民建起了沼气池。

有人质疑毛致用执着于修建沼气池的初衷,认为他是想借沼气池之名捞钱,而沼气池这个东西并不实用。

在毛致用眼里,“一栏猪、一口(沼气) 池、一片果”就是生态循环的绝佳范例。“有了沼气,农民就不砍树了,连茅草都不割了,生态也就好了。”

时间证明,毛致用是对的。如果有游客来到西冲,这里的青山绿水会进入他们的视野。就连毛致用家门前的那颗百年古枫,都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解决了生态问题后,毛致用开始着手解决修路的问题。有句古话说得好:“要致富,先修路。”可现在的问题时,修路也是要钱的。

“如果村集体有收入,就有钱修路了。”毛致用这么想着,决心帮助村民发展集体经济。他从江西农业大学专门请来了一名教授,还带头捐了2万元。这些举动,都是为了鼓动村民们在村子里建养猪场。

毛致用的声誉很高,加上之前他推行的沼气池的确很好用,村民们对他的主意非常信服。大家纷纷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帮助村里修建养猪场。

养猪场修好后,为了打开猪肉销路,毛致用还联系上了香港老板,将养猪场承包给他,和他签订了一份每年分红17万元的合同。

最开始,村里有些村民心有顾虑,不敢直接入伙。当他们看到入伙的人第一年便赚得盆满钵满,心里很是羡慕。到了第二年,更多村民加入了养猪的队伍。

到现在,西冲村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养猪,全村每年可以出栏1万余只猪,而这些猪绝大多数又是由毛致用牵线搭桥,找来了香港商人进行收购。

西冲村的村民们靠着毛致用的“养猪”生意发家致富,人均收入超过了5000元,也有钱给村里修公路了。

更重要的是,富裕了以后,再也没有村里的小伙们讨不到老婆的局面,很多邻村的姑娘都抢着要嫁到西冲村。

毛致用待人亲切,在乡下居住的时候,有一年,他和老伴接待了原南昌市市长李豆罗等一行干部们。

谈话间,他流露出自己的想法:

“我最关心的两件事,一是党建,二是“三农。我在江西工作时,每到一处,我都要对基层的领导叮嘱,千万不能轻视农业、农村和农民,这是国家的根本,经济的基础,发展的最大潜在力量。作为共产党的干部要永远抓住不放,把它营造好。我年事已高,卸任回到乡下,既是为了颐养天年,也是想为家乡建设贡献一点力量……”

毛致用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唯一的一位寓居于农村的国家级领导人。他一直都是农民的好朋友,他的一生都交给了农业。私者一时,公者千古,他的精神会被后人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