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张爱玲的小说是一道坎，极难改编。
张爱玲作为华语文坛最负盛名的小说家之一，其作品无论是叙事还是意境，都有其独特的风格。
虽然她的作品故事性极强，但极少有导演敢于去进行改编创作。
许鞍华作为改编张爱玲作品最多的导演，先后操刀《倾城之恋》和《半生缘》，而这一次，许鞍华选择了《沉香屑·第一炉香》。
由许鞍华执导的《第一炉香》自威尼斯电影节首映以来，就引发了持续热议。
影片幕后班底大师云集，演员阵容实力强大，背景基调氛围感十足，这些因素都使得影片备受期待。
2021年10月22日，《第一炉香》登陆各大影院，全国献映，而对于影片的评论，也呈现出两极分化的状态。
那么，《第一炉香》到底香不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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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制作班底来看，《第一炉香》无疑是一部大咖云集的大制作。
许鞍华自不必说，是一位非常有实力的导演，拿过无数最佳导演奖，并且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
她的作品质量是让人放心的。
许鞍华找来王安忆做《第一炉香》的编剧，王安忆与许鞍华一样，并不是第一次改编张爱玲的作品，此前就改编过舞台剧《金锁记》，以及争议颇大的《色戒》。
但王安忆并不认为自己能真正了解张爱玲，她说，改编张爱玲最大的难度恰恰在于无法接近张爱玲的时代，对世界的看法也迥然不同。
毋庸置疑的是，《第一炉香》在镜头运用方面是值得一夸的。
《第一炉香》的摄影指导是杜可风。
杜可风被称为王家卫的御用摄影师，在《第一炉香》中也是发挥稳定。
影片大量使用鲜艳色调，尤其是鲜明的红绿色调的对比，使得俗世欲望中沉浮的红男绿女形象在那样的背景下更加鲜明。
它构造出一个灯红酒绿的奢华世界。
而影片中的闪回场景，则运用灰白背景，将回忆表现得虚幻陈旧。
影片和小说一样，从女主角走进小白楼开始。
小说中对于这一段的描写用了大段铺陈，整整三段文字，描写花园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常青树，各种颜色的花床：
“这里不单是色彩的强烈对照给予观者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觉——处处都是对照；各种不调和的地方背景，时代气氛，全是硬生生地给搀揉在一起，造成一种奇幻的境界”。
而影片中给我们呈现的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在这鲜艳的绿色中，穿着朴实的蓝色校服的女主缓缓地走上台阶，走到了她人生转折的那道门前。
在那个时代背景下，香港的湿漉的感觉，和这种情景下所表现出来的迷茫和挣扎，被许鞍华用镜头渲染得非常到位。
高级的色调中带出了一种隐秘的性感，为《第一炉香》提供了足够的气质，也因此备受好评。
影片中运用了大量对比蒙太奇，将情绪的反差刻画得淋漓尽致。
葛薇龙投靠姑妈的第一晚，梁太家正在举办聚会，楼下穿着华贵礼服的客人们，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吃着丰盛的宴席，女主角却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楼上的房间里辗转反侧。
楼下灯火通明，楼上灯光冷清，镜头的切换，将暖调与冷调的场景对比表现得清晰明了。
而在选角方面，自《第一炉香》上映以来一直颇多争议。
马思纯曾经拿过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演出过《左耳》《七月与安生》等作品，在影片中的表现说不上惊艳，但演技属于中规中矩的水平，情绪的转折也切换得很好。
彭于晏作为男神，在帅气上是无可指责的，是否贴近张爱玲小说中的“苍白”难说，但风流无赖的感觉是有的。
俞飞鸿饰演的姑妈，将一个旧时代下风韵犹存，心思缜密的“交际花”形象表现得生动，值得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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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炉香》被称为张爱玲小说的成名之作，虽则篇幅很短，正如作者开篇所说“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但是其中叙事曲折，行文细腻，引人深思。
《沉香屑·第一炉香》的故事，从女学生来到山中的小白楼请求姑妈梁太太收留开始，到最后经历了灯红酒绿的生活，陷入欲海，最终沦为欲望的牺牲品为止。
整个故事不断推进，让读者跟随着女主角葛薇龙的视角，看着她一步步清醒地陷入欲望中无法自拔。
这里的欲望，不只是对于乔琪乔的情欲，还有对奢华富丽的生活的物欲。
而许鞍华对于这个故事，有自己的理解。
在后来对王安忆的采访录中，能够发现，许鞍华并不是单纯地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她在其中加入了许多自己的想法。
譬如影片中乔琪乔饲养的蛇，是影射了知名大亨何东的故事，而这在张爱玲的故事中是没有的。
王安忆作为编剧，是以许鞍华的想法为基准进行创作的，而许鞍华对于张爱玲也有自己的想法。
换言之，从张爱玲到王安忆，《第一炉香》的故事已经经历了几轮不同的理解和添加，变得更加具象了。
张爱玲的作品中，非常擅于留白，而许鞍华的版本里，更多的是“填坑”，即把张爱玲作品中戛然而止的描写进行了展开。
比如张爱玲的小说中，葛薇龙与乔琪乔结婚后，葛薇龙彻底陷入了“为姑妈弄人，为乔琪弄钱”的怪圈，这里的婚后生活并没有展开来写，而是以葛薇龙在新春集会上的眼泪戛然而止，言有尽而意无穷。
但许鞍华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将葛薇龙和乔琪乔婚后的生活进行了延伸，虽然最后也是以新春市场的场景结尾，但又加上了一句“我爱你，死没良心的”，有画蛇添足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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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改编并不应该是单纯地依样画葫芦，如果只是因为电影和小说并不是一比一的照搬关系就表示失望，其实是非常片面的。
小说中，葛薇龙在献身后发现乔琪乔与丫头有染，当时想要离开，却因为生了一场病而耽误了；
而在许鞍华的改编下，葛薇龙是真的走了，她穿着第一次走进姑妈家时的蓝布衫，拎着简单的行囊，从拥挤的人群里走过，走进了回上海的船舱。
但船舱里混乱不堪，让葛薇龙开始慌张，她意识到一旦走了，她就会变成这肮脏混乱的下等人中的一员，姑妈家那种奢靡的上流社会风格离她远去了。
最后，葛薇龙在河边扔掉了自己的行李箱，回到姑妈家提出要养琪乔，于是她人生的又一个转折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而葛薇龙坐船的场景在后面也有，是在葛薇龙和乔琪乔结婚后蜜月时，她接到unlce的电话，要她去上海帮忙做翻译。
这时的葛薇龙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考究的帽子，俨然是个精致的贵妇，她走过的路上不再有撒尿的小孩，没有骂骂咧咧的下等妇人，船上都是一样的贵妇在安安静静地吃茶，船舷边她的靠山uncle在对她微笑。
这样的改写，将葛薇龙心境的转换变得更加自然，易于理解。
在小说中，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一直是清醒地看着自己坠入欲望的迷潭，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我是自愿的”。
除去对于乔琪乔的情欲，更多的是不愿意放下的物欲。
她自私，贪图，且清醒。
众所周知，张爱玲是不相信爱情的，所以她笔下的人物，更加复杂，更加阴沉。
而许鞍华，比之张爱玲，更多了些人情味。
因此她把葛薇龙刻画成为了爱情而变得卑微迷失的女孩子，甚至说出“我爱他都爱得这么卑微了”这种伤痛青春文学常用的对白；
又在蜜月时目睹乔琪乔和比基尼女郎相拥戏水后，一边说着“放不下”，一边掌掴乔琪乔。
许鞍华把葛薇龙的转变根结归于爱情，这是因为许鞍华对于爱情还是充满期待的。
总而言之，就如常言所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和许鞍华的《第一炉香》，以及观众视角下的《第一炉香》是不一样的。
但无论如何，它都是一部值得一看的作品。
撰文 | 念禾
编辑 | 豆豆
排版 | 超好看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