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佳佳,今年20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而我却“饱经沧桑”。来介绍下情况吧。

姐姐和我出生后,没错,双胞胎,本该欢天喜地,可我俩却是一对儿连体婴。这种类似买彩票中大奖的事儿真真实实发生了。

我和姐姐连接部位从脐部到会阴,医学上叫“坐骨连体”,伴随多个系统畸形,必须做分离手术。三个月时,我们这对小姐妹就被剌了刀,幸运的是我活了下来,不幸的是姐姐没能幸免于难,夭折了。

一家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而我先天无肛,接下来的两年里,又先后做了3次包括肛门成形术在内的手术。

我经常在想,比起我那夭折的姐姐,我是幸运的,起码能来这世上走一遭,看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但也一次又一次在半夜独自舔伤,不光因为身体的不足,还因三岁那年的家庭变故。

父母离婚,我被判给了爸爸,三岁,正是依偎在父母亲身边撒娇求抱抱的年龄,我却生生被断了念想,因为没多久爸爸再婚,家里从此多了一张陌生的脸,尤其面对我时的那种嫌弃,让我简直不寒而栗。

更有甚者,我因为缺少正常的括约肌,没办法自主大便,经常失禁,这让我在求学年龄简直遭受了“灭顶之灾”。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01

六岁那年的夏天,我和一个女同学正在玩沙包,玩得尽兴时,同学突然瞪大眼睛,双手捂住鼻子,直勾勾盯着我两腿间看,这一看,我不禁汗毛倒竖,大便顺着两腿热腾腾,扑簌簌掉了出来……从此,从此我再也没有了玩伴儿。

家里被骂,学校被嘲,鬼才知道我的内心有多无助!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根本就是多余,于是我想到了死……

可绳子一勒脖子,喘不上气,刀一碰手腕,钻心的疼,以至于后来轻生的小火苗刚燃起,就被我自己给生生掐灭了。

我开始想我妈,可是又恨她,为什么,为什么生下我,却又像丢垃圾一样丢掉我?这种愁肠百结的心情她可曾体会过?

但,血浓于水,虽恨,还是想见,却又不敢冒然问爸爸,有次被继母听到,被她生揪着耳朵骂:吃里扒外的东西。

后来我再也不问了,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想,默默地念,甚至寄托在梦境上,做梦说不定就会梦到我妈吧?

林深时见鹿,海深时见鲸,梦到深处自然会看见想见之人,然而我的现实里母女缘浅,林深时雾起,海深时浪涌,梦醒时也只有漆黑夜空,不见鹿,不见鲸,更不见妈妈……

02

我一如既往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苟且”活着,盼着自己快长大,长大后赶快逃离这个熟悉又让人畏惧的地方,进到一个陌生,没有人认识我的新环境。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面临的问题只增不减,因为先天不足,进出医院成了必修科目,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一个又一个,这让经济本就不太宽裕的家庭变得更是捉襟见肘,吵架也成了爸爸和继母的家常便饭,有时候俩人还会大打出手。

十岁那年,继母怀孕,听说是男孩,父亲乐得抬头纹里都能拧出蜜来,那天的家里像是过年一样,好吃好喝的摆了一大桌,可我心里却像堵了团棉絮,压抑得喘不上气。

原来爸爸会笑,长这么大,他不是陪我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向来愁眉不展,若有所思,或许他尽力了吧,把该给我的,能给我的都给了,却唯独给不了我笑容。

那天爸爸照常陪我复查完,刚到家就见继母挺着大肚,拎了大包小包要走,父亲伸手就去拦,继母的那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像一根毒针深深扎在了我心窝上。

“她一个十岁的女娃子,你让她去哪?”

“爱上哪儿上哪儿,这个家都快让她造没了,喂不熟的狼崽子,赔钱的货……”继母鬼哭狼嚎的叫喊声招引来街坊四邻,隐约记得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中,爸爸抬手打了继母,继母变本加厉,更是把一哭二闹三上吊演绎到了极致,结果……流产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03

从那以后,继母对我更是没了好脸色,她把失去儿子的罪过全部赖在我头上,一次气急了还把我往水缸里使劲摁,说怎么死的人不是我?

流产的事,爸爸自认理亏,就算在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维护我,私下里劝我别跟继母一般见识,我向来知道自己怂,也终于明白基因这玩意不是盖的,全拜爸爸所赐。

受不了的侮辱,咽不下去的委屈把我整个人团团包裹住,我除了哭还是哭,不止一次想要离开,可是离开了又能去哪?

我深知,十岁的我尚且还需要那个丝毫不温暖的“庇护所”,所以还是极力把各种委屈和隐忍尽数吞到了肚子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也慢慢长大了,但因为常年奔波医院,落下太多学业,一直到16岁还在念小学,永远是班上最大的学生。

家庭这边,继母因为上次的事再也没怀上过,对我一直怀恨在心,嘴巴更像是淬了毒,话要多难听有多听。

正值青春叛逆期,我再也无心学习,一鼓作气,离家出走。

走之前我生平第一次做了件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偷钱。我偷偷拿走了继母枕头底下的278块钱,那是她准备买营养品的。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心要跟这个家决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偷了!

04

之前听村里人说过,去县城打工,没文化就找饭馆,要么就南下,可兜里仅有二百多块,南下够呛,我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进了县城,还真找了一家小饭馆,刷盘子。

活儿累,脏,可我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想来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也能自食其力了。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丧偶,对我格外照顾,还免了我的一日三餐,这为我南下攒钱做足了准备,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没安好心。

工作三个多月后,一个晚上饭馆关门,我在后厨帮忙收拾,老板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一把就从背后搂住我,上来就亲,我是真真吓了一大跳,想躲都来不及,只感觉满脸的哈喇子,带着一股子酒臭味,简直比吃了一只苍蝇都恶心。

好在厨师有后门钥匙,忘了拿东西,返回来看到这一幕好心制止,我才及时抽身,二话没说我就仓皇逃了。

人心险恶,这是我在外学到的第一课。

就这样兜里揣着一千多块钱,我南下去了广州,几经周折,如愿进了一家电子部件厂,做流水线工作。

带我的师傅叫林大庆,比我大三岁,话不多,老实巴交的,但是教徒弟很上心,每个小细节都讲得很仔细。

有了“前车之鉴”,工作之余,我本能性地离他远点,后来听同宿舍的姐妹说林大庆原本在老家有女朋友,他工作特努力,就为攒钱回老家娶媳妇的,婚都订了,结果女的见异思迁,临时变卦,愣是把他给踹了。

或是心生怜悯,我对林大庆没了偏见,偶尔也会和他聊几句。一次操作时,我一不小心被切割机切到手指头,伴随我“啊”一声尖叫,林大庆一阵风似地冲过来,掀开工作服,“刺啦”一声就从自己衬衣上撕下一块布,紧紧裹在我手指上,一把搂过我,安慰道:没事,别怕,有我呢!

因为送医及时,我的手指头保住了,虽然落下了一条疤,可也因此我收获了这辈子都不敢觊觎的——爱情。

因为身患隐疾,不想隐瞒,我对林大庆如实相告连体婴的事实,并且坦白一直都受到大便失禁的困扰,这也是我走到哪就随身携带成人尿不湿的原因,别人问起我都会自圆其说:来例假了。

本以为爱情会不始而终,没想到林大庆听完我的遭遇,不但不嫌弃,还一脸的宠溺:以后有我和你一起扛。

此景此境,我再也忍不住,扑到林大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剖出来,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肉都在疼。

18岁生日那天,林大庆向我求婚了,幸福来得突然,我一时不知所措,双手捂着脸,笑了哭,哭了笑。我在犹豫,犹豫像我这样的残疾人拥有爱情已经是莫大荣幸,难道还真指望有一天步入婚姻吗?

林大庆那句“你要不答应,我就单膝跪地长跪不起”把我再次拽进了“无尽深渊”,我沦陷了。

05

现实却是,爱情是俩人的事,可婚姻那就是两个家庭的磨合了,不用想,林大庆父母坚决不同意,可架不住林大庆软磨硬泡,把我吹得跟朵花儿似的,他家那边才松了口。而我这边也出了状况。

那天下班我正往宿舍走,迎面走来俩人,一男一女,男的在我愣神数秒后马上就认出了,是我爸,女的,不是继母,她是?

“佳佳,妈来看你了……”哽咽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打开了封印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她是我妈——

心狂跳不止,嗓子眼越来越紧,根本没办法出声,我只那么傻傻地愣愣地直挺挺地站着不动,像一棵不老松。

随后不知林大庆打哪冒出来,搂上我的肩,佳佳,叫妈呀,阿姨可是从地图最北边飞到最南边来看你啊!

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无数个转儿,再也忍不住狂流不止,妈这个称呼是我想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的啊,在我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没出现,现在我基本不需要了,她还来干吗?

倔强地扭过头,我加快脚步就往车间跑,林大庆一把拽过我,紧紧搂在怀里,知道你这么多年受的苦,阿姨也有苦衷,给彼此个机会,好吗?

我就这么的被林大庆半推半就跟亲爸亲妈走了并排,找了个饭馆。包间里,异常安静,针落有声,最后林大庆打破僵局,叔叔阿姨,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菜。出门前还不忘使劲攥了下我的手,像是在——加油。

我头不抬眼不挣,眼睛里尽是水雾,鼻子酸,喉咙紧,想咳出声,又怕尴尬,显得懦弱,恨不能在嗓子眼里装上个消音器。

“佳佳,妈错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毕竟十几年里,我已经习惯了“妈妈”一直隐身,如今真正搬上台面,反倒很不适应。

不管我多冷漠,我妈兀自呜咽接着说了下去。当年生下姐姐和我后,大夫给父母做了全面检查,说妈妈染色体异常,所以生出的孩子才会畸形。

即便再生,畸形的几率也很大,这无疑给我妈判了死刑,父母都是农村人,思想又古板,怕爸爸被人说三道四,我妈才提出了离婚。

爸爸做木匠多少能挣点,妈妈狠心把我交给了爸爸。

我妈搬走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爸追出去很远,结果自行车一打滑不小心栽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是继母正好路过,揪了些路边的藿麻,费了半天劲才把爸爸拉上来,当时一心想救人,没成想藿麻把继母手上,胳膊上剌了好几条大口子。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06

我妈没回来,爸爸就娶了继母,继母曾试着接受我,可我太敏感,除了父母以外,任何人都反感,就这样我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一发不可收拾。

我妈也是好强,走了之后就跟着老乡去了县城做小买卖,怕见到我难过,只是偶尔会和爸爸通电话问问我的情况,后来被继母知道,争吵就没停下过,再后来他们的联系就断了。

这些年我妈开了超市,攒了些钱,再打听我时,我已经离家出走了。要说林大庆也是有心,知道我有“心病”,不知打哪打听到的联系方式,愣是把我妈给找到了,还“通风报信”,如果不是他,他们谁都不知道我在哪,是死是活也不清楚咧。

我妈越说越激动,从开始的小声抽泣到后来的掩面大哭,一直在说对不住我,我爸也跟着红了眼眶。

“佳佳,原谅妈的自私,咱回家好吗?”我妈几乎拼尽全力颤抖着声音哀求道。

我妈现在超市做的大,想让我和林大庆回去帮忙,最主要她知道我一直都大便失禁,帮我联系了当年做手术的梁大夫,他表示愿意再帮我做个人工造口,解决这个问题。

这时林大庆推门而入,叔叔阿姨,我们一起回去!

我“咻”得回头,给他一记“多管闲事”的眼神,只见他憨憨地挠着脑袋,乐了,这不是你期盼已久的吗?

要说这世上哪些关不好过,首当其冲就是“情关”,亲情关,爱情关就没一个好过的,我也折在上面了,居然还……乐在其中。

继母因为当年流产的事,积郁成疾,脑子不灵光了,被我爸送到了医院调养,因为对她有愧,没离婚,话说开了,气也顺了,我爸我妈就当亲戚一样走着了。

至于我,如愿做了“造口”手术,帮助排便,生理问题基本得到解决,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年底我居然查出怀孕了。

拿到检查单那一刻,林大庆抱着我原地转了好几圈,因为我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议了,我还是双角子宫,医学上受孕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是我怀了,对于这个“意外”,我们一家又惊又喜。

啥叫拨开云雾见蓝天,在我出生的20年里,真真体会到了。

儿子球球顺利降生,给我们这个家又增添了一抹温情动人的光。

以前我总抱怨,抱怨老天不公,可是越活越明白,只要活着,生命就有无限的可能。前提要坦然接受命运带给你的一切,并勇于做出改变。

我把亲身经历讲出来,一来宽慰下自己,二来对那些消极懈怠的“你”好言相劝句,有愁解愁,有怨解怨,有病瞧病,对“症”下药,谁都能活出不一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