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从乌克兰东部顿巴斯紧张局势升级到外交官驱逐战，北约国家与俄罗斯持续激烈对抗。矛盾尖锐之时，北约再度驱逐８名俄罗斯使团成员。作为回应，俄罗斯决定将暂停其驻北约办事处的工作，以及北约驻莫斯科军事联络处的活动。俄罗斯《观点报》形容俄此举可视为俄罗斯与北约“断交”。与此同时，美国防长出访黑海地区，一再提及乌克兰加入北约一事。若北约再度东扩，势必引发俄罗斯强烈反对。如今，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关系已降至冰点，有媒体用“重回冷战时期的敌对状态”来形容。它们的关系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今后还有合作的可能性吗？
10月21日—22日，北约在布鲁塞尔举行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的首次线下防长会议。此次会议重申北约的核心目标是威慑俄罗斯。而就在北约防长会举行前夕，俄罗斯决定与该组织“断交”，双方关系再次陷入“冰河时代”。
北俄“聋人对话”：
擦枪走火风险升高
本月初，北约突然宣布驱逐俄罗斯驻北约总部代表团的8名情报官员，并要求俄方将代表团人数“腰斩”，减为10人。作为回应，莫斯科宣布从下个月起暂停俄罗斯驻北约代表团的工作，并且勒令关闭北约驻莫斯科的联络团。观察家指出，此举相当大程度上意味着叶利钦主政时期开启的俄罗斯—北约外交关系“彻底中断”。
按照俄外长拉夫罗夫的说法，俄方此前向北约提出多项建议，但都被北约方面无视，俄方实际上已经没有条件进行基本的外交工作。俄罗斯与北约无异于“聋人对话”。俄方表示，是北约的蓄意行为，将其与俄罗斯的关系降至历史最低点，并实际上“埋葬”了北约—俄罗斯理事会。
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成立至今已有20年，目的是让双方在安全和军事领域上保持沟通和接触。2014年，克里米亚举行公投加入俄罗斯后，该委员会已大致停止运作。2018年，时任俄驻北约大使亚历山大·格鲁什科离开北约总部布鲁塞尔后，俄驻北约大使的职位就一直空缺。北约驻莫斯科军事联络处工作也在此之前就被缩减。过去两年，该机构负责人普泽尔在回到布鲁塞尔后也一直没有在俄罗斯露面。
尽管如此，双方的常驻代表团依然继续工作。虽然俄罗斯与北约近年来一直进行军事抗衡，但双方也都在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框架下相互长期派遣观察代表团。分析指出，如今双方的常驻代表团停止运作，两边的直接沟通渠道已经中断。虽然双方仍然可以透过外交使馆保持联系，但如遇擦枪走火的军事突发事件，将无法第一时间直接沟通，缺乏红线报警机制将会十分危险。
俄智库国际事务委员会执行总干事科尔图诺夫表示，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外交冲突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后果。科尔图诺夫说，如果局面朝着最坏方向发展，譬如欧洲展开军备竞赛、北约军事基础设施沿俄北边界线部署等，那么因某些意外事件、技术失误导致危机升级，在缺乏可以阻止这些错误、联系、谈判的工具和渠道时，战争风险会因此升高。从布鲁塞尔召回俄罗斯代表，意味着早日恢复双方军事部门之间业务联系的希望完全破灭，足以使任何一场危机演变成冲突。
“海上微风2021”多国军演。
美国“危险试探”：
较量出现阶段性拐点
在北约和俄罗斯关系不断恶化时，美国却在一旁煽风点火。在参加北约防长会前，美防长奥斯汀前往黑海地区，重申美国支持格鲁吉亚、乌克兰和罗马尼亚的反俄立场，并鼓励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加入北约。奥斯汀还声称，俄罗斯是和平解决乌克兰东部地区问题的“障碍”，且第三国无权禁止基辅加入北约。
对此，俄总统普京明确回应称，美国等北约国家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对俄方构成了“真正的威胁”。此前，俄方一再强调，“乌克兰加入北约”是一条红线。如果有某个国家跨过这条线，俄方将采取相应措施，以保障国家安全。
俄卫星通讯社指出，美国正不停试探，跨过俄方底线并产生冲突。系列迹象表明，俄罗斯与美国（包括美国一些盟友等）的较量似乎出现了一个阶段性拐点，形势呈现新变化。
早在今年6月底，北约国家和俄罗斯的武装力量就在黑海地区展开对峙。当时，32个国家的5000名军人、32艘舰艇、40架飞机和18支特种作战和潜水部队参加了由美国、乌克兰主导的“海上微风”联合演习，为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就在军演开始之前，英国一艘军舰在黑海侵犯俄罗斯边境，遭俄方驱逐。
而就在普京作出上述表态前两天，俄军出动两架苏-30战斗机在黑海上空拦截了两架飞往俄罗斯边境的美国B-1B战略轰炸机。值得注意的是，这已经是本周内美军轰炸机第二次试图接近俄边境。据俄军方统计，2021年北约侦察机在黑海的飞行次数几乎增加了两倍。
俄罗斯在黑海动员了大规模机队演习，对北约军演做出回应。图为俄国Su-34战斗轰炸机。（资料照）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乌克兰室主任、研究员赵会荣指出，俄罗斯在黑海地区拥有重要的战略支点，该地区也是俄罗斯在北约武装力量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在黑海海域周边的6个国家中（土耳其、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乌克兰、俄罗斯和格鲁吉亚），已有3个国家（土耳其、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加入北约，2个国家（乌克兰、格鲁吉亚）正寻求同西方达成军事协定。
“俄罗斯在该地区已‘退无可退’，”赵会荣说，“当前，黑海地区的一系列问题已成为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矛盾焦点，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意图在黑海地区持续向俄罗斯施压，迫使俄罗斯消耗更多资源以应对北约的攻势，包括增加国防支出，从而削弱俄罗斯。俄罗斯必须以强硬态度应对北约在该地区的军事活动。”
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顾炜分析，今年的“海上微风”演习，埃及、阿联酋、摩洛哥和突尼斯4个阿拉伯国家参与，美方显然有意将黑海与地中海甚至非洲联合起来，巩固地区分割态势，破坏俄罗斯战略布局。另外，以英国驱逐舰试探行动为标志，美国欲在团结欧洲的基础上，战线前压。考虑到欧亚地区2020年下半年出现的冻结冲突再度激活的情况，美国的意图更加明显，欲借欧亚地区局势不稳之际，将战线前移，形成内外联动态势，使俄罗斯外交环境愈加严峻。
美国海军“罗斯”号导弹驱逐舰（资料图）
年内二次“普拜会”：
关系改善取决于美俄双方
就在俄罗斯与北约“无话可说”的时候，克宫传出了普京与拜登将在年底前举行会晤的消息。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证实，普京与美国总统拜登可能会在年底前以“某种形式”举行会晤，在确定会晤形式和日期后将对外界公布。在俄美关系数年低水平徘徊的大背景下，普京与拜登年内或将两次见面，释放出何种信号？
本月11日至13日，负责政治事务的美国副国务卿维多利亚·纽兰曾到访俄罗斯。会后，佩斯科夫透露，俄美双方就近期展开“高级别对话”的前景达成了一些谅解。普京本人也在14日的“俄罗斯能源周”论坛上提到，美国副国务卿曾在访俄期间谈论了两国再次进行高级别接触的可能性。由此可见，美俄首脑举行年内第二次会晤，大概率是美方主动提出，而其目的很可能是再次拉拢俄罗斯。
6月16日，美国总统拜登（左）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瑞士日内瓦的拉格朗热别墅举行会晤。新华社发
有分析指出，从日内瓦会晤之后白宫的动作和动态看，今后拜登政府对俄战略与策略将立足于三个方面：一是进一步劝说，二是适时适当施压威压，三是不择手段地诱拉。三者将会在不同的情势和场景下贯穿实施。而拜登发力的重点对象无疑是普京，但能否见效，要看今后的互动，而并非拜登一厢情愿可以实现的。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孙成昊认为，对美国来说，美国国内“反俄仇俄”情绪未消散，拜登没办法在外交上对俄展现太柔软的身段。“俄罗斯其实也是一样的”，孙成昊称，由于美国对俄的外交施压、经济制裁一直以来都是层层加码，在俄现行治理模式下，不可能对美国有缓和的姿态，俄罗斯的国内政治也决定了普京不可能对拜登过度示好。
顾炜分析，如果美欧地区联动态势形成，在盟友数量优势的影响下，俄罗斯很可能成为非对称较量中的弱势一方，精力被地区分割所牵扯，很难集中力量取得突破。因此，如何在美国紧逼的状态下继续推进地区联动，防止地区分割，改变本国不利的外交局面，是接下来俄罗斯面临的主要课题，也将影响俄美较量的走向。
美俄关系今后的走势，抑或改变，显然不取决于美国一方，而取决于美俄双方。拜登政府设法威压、诱拉俄罗斯的目的和动机是明确的，而俄罗斯对于改善与美国以及通过美国改善与整个西方关系也是有现实需要的。
【记者】张茵
【策划】冯颖妍
【作者】 张茵；冯颖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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