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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不能打完最后一分?”

“如果20分弃权,我还没输吧,呵呵,这是无关紧要的。”

当国羽以两冠一亚有些超出预期的成绩结束苏迪曼杯、汤姆斯杯暨尤伯杯的三大杯赛征程时,“石宇奇退赛”成为了和谐话题中唯一的不和谐因子。

和宿敌日本队的汤杯半决赛,石宇奇作为一单对阵桃田贤斗,面对一周前苏杯决赛自己刚刚击败过的这位对手,石宇奇第一局两分惜败,第二局2比11进入局间休息,他表情无奈语气烦闷地对坐在场边的教练陈郁说:“我被打两分跟我弃权有什么区别?”回到场上,5比20桃田贤斗拿到赛点的时候,石宇奇选择了退赛。

这是近年来第一次没有国内专业体育媒体前去采访的汤尤杯,石宇奇第一时间认真解释当时的情况:“第一局之后身体哪儿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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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宇奇:如果在20分时退赛,技术上不算输球

“冲浪达人”很快看到了种种评价,他“惯例性”地回复或者说是回怼了负面的声音:

输球又输人——“是呀是呀”;

退赛完还来网上和网友对线,太震惊了——“震惊!一网友竟震惊!让我们来看看怎么回事”。

真正把石宇奇退赛推向高潮的,是一天之后“惯例性”地发文:“起泡是个人的身体的问题,专业名词叫做代偿。赛场如战场,一切可以获得胜利的方式都可以尝试,我就是搞人心态啊。”

特别是石宇奇还用括号写了诸如“部分网友快轮到你们发挥了”“ 这是一个值得喷的点,快来”的说明,无疑是给自己想要做出正向的解释火上浇油,愈演愈烈之下,石宇奇三个小时后删除了这篇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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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例性,在2018年3月以前,石宇奇是没有这个惯例性的。

1996年出生的石宇奇来自江苏南通,呱呱坠地那年,南通籍选手葛菲和搭档顾俊在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夺得女双冠军,填补中国羽毛球在奥运赛场的金牌空白。

小时候,石宇奇想要成为陶菲克,此后一切都很顺利,16岁成为全国冠军,18岁更是完成了从亚青赛到世青赛再到青奥会的男单冠军三级跳。

里约奥运会过后,林丹和谌龙状态下滑不再打头阵,石宇奇得到了更多机会,印尼大师赛、法国和德国公开赛冠军,让他的世界排名从四十多飙进前十。

2017年,他遭遇了瓶颈期,没有超级赛冠军入账,世锦赛无缘8强。但即便是那时候,他的社交媒体还是轻松愉悦,转发有趣的内容,展示自己的游戏成绩,和队友们插科打诨。

2018年1月,石宇奇在首站印度公开赛就开胡拿了冠军。他终于爆发,3月,他更是在有着“小世锦赛”之称的全英赛决赛击败林丹,登上了冠军领奖台。

因为夺冠后扔拍怒吼倒地庆祝,和林丹握手时似乎没有正视对方,接受采访时又说“我小时候很少看羽毛球比赛”,石宇奇被打上了“不尊重前辈”的标签。

赛后,他第一时间发文表示“大家的私信都看啦,很多中肯的建议我也都会去吸收的”,因为舆论的扩大,他又解释自己没有不尊重林丹,言语中尽是恳请:“那些带节奏的,请停一停。”

但彼时他已经是“国羽男单接班人”、“未来一哥”了,不再是还有着足够空间去成长的年轻小将,晋级一流选手行列,品尝了属于一流的甜,也感知到了特供一流的苦。欢迎来到成人的世界,网暴是什么,石宇奇知道了,他的微博不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的嘻嘻哈哈不再是没心没肺的表达。

同年六月马来西亚公开赛四分之一决赛,输给印尼没落的老将苏吉亚托,石宇奇发文:“这场球打完,少于10个骂我的,我就不姓石。”

输球的人比比皆是,林丹雅典奥运会一轮游,谌龙五次团体大赛中失利,但没有人会像石宇奇这般冲锋陷阵把自己主动暴露在网络平台上,任网友品评,和网友对线。

“我就是这样,谁怼我,我就怼谁。为什么一定要在乎自己的形象呢?怎么公众人物不能反抗?反正我怼的很开心,很爽,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也没有因为他们怼我不爽,相反觉得很有意思,为这些人的行为感到可笑,所以才要和他们聊天啊,让自己开心开心。说情商智商低的 ,我认为,这是个性性格。”

开启了和网友互怼的模式,石宇奇停不下来。

2018年世锦赛,半决赛赢了林丹,决赛0比2完败于桃田贤斗,网友留言“保送进决赛打成这样”,石宇奇回怼“我还报送你上幼儿园”;随后的亚运会遭遇男单一轮游,石宇奇表示对手和自己水平差不多,不算爆冷,网友留言“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石宇奇回怼“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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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斯杯的操作,对于石宇奇来说算得上是经验主义。

因为在雅加达亚运会,中国和印尼的男团决战前两局战,石宇奇和金廷战成1比1平,决胜局石宇奇20比19领先,盘点,金廷却因为受伤无法支撑,向主裁示意弃权,石宇奇坦言这个剧情是自己赛前没有准备到的:“我是第一次这样赢得了比赛,也算是一种经验吧。”

而这样的经验,就在三年后的这届汤姆斯杯上用到了,但是印尼网友对金廷退赛的包容态度,没有经验可供石宇奇借鉴。

“我就是搞人心态啊”,说得没错,赛前,每支队伍的教练都会跟自己的队员叮嘱,比赛比的是技战术,更是心理,所以什么时候挑战鹰眼、什么时候换球、什么时候示意场地内有汗需要拖地、什么时候申请医疗暂停,都是心理战。

只是,没有人会像石宇奇把作战的心理这般讲了出来。

石宇奇是不同于以往任何国羽男单的形象。

林丹霸气桀骜,脾气也算不上多好,但他根本不在意网友和外界的评论,饶是早年被陶菲克完虐的时候,面对一些听起来颇有挑衅的问题,也不过是对记者说一句“那你去问他,别问我”。哪怕有摔拍子、私生活的负面行为,也总会被他闪耀的成绩化解掉。

谌龙被骂次数也不少,“单项赛一条龙、团体赛一条虫”够难听了,性格内敛的他选择自我消化,连赛后采访话都不多,被质疑不重视团体赛时,也只是平淡地讲一句“我尽力了”,日常,更是不会主动向公众表达什么。

陈金、鲍春来更是好好先生,虽然一直没有达到最顶尖的水准,但性格温和亲切,输球迎来的都是鼓励和安慰,几乎听不到指责的声音。

唯有石宇奇,一次又一次陷入舆论漩涡。而真正让他身陷其中的也并非外界。比赛有输有赢,泄愤的网友哪里都有,置之不理也就过去了,即便是这次汤杯的退赛,没有后续的回应便不会有更深层次的发酵。

但那就不是石宇奇了。他不在乎对外的公众形象,他只在乎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怎么爽。看起来,石宇奇应该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但他呈现出来的方面却又和传统意义上的我行我素发生着矛盾。

他队内人缘很好,每次总有队友帮他发声;他低调,一直说“我并不是什么接班人”;他不吝啬对对手的赞赏,2018年中国公开赛输给桃田贤斗,他由衷地感叹“他太厉害了,我甚至说不清楚他哪里厉害”。

他会激进地在网络上和各种声音对线,他也会有好地在赛后接受相熟和不相熟记者的采访;他想成为更优秀的选手,但有时候又显得很颓丧;担任一哥的位置时,又把自己的位置放到很低……

石宇奇其实就是很典型的90后大男孩,爱玩抖音,爱打游戏,有时候很跳脱,比如他在2018年世界羽联年度颁奖典礼上正低头玩手机,忽然被cue到获得“最佳着装奖”,他第一时间不是整理衣服上台领奖台,而是嘀咕道:“我今天穿的也不够帅啊。”

再比如2019苏杯决赛击败桃田贤斗帮助国羽锁定胜局,他没觉得很激动,反倒是开启了贾一凡的玩笑:“赢了球她第一次冲过来,扑的我往后一倒,她也不是很重啦,只是我脚软没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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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杯一切的起因是受伤要主动退赛,但石宇奇也曾因为受伤被要求退赛。

2019年9月的中国公开赛,走路都还不是很顺畅的石宇奇站回赛场之上,距离他手术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

根据界羽联的规则,同协会的选手对阵时一方选择退赛,两人都将没有积分,彼时抢夺奥运积分大战硝烟弥漫,石宇奇为了自己、为了队友、为了国羽男单,不得不一瘸一拐地登场。

这场一方不能跑不能跳根本无法正常接球的比赛,第一局的间歇,赛事副主裁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对石宇奇说“It is not a game”,英语听说能力不错的石宇奇回复“It is a game,it is my game”,石宇奇坚持打完了比赛,当然,结果是0比2速败。

“太难看了,这场球真的非常难看,极致的难看,我也听到了一些嘘声。”石宇奇叹着气、摇着头,即便是有球迷对他喊加油,他也只能报以感激却有些苦涩的微笑。

所以,一切的起因更是受伤,没有那次受伤,石宇奇不会成为伤病专业户选择退赛,或许他已经站在了世界男单最高峰。

2018年击败桃田贤斗拿下终总决赛冠之后,石宇奇的表现开始趋于稳定,2019年3月获得瑞士公开赛冠军,5月又为国羽重夺苏迪曼杯立下汗马功劳。日本、丹麦等主要对手纷纷将他视为东京奥运会男单最需要警惕的对象。

2019年七月的印尼公开赛,一切戛然而止,石宇奇在男单第二轮和丹麦选手安东森的比赛中扭伤脚踝,随即退出比赛,第二天回国被确诊为左脚踝侧副韧带撕裂,月底进行了手术,之后便是更困难的恢复期。

有多疼,石宇奇不说,他笑笑:“打打游戏就好了,保持心情愉悦好得快。”

之后便是术后未愈就登上中国公开赛的赛场,继续四处征战,或者退赛,或者打到一个堪堪能保住排名的位置,好在,是保住了奥运资格排名。可即便是因为疫情多出了一年的时间来备战奥运会,对石宇奇也是不够的,伤前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伤后只得无缘四强。

回国的隔离期,队友们在有限的条件下保持着训练量,石宇奇却练了瑜伽和太极拳,因为想“修身养性”。全运赛场倒是以团体赛全胜、单打获得冠军的成绩完美收官,赛后他玩笑道: “我说我没练就能赢好像有点凡尔赛啊。”

可石宇奇的世界早就没有完美了:“我每天都在想办法走出来,但已经走不出来了,每天都很疼,只是看上去我在场上没过多的反应。”原本就很少去憧憬去奢望什么,如今更只剩下了一条:“认真过好每一天吧。”

作者:特约记者 依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