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江湖人物心目中,“四个最”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骑最烈马、喝最烈的酒、使最快的剑,至于第四“最”是什么,读者诸君可以自行脑补。

除了投降的朝廷军官,绝大多数梁山好汉都混过江湖,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赤发鬼刘唐和行者武松,花和尚鲁智深和九纹龙史进、青面兽杨志,也都在江湖上行走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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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前面咱们提到的五位好汉都吃过官府的苦头:赤发鬼刘唐醉卧灵官殿,被插翅虎雷横以寒鸦凫水的姿势吊了半夜;行者武松两次被充军之前,都挨了不少脊杖;九纹龙史进和花和尚鲁智深先后行刺华州贺太守失败,也被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青面兽杨志杀了泼皮牛二,刺配前的二十棍子,也是不可避免的。

鲁智深武松等人挨打的时候都表现得很爷们儿,武松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鲁智深则很搞笑地大叫:“不要打伤老爷!我说与你:俺是梁山泊好汉花和尚鲁智深。我死倒不打紧,洒家的哥哥宋公明得知,下山来时,你这颗驴头趁早儿都砍了送去。”

鲁智深这样“报腕(万、蔓)儿”也是符合江湖规矩的:对方心存忌惮,下手就会轻一点。

英雄也有落魄时,鲁智深武松等人挨打,并没有折了英雄气概,而咱们要说的另两位梁山好汉,则是说狠话,做狠事,挨暴打的典型——梁山一百单八将,挨揍次数最多、被打得最惨的,还是及时雨宋江和黑旋风李逵。

刘唐武松是大海飘来木了鱼——浪荡江湖老梆子,而李逵则是老和尚的木鱼子——天生挨揍的货。至于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孝义黑三郎宋江,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宋江可没有鲁智深和武松那么硬气,他为了避免挨打,手段之卑污已经到了极致:“披乱了头发,把尿屎泼在地上,就倒在里面,诈作风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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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装疯卖傻,弄得自己满身污秽,结果还是没逃脱那番毒打:“把宋江捆翻,一连打上五十下,打得宋江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像这样的毒打,宋江挨了可不止一次,在清风寨被刘高抓住,也曾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宋江之所以受此暴揍,也是罪有应得,他题反诗说话太狠,杀阎婆惜下手太毒:“左手早按住那婆娘,右手却早刀落,去那婆惜嗓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吼哩。宋江怕人不死,再复一刀,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

宋江坐楼杀惜绝非误杀,所以无论是刺配前的照例脊杖,还是被刘高和蔡九知府刑讯,都是罪有应得。

鲁智深武松挨打令人同情和敬佩,宋江受刑大快人心,而李逵说完狠话挨暴打,则让人感觉酣畅淋漓,甚至会拍案叫好浮一大白:这个天杀星能耐不大心肠够狠,要是早点被打死了,很多无辜者就能幸免于难。

李逵的凶狠,只适用于弱者:那个无辜的歌女,被他一指头戳得“桃腮似土,檀口无言。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沧州府四岁小衙内,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被他一斧子把“头劈做两半个”;去搬请公孙胜的途中,李逵为了争吃一碗面,“把那桌子只一拍,溅那老人一脸热汁,面都泼翻了……李逵捻起拳头,要打老儿。”

梁山的兄弟情义,在李逵眼里一文不值——既然是兄弟,那么公孙胜之母也算李逵的老娘,但是李逵给老娘的见面礼,却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李逵拔出大斧,先砍翻一堵壁。婆婆向前拦住。李逵道:‘你不叫你儿子出来,我只杀了你!’拿起斧来便砍,把那婆婆惊倒在地。”

就连公孙胜的师父和师弟,也曾遭过被李逵毒手:“李逵抢将入去,提起斧头,便望罗真人脑门上劈将下来,砍倒在云床上,流出白血来。一个青衣童子拦住李逵……李逵手起斧落,把头早砍下台基边去。”

李逵连杀二人,居然笑着跑回公孙胜家睡觉去了——这厮全无心肝,他母亲被老虎吃掉,他也是酣然大睡一夜,第二天把零落荒山的残肢草草埋葬,难怪他跟晁盖宋江等人讲起这段故事,大家不但不悲伤劝慰,反而哈哈大笑,摆酒庆贺梁山又多了青眼虎李云和笑面虎朱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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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之母被四虎分食,梁山又多两只活虎喝酒,其中寓意,真是要多深有多深。

李逵不但会做恶事,在作恶之前,还经常吹大牛撂狠话,为了讨好初次见面的宋江,李逵露出了混混嘴脸:“我自去讨两尾活鱼来与哥哥吃。船上打鱼的,不敢不与我,直得甚么!”

李逵仗着自己狱卒的身份去抢鱼,结果活鱼没抢到,反而被灌了一肚皮污水(鱼码头的水有多脏,读者诸君都想象得到,那就是不盖盖儿的厕所和垃圾池):“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浸得眼白,又提起来,又纳下去,何止淹了数十遭……戴宗见李逵喘一团,口里只吐白水。”

除了被浪里白条张顺灌得直翻白眼,被眉面目焦挺打得不敢爬起来,李逵也跟他的哥哥宋江一样,弄得满身污秽之后,两腿被打得稀烂:“一个虞候掇一盆狗血,劈头一淋;又一个提一桶尿粪来,望李逵头上直浇到脚底下。李逵口里、耳朵里都是尿屎……拿翻李逵,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只有宋江李逵享受过这种“美味”和暴打,施耐庵先生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往宋江李逵身上弄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两个黑厮,不但心黑手黑,而且嘴也很臭,这就是所谓的“说最狠的话,做最狠的事,挨最狠的打”。

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至少有七人(肯定不止七人,咱们只挑大家熟悉的说)曾被官府抓打,开头说的那五位都称得上真好汉和大英雄,而宋江李逵挨揍,却是大快人心,以至于我们在感觉酣畅淋漓的同时,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衙役们是不是没吃早饭?为何不一棍子敲在那两个黑厮的脑袋上,直接把他们打死打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