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导读

尹烨:牛奶是给小牛喝的,不是给人喝,但是一旦人类有一个基因突变变成乳糖耐受了,就可以喝牛奶了。我们基因天然是为了挨饿准备,所以我确信人类会越来越胖。其实在基因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有大概8个重要遗传疾病的携带基因。出生缺陷、预防肿瘤、感染,这3件事情是基因说了算的。

马腾:尹烨老师您好!我跟您的这场对话,您觉得我是在跟您热情的基因对话呢?还是在跟热情的尹烨老师对话?

尹烨:可能也有我肠道菌群的贡献。

马腾:当时为什么会选择生命科学?

尹烨:21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生命科学的技术累积到现在这个阶段,它的科技已经到了一个大爆发的前夜。

马腾:科技到了一定的程度,它是需要用非常高的道德标准束缚。

尹烨:有的时候,大自然有它自己运行的规律,历史上有很多的狂人,他们的想法是把人类带到天堂,但选择的路径却把人类带到了地狱。

马腾:那我们看将来人类的演化的方向是什么呢?

尹烨:我们怎么克服基因的自私性,这是越来越对生物科学有觉知的人类希望能够去达成的一种平衡。

尹烨

华大集团CEO

传播生命科学科普大V

在Nature、Science等国际学术期刊

发表论文40余篇

开设《天方烨谈》电台节目

“尹哥聊基因”公众号、视频号

讲述大众“听得懂的生命科学”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尹烨谈“演化”

马腾:在3亿7000万年以前,有一条鱼从这个海洋里偶然地走向了陆地,才有我们今天两个人待在这里的聊天,怎么来看这种进化呢?

尹烨:是演化,“Evolution”。人类就喜欢说“阿姆斯特朗的一小步”,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对提塔利克鱼也是如此,这是我的一小步,却对于整个演化史就是一大步。用刘慈欣的话讲,它从这一个黑暗森林又走到了另一个黑暗森林。在没有人类以外的自然界,它看起来生机盎然,实际上是一个修罗场,任意两物种遇到了,要么战斗,要么逃跑,要么互食,要么就一起哺育后代,没有其他的选择。

马腾:不管是进化也好,还是演化也好,都是基于达尔文的进化论,您相信进化论吗?

尹烨:是演化论。这个问题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对科学的严谨思辨态度,永远不是我相信或我不相信。相信和不相信这种二分法在生命科学里面很少,既然它是一项理论,既然它是一个科学,科学的本质是可被证伪的,所以不是简单地说我信不信演化论。1859年的一个理论到今天,如果完全都不能有一点点更新迭代,那这100多年来我们又干什么了呢?

马腾:那在您看来,达尔文的演化论到现在,您觉得更新了什么?

尹烨:从达尔文的演化论走到今天,最大的更新是我们看到了,达尔文是在一个宏观层面上去思考物种的变迁,而今天的基因科技已经可以让我们在基因、在分子的层面上,把很多的一些证据还原到它的理论当中去。

当然也有一些反证,达尔文也有好多问题没有解决,《物种起源》里缺失的一环他没有看见。对于一般人理解,好像是从猴子直接到的人,但是标准的说法是人类和猿类有着共同的祖先。对达尔文来讲,他当时找不到很多的化石证据,我们叫缺失的一环。也就是说你总能找到一个过程,它好像既像猴又像人,这个中间状态的化石证据在哪里?

马腾:现在找到了吗?

尹烨:现在也不能说都找到了,因为很多化石可能没有了,但我们都要保持化石依然存在的可能性。如果用二分法去解决所有的理论,我们可以说伽利略不对,牛顿不对,爱因斯坦不对,甚至量子力学也不对。达尔文的演化论底层来说是有合理性的,但也有它解释不了的东西。因为在那个时间点上它缺了好多的证据链,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工具。今天的生物学分科开始越来越细了,一脉是不断地向微观去延伸,在上个世纪60年代之后,这一部分被大家称之为“分子生物学”,比如分子遗传和分子演化。另一脉,在宏观的生物学、生态学上,达尔文学说确实是目前的主流学说。

对与错,这不是对一个标准科学的态度,因为对的背面就是说它不能有一点瑕疵。所有的理论“都是在被修正的”,理论有它存在的合理性的。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马腾:卡尔·萨根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科普专家,他一直是狂热的科学爱好者,但在他年老时,变成了一个忧心忡忡的怀疑论者,您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尹烨:最近还在看《魔鬼出没的世界》,就是他写的最后一本书。我们说,“我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也。”意思是你把你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一个做不完的事情上去,你就“挂了”,你无法取得自洽。我们所有人在攀登自然科学高峰的过程中,总是要在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上去拓展自己的边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你的已知圈在扩大了,在你扩展已知圈的过程中,一定会产生你条件之外的事情,就是所谓的未知,所以你知道的多,你不知道的就更多。

这个循环进行若干轮之后,你可能就晕了,你就开始去思考原动力,第一推动力,牛顿说的“上帝”,爱因斯坦说的“老头子”,创世的第一刻力量是怎么来的?那个奇点之前原初动力是什么?并不是说一定有一个超自然存在,只是他们会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他病了,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已经出现中枢神经系统退行、老年痴呆呢?他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不信任了,他开始对他自己原来侃侃而谈的所掌握的知识产生各种各样的怀疑,他活在了自己的一种幻觉里,很多人也是这个问题,我能举出非常多的一些大师们到了晚年,其实是他真的是病了,他的创造力由于生理原因退化了,甚至出现了错觉、错误。1936年量子力学的创始人普朗克讲了一句话,一个新的理论被别人接受,不是因为那些反对者接受,而是因为他们“挂了”,所以美国人说的一句话是:每参加一个葬礼,科技就前进一步。

马腾:您说到这些,我也想起了大家评价卡尔·萨根的话:说一个科学家活过60岁,一定是弊大于利的,卡尔·萨根除外。他可能往往就固化了,或者可能成为后人前进的阻碍,那您在这方面会有警惕吗?

尹烨:我们特别担心的就是成为所谓的 “权威”。他当了“权威”以后,他的理论就容易被固化成在一个神坛上,他就会去打击现在所有反对他理论假说的一些人。我们常常讲:他已经忘记了,他正是因为突破了原来的“权威”,才当上了今天的“权威”。如果他不能够进一步的去开放,他已经不是瓶颈了,可能是一个瓶塞。所以我们说这就是少年杀了恶龙,坐在恶龙的尸体上自己变成了恶龙。最可怕的一种造神论就是无神论造神,简单地相信当前的科学,因为科学是要被颠覆的,科学是因为可以被证伪,才称之为科学。

马腾:刚才讲到卡尔·萨根对于第一性的思考,这是很多科学家最后面临的问题,您会吗?

尹烨:我不是会,我一直认为它就在。

马腾:您会陷入像他们一样的迷思之中吗?

尹烨:不会。我没有把我自己当成一个最高境界的东西,我就是个中间境界。你知道很多特别特别聪明的人,他们在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但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只要改变了自己,我就改变了世界。

马腾:那您怎么来看乔布斯说“活着就是改变世界”?

尹烨:美国的这些科学先驱们,有非常强的企业家精神和冒险家精神,这是我们值得推崇的,这也是今天中国在呼唤新型举国体制科技创新很需要的一种精神。但是我也并不认为工业革命、工业时代带来的这些就可以改变世界,它可能带来过剩,制造业的、信息的过剩。生命时代不会,它带来的是永需,每一代人都希望健康,不说有没有永生,但是大家都希望能够健康地长命百岁,让自己的生理年龄和健康年龄无限趋近。这是一种宗教性,不是宗教,不是庙里的一座神祇、一尊佛像,只是说我们要相信举头三尺是有规律的,这个规律如果你相信它是超自然的力量,那就是宗教性;如果你相信它是自然规律,那就是科学。但是这个规律是在的,这个规律会让你有一些边界,道德的边界,伦理的边界,认知的边界,与自然相处的边界,这个边界不能无限的被人类所扩张。

也就是说,当你改变世界,改变自然能力越来越强的时候,我们当以何种方式来束缚、约束科技的负向应用,这是人类值得长久讨论,这也是科普的意义之一——让大家去了解、有敬畏心。自然有它自己运行的规律,很多沉迷的科学家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当他手里拿的是一把锤子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钉子,因为他只会他自己的理论,他只沉迷于他的技术,即使是螺丝钉他也在那儿砸,这就是问题,他陷入到了他自己的“我执”过程中去。历史上有很多的狂人,他们的想法是把人类带到天堂,可是选择的路径却把人类带到了地狱。

此篇对应以下视频的“20分58秒-30分22秒”,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视频
简单地相信当前的科学,即无神论造神(文末有视频)

【声明】生命科学与基因技术正在高速发展,针对同一研究课题,不同团队的研究结果存在差异甚至相悖的可能。另受本人知识结构及参阅资料准确性的局限,文章内容仅供参考。欢迎读者随时纠错并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