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首先指出一个难题,即在时局动乱,持续数年的漫长岁月里,个人如何才能保留自身的高贵品格,不抛弃,不放弃,尽量做到不与俗世同流合污。在这样的过程中间,固然不能改变他人,那就只好让自身孤特高标,可以像秋天那样纯粹,干净明亮。或许,众人皆醉我独醒,便是如此孤寂。

《次韵臞山顺处斋》
【宋】艾可翁
丧乱逾三载,孤高配九秋。
日方行北陆,江不改东流。
诗入中年老,官逢世变休。
仲将头雪白,摇落更多愁。

南宋诗人艾可叔,字臞山,这首《次韵臞山顺处斋》,是其弟可翁的步韵和诗。作者艾可翁,字元宪,号蕙山,江西东乡人。可翁工诗词,善兵法,得江万里推荐,曾官至朝议郎。后遭江万里政敌贾似道的排挤,遂弃官归隐故里。其诗多抒亡国之遗恨,战乱之悲苦,有集《蕙山愁吟》,今失传。《全宋诗》录其诗作28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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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乱逾三载,孤高配九秋”,丧乱,原意死亡祸乱,后形容时势或政局混乱,语出《诗·大雅·云汉》:“天降丧乱,饥馑荐臻。”孤高,孤立高耸貌,形容孤傲高洁,元稹《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古傍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

诗人首先描绘出来一幅比较枯寂的画图:时局动乱,社会动荡,已经持续超过了三年的光景,现在又到了充满了孤寂肃杀的秋天,却依旧看不到半分人间安宁的希望。明面上可以如此,诗人未尝不是在昭示着自己的些许思想:愿像秋天一样,一直保留着明亮的品格,不陷入黑暗,不堕入深渊。

“日方行北陆,江不改东流”,明确是写自然现象,暗地里却藏着诗人的一贯人生理念。北陆,本指太阳冬季所在方位,“是故日行北陆谓之冬”(《后汉书·律历志下》),如张载《七哀诗二首》其二所写:“朱光驰北陆,浮景忽西沉。”太阳从东运行到北,江河自西向东流,这些事物都有着自身的活动规律,亘古以来,不曾变动。

这两句,主要是对前面所说“孤高配九秋”的深化,是诗人对自己人生态度的再次强调。不管是叙述的太阳行经路线,或者是江河的“不改东流”,都是诗人用自然事物来做的形象说明,并以此给予自身思想和行为上的一番肯定:只要树立的志向是正确的,那么就认准了目的地大胆前行,中途不要改弦易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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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入中年老,官逢世变休”,写自身面对时代大变之后的一系列状况。人到中年,所写的诗歌经过世事洗涤,愈发显得老练,充满了意趣;仕途艰难,遇到朝代变换更是艰辛,却不愿降低人格,去学会趋炎附势。诗学可以进步,官位可以抛掉,在时代的狂潮逆流里,仍须坚持着内心的那份温暖。

诗人从两个方面讲述了自己的变化,一个是在诗学上,就像杜甫所写:“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戏为六绝句》);另一个是从仕途上,恰如王勃所讲:“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滕王阁序》)。这种改变并非人力使然,而是源自大势所趋,是由外而内的强迫性变更;当然也是有益的。

“仲将头雪白,摇落更多愁”,写内心底部充斥着过多的无奈,终将一个人来承担。仲将,即韦诞,善制墨;事见裴松之注引《文章叙录》:“(韦)诞字仲将,太仆端之子。有文才,善属辞章。”摇落,凋残、零落,语出《楚辞·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以上两个典故,都是感喟世事无常,岁月变迁。仲将是说头发原本是如墨一般黑,现在却变成像雪一样白;而摇落则明确指明诗人内心愁绪繁多,好似秋天到来之际凋零的树叶。这一切的发生,不仅有自然伟力的原因,更多的也包含着时代浪潮冲击的缘故。个人能力与这些相比,实在太过渺小。

诗人没有过多去空发言论,而是将自身的遭际与世事相结合,并有机交织在一起,最终让个人的无奈与愤懑之情,整合在了时代发展的大趋势内,相互比对,互相映衬,从而点明了频仍的“丧乱”给人间带来的莫大祸害,以及这种动乱局势强加在个人身上的苦难。

诗人虽然历经战乱,却没有随波逐流,依然秉持着“林下且须坚晚节”(《淡圃兄生辰有诗次韵》)的为人处世态度。这种信念如暗夜里的烛光,不仅照耀着诗人前行的道路,并且反映在本诗之中,以此来激励着后来者,令人深省,极其富于一定的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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