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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 博山文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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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史料里的煤炭和煤炭业

博山煤炭开采早、应用广,与当地的经济、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康熙三年(1664)《颜山杂记》四卷著成,对颜神镇的地理沿革、政区设置、武备兵防、物产田赋、山川形胜、民情风俗等,作了较为详尽的载录,尤其是对石炭更是做了详尽的研究和记录。时隔200年,至晚清同治年间,一部七字句式《山头杂字》横空出世。全书16篇杂字,成为当地学童的识字课本,被后人广为传抄。它的《山场第二》把博山煤炭业写了个明白。

颜神山川图

一、孙廷铨笔下的山炭

曾任兵部、户部尚书的博山人孙廷铨所著的《颜山杂记》中详细记述了博山煤炭的开采技术情况。《中国煤炭志•山东卷》大事记“清”的第一条,即对此进行了详细记载[1]。

《煤史钩沉》一书的作者吴晓煜在研究了诸多关于煤炭的古籍文献后,高度赞誉了《颜山杂记》:“在中华民族的开化史上,中国古代采煤技术像一枝鲜艳夺目的花朵,在世界范围内处于领先地位。无数考古发掘材料和数不清的古代文献史料向人们提供了无可辩驳的证据。而在许多古籍文献中,记载古代采煤技术最详细、最生动、最可靠的书籍就是《颜山杂记》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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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廷铨

孙廷铨是我国明末清初较出名的学者,他的家庭是明代世袭的制青帘(琉璃)内官监工匠,出生于手工业家庭,他从幼年起与家乡的采煤、制瓷、琉璃等行业就多有接触和了解。《颜山杂记》写成于康熙四年(1665),所记内容全是博山一带的人物、风土、民情和物产等,所以取名为杂记。关于煤炭和煤炭生产的记载,当是他耳闻目睹和实地调查的结果,是颜神镇劳动人民用血汗积累起来的煤矿生产经验的记录,更是明清时期颜山镇采煤状况的真实写照。

孙廷铨在《颜山杂记·物产》中,用501个字记述了博山煤炭的情况及其开采技术。有关煤炭生产的描述文笔流畅、记录翔实,是十分珍贵的史料,历来为研究者所重视从这个意义上讲,孙廷铨是在采煤史上颇有贡献的学者。

“炭,山灰也。义从土,然土得水而泥,此不泥;宜从石,然石引火而不燃,此则燃;宜从薪木,然木遇金而柔,此不柔,故一物而数德具焉者,炭为多。”[3]孙廷铨风趣地将其与土、石、木进行了比较,来说明煤的特征。煤炭在形式上与土、石、木有共同之处,但又有本质上“不泥”“则燃”“不柔”的不同。极富有形象感的几句话,便把又黑又脏的煤炭所具有的多重特征形象地勾勒出来。与熟悉的物品相比,让人读来朗朗上口,倍感亲切,印象极深。

“凡炭之在山也,辨死活。死者脉近土而上浮……活者脉夹石而潜行……”“凡脉炭者视其山石,数石则行,青石砂石则否,察其土有黑苗,测其石有层数,避其沁水之潦,因上以知下,因近以知远,往而获之为良工。”[4]孙廷铨把古时怎么找煤说得极为详细。这里说的“脉”指煤层,“数石”即页石,“青石”为石炭岩。“视石”,即看土石是什么岩层,什么颜色,以此来判断有无煤炭。那时的人们能够根据山石的不同类型、岩石的层数、煤的露头来勘煤,还可以分辨煤层的有无和深浅。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让我们知道了几百年前的人们早就掌握了 “因上以知下,因近以知远”找煤的经验和地质知识。孙廷铨出身琉璃世家,对煤炭如此知晓,一定在记作时,拜访过诸多有经验的煤炭业者。古人的经验多是养家糊口的命根子,一般不轻易告诉别人,能得到这么多煤炭知识和经验,孙廷铨的交流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作者在谈及凿井时这样说道:“凡攻煤,必有井干焉,虽深百尺而不挠”“视其井之干,欲其确尔坚也。否,则削。”以此看出,当时是十分重视凿井的。井洞开凿,有三种方式,一是浅部直接挖坑,露天采煤,古称炭穴;二是沿煤层露头向深处打平洞或者挖斜井;三是开凿竖井。开凿井筒,讲究位置准确,偏斜度小,坚固牢靠。如果不结实,还要注意修整。

在介绍井下采煤的情形时,讲得更是有声有色:“已得炭,然后旁行其隧。视其炭之行。高者倍人,薄者及身,又薄及肩,又薄及尻。凿者跂,运者驰;凿者坐,运者偻;凿者螬卧,运者鳖行。”[5]在井下,由于煤层的薄厚造成巷道高矮的不同。煤层有厚有薄,道巷有高有低,高的有两人高,薄的只有一人高,再薄的只有一个人的肩头高,最薄的只有一个人的屁股高。凿煤工人有的踮着脚,有的坐在地上,甚至有的像蛴螬一样卧着凿煤。井下运输主要靠人背、肩挑,或者用拖筐拉煤。煤挖好了,运出来也极不容易。运煤工人在巷道里来往,或佝偻着腰背煤,或像鳖一样拖着笨重的煤筐艰难爬行。通过凿者和运者不同情景的描写,尤其是用蛴螬和鳖形象地展现了矿工艰苦的劳作,给人们一幅生动艰辛的采煤图。

作者把井下巷道称之为“隧”。关于隧的布置和要求,也做了详尽的描述:“凡井得炭而支行,其行隧也如上山,左者登,右必降;左者降,右必登;降者下墄,登者上墄。循山旁行而不得平。一足高,一足下,谓之仄墄……”[6]这种根据煤层变化布置上山、下山,以及巷道应该干燥平整,经常加以修理的记述是很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的,这也在“周田二地走马岭”遗迹得到的印证。

“脉正行而忽结,非曲凿旁达,不可以通,谓之盘锢。脉乍大乍细,窠窠螺螺,若或得之而聚竭,谓之鸡窝,二者皆井病也。”[7] 这里所讲的煤层“盘锢”现象,正是指断层,而煤脉“聚竭”,当指煤层尖灭现象。盘锢也好,鸡窝也好,是人们经常遇到的地质难题。遇到这些情况,为了把煤炭采出,必须“曲凿旁达”。当时能有这样的地质知识和处理办法,应该说是很不简单了。“窠窠螺螺”,是博山方言,博山人称火炉的炉坑为“窠螺”,这里的“窠窠螺螺”指挖成一个个小窝的样子。

“凡行隧者,前其手必灯,而后之。井则夜也,灯则日也。冬气即藏,灯则焰长;夏气强阳,灯则闭光。是故凿井必两,行隧必双。令气交通,已达其阳。攻坚致远,功不可量,以为气井之谓也。”[8]这里首先指出矿灯的必要性,并明确介绍了不同季节中矿灯的明暗程度和灯火的变化规律。其次,为了进行通风,保证安全生产而开凿风井,布置通风巷道,形成完整的通风系统,其记述之详令人惊叹!浅窑挖煤多用油碗、油盘等明火,另有矿灯挂在立柱上,即可用来照明,又是检测通风情况的工具。但是随着采煤深度的增加,瓦斯增多,明火极易引起爆炸,逐给灯加罩。在矿井下走路,必须一手在前拿灯,看情况有无变化,然后前行。如果通风良好,风量足,灯火就亮,反之则灯火变暗乃至熄灭,这是危险的信号,矿工称这种现象为“憋气”。

关于煤的分类、用途和用煤炼焦,书中讲得也十分精当:露头煤“其色蒙,其臭平,其火文以柔,其用以房闼围炉……”而深部采出的煤则“其色品,其臭辛,其火武以刚,其用以锻金冶陶。”“或谓之煤,或谓之炭。块者谓之硔;或谓之砟,散无力也。炼而坚之,谓之礁,顽于石,重于金铁,绿焰而辛酷,不可爇也……故礁出炭而烈于炭……”[9]这就把不同煤的亮度、气味、火力、用途、名称以及焦炭的特征,交代得一清二楚了。特别是“故礁出炭而烈于炭”一说,颇为深刻,读来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名句有异曲同工之感。

《颜山杂记》讲的关于煤矿的竖井、斜井、气井、巷道、工人开凿巷道的情况、煤层的厚薄、井下照明等,反映了明末清初在煤矿井坑设计建造方面,达到了一个新的技术高度。足以证明我国在明末清初的采煤科学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和系统了。

丁春林摄